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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城距离江城并不远,开车三个多小时,火车只要一个小时。
酒店也是老肖订的,一个三楼,一个十五楼,前台小姐将两张房卡递给季思时,季思在心里把老肖翻来覆去狠狠骂了一千遍。
老肖至于这么防他么?
他会吃了他们SUP的小宝贝?
至于SUP的小宝贝江余,他从季思手里拿到房卡时,倒挺镇定,将房卡转头还给了前台,礼貌微笑问十五楼还有没有空房。
酒店前台查电脑回答还有几间房,问江余想要住哪一间。
江余指了指旁边的季思说:“他隔壁。”
“这位先生隔壁的那间情侣套房已经有客人订了,”酒店前台微笑着说,“给您换到对面的大床房,可以吗?”
江余扭头问季思:“可以吗,教练?”
季思从头到尾都摆着一副傲娇姿态,这时候江余问他,他更傲娇了,轻描淡写道:“随便你。”
“行吧,”江余对酒店前台说,“就这间大床房了。”
君子的家还在江城郊区,季思和江余打算今晚在酒店住一晚,明天坐最早的县城班车去小镇上找君子。
季思住在1512,江余住在1522,两人各自进了房间,季思放下背包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拿出手机点了两份外卖,作为他和江余的晚饭。
江城是一座美丽的海滨城市,当地最有特色的美食就是各种海鲜。
季思点的正是两份海鲜煲仔饭,他搜过网上的评分,这家店味道不错。
半个小时后,外卖小哥给季思打电话,说外卖已经给他放在了前台,麻烦季思下楼取一下。
他开门取外卖时,江余正好从对面的房间走出来,看到季思后,问道:“一起吃晚饭吗?”
季思心想江余怎么知道他给他点了海鲜煲仔饭的外卖。
江余是江城本地人,介绍起来熟门熟路:“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煲仔饭店,要一起去尝尝吗?我请客。”
拿着外卖在酒店房间里吃,和跟着江余一起去店里吃,季思果断选择了后者。
至于那两份外卖,他悄悄地送给酒店前台了。
煲仔饭店叫林记煲仔饭,离酒店不远,过两条街就到了。
正是吃晚饭的点,来吃饭的人不少,老板看季思和江余两小伙子长地好看,特地给他们安排一处安静的小角落,不被来往的人打扰。
他们点了两份海鲜煲仔饭,坐下后,季思找话题跟江余聊:“你在江城的时候吃过这家煲仔饭吗?”
“没有,”江余说,“这边是北新区,我家住在南扬区。”
季思问:“离这远吗?”
江余说:“公交车一个小时。”
“有点远啊,本来还想让你带我去看看。”
江余抬眸看了季思一眼,复又低下头:“我不想回去。”
答应季思来江城一起接君子回基地,是因为江余知道君子住的小镇在北新区,这意味着,他不用回到南扬区。
季思盯着江余卫衣上的帽绳出神,他想起江余在火车上跟他说过的那番话,江余父亲死后,他跟着母亲改嫁到申城,那么江城作为他的家乡,也是他们一家人幸福生活的时光缩影,再回来,没有了父亲,母亲躺在申城的医院,这里好像成了他的伤心地。
季思心里像结了一层霜,有些内疚,低声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跟我一起来江城接君子。”
江余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老板带着热情洋溢的小脸,将两碗滋滋冒响的煲仔饭端了上来。
季思从桌上的竹筒里拿出两双筷子,用杯子里的茶泡了泡,又用餐巾纸擦了擦,才递给江余一双。
江余接过来,轻声道:“谢谢。”
两人吃饭很安静,不一会儿,都吃地差不多,江余端起桌上店里送的甜汤,咽了一口说:“我吃地差不多了,你接着吃,我去结下单。”
虽然是江余邀约的他出来吃完饭,临出门前,江余也说由他来请客,但季思当时只是听听,并没有真的打算让一个小孩儿请他吃饭。
“你等等,”季思喊住了他,“我来买单。”
江余愣了下,问道:“怎么了?”
季思扒完最后一口饭,抽出一张餐巾纸,边擦嘴边说:“哪有让小孩儿买单的道理,我是你教练,我来吧。”
江余在心里腹诽,上次的出租车和酒店还不是他付的。
江余以为季思担心他没有钱,于是他说:“我有钱。”
“有钱也不让你买,”季思团了团通过的餐巾纸,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说,“你的钱,留着交小女朋友吧。”
江余几乎立刻反驳:“我不交小女朋友。”
季思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不交小女朋友,那就是交姐姐了,原来你喜欢年龄比你大的。”
“我……”江余不知道怎么解释。
突然旁边窜出来几个人,三三五五,头发染着各种夸张的颜色,其中还个人脖子上纹了一圈加粗加黑的英文字母,不知从哪来的。
绿头发的小男生惊讶地看向江余,表情比他头发的颜色更夸张:“你是江余吧?南扬十一中的江余,对不对,几年不见,还是和上学那会儿长地一样好看,跟小姑娘似的,娇滴滴惹人怜。”
后面那两句话,讽刺的意味溢于言表。
从绿头发的小男生提到南扬十一中,江余的脸色就不对了,他双拳捏地极紧,能听到骨节发出的蹦脆声。
“你这绣花的拳头还想拿来打我?”绿头发的男生轻蔑一笑道,“恶心的同性恋。”
江余站起身的瞬间,对面的季思拿着那杯洗过筷子的水,一下全部泼到了绿头发脸上。
绿头发抹了把脸,狠狠盯着季思:“你他妈……”
“我他妈怎么了?”季思带着三分的笑意道,“如果你今天还想继续找事,随便动手,我有时间进派出所玩一玩。”
这群男生是江余的同校同学,和江余年龄差不多大,面对比他们大几岁的季思,年龄带来的阅历差距,他们心里多少有些怵怕,何况他们并不想打架斗殴,不过是过来嘲讽江余一两句。
绿头发摸了一把脸上的茶水:“你是谁?”
季思轻声笑道:“关你屁事。”
他们不想打架,口头上已经骂完爽过,再继续待在这里,季思给他们的感觉,一看就不好惹,能轻松说出去派出所玩一玩的人,说不定家里还有些别的背景。
绿头发从他们桌上抽了一张餐巾纸擦手,擦完往地上随手一扔:“现在混得不错啊,还有男朋友给你撑腰,不像当年在十一中,大家排挤你,而你只能退学。”
绿头发哪壶不开提哪壶,退学的事,就像江余身上的逆鳞,不容人触碰,也不容人掀开。
江余挥拳上去的那一刻,什么都没想,只要解气就行。
下一秒,只见那只原本落在绿头发脸上的拳头却停在了半空中。
季思拽着江余的手腕,厉声呵斥他:“你拿来打电竞的手就这么用的吗?也不嫌这些人脏。”
季思也在血气方刚的年龄,如果换做他刚入电竞圈那会儿,他遇到这种事,估计不等绿头发开口,看人不爽就要上去直接开揍。
他年少成名,在一个充满着各种名利又残酷的圈子里,和一群跟他年纪相仿的队友,一路打比赛,一路夺冠,反而把他那种三言两语谈不拢就动手打人的脾性给磨掉了。
江余不仅是SUP的小宝贝,也是他最看好的选手。
跟一群鸡毛蒜皮似的小混混动手,不仅不值,还掉了他的价值。
多年不见,人都不知底,更不知变化。
那三四个人,看到江余动怒挥拳头时的眼神,在他们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像浸着杀人的血,识相地噤声,不再讲狠好面子,灰溜溜逃也似的走了。
几个人一走,江余就失了神,像是陷入在过去的某种记忆里出不来。
季思让他坐在位置上等他,他去收银台买单。
收银台那边买单的人很多,季思花了十分钟才买好单,等他再回去找江余,江余已经恢复了常态,好像没有遇到过那三四个人一样。
“走吧,回酒店。”季思说。
江余‘嗯’了声,跟着季思往店外走。
煲仔饭店这一带都是各种美食店,入了夜的街市,更热闹,人多,车也多。
季思担心江余的状态,他故意落后半步走在江余后面。
江城的空气环境在全国能排前三,即使是在城区,天上也盛满了星星,季思仰头看了一眼,感叹了一句:“江城的星星真多。”
不知江余有没有听见,他没有说话。
季思快走一步,上前赶上了故意落下半步的距离,站在江余的旁边,又感叹了一句:“江城的星星真美。”
江余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季思不懂安慰人,他只能又接着感叹了一句:“江城的星星真亮。”
说到第三句,江余终于开口:“你在念诗吗?”
“没有,”季思说,“我在安慰你。”
“教练,”江余停下来,转头看向季思,“你没谈过恋爱吧?”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三种。
谈过。
没有谈过。
小孩儿知道什么谈恋爱。
三种答案,季思一个都没有选。
季思又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的繁星,这次没有作诗,也没有感叹。
他说:“小孩儿,我也是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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