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摆宴

    王匡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好一会儿才挤出笑来,“我知长公主之心,想那董卓把持朝政在先,杀天子在后。逼得长公主出逃,失去亲人乃是剜骨之痛,若是我自然恨不得手刃仇人。只是长公主……”

    王匡脸上表情老精彩了,从一开始的难看转变成忧郁,再到关切,刘意看的都想鼓掌。

    一看就知道不打算给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行军打仗都是苦差事,长公主尊贵之躯怎能受苦。长公主若是愿意,匡愿为长公主鞍前马后,行犬马之劳。”

    说得多动听,刘意感动拒绝了,“太守还需守卫河内郡的安全,一郡百姓生命系在太守身上,我怎么可夺百姓生息,做那千古罪人呢。不如太守赠我一员猛将,你好我也好。”

    送……送个屁,老子都没有,还送你,做梦!

    王匡要骂人了,他觉得刘意脑子有坑。一个公主老老实实做吉祥物就行了,跳出来喊要什么兵什么将,您配吗?

    碍于刘意的身份,王匡没骂出口,转而苦口婆心劝刘意,“历来打仗都不是件小事,要兵要将,还需粮草,军备也得准备齐全。再来董卓手持重兵,西凉军出自凉洲,此地向来民风剽悍,悍不畏死。骑兵更是横扫天下,一般军队难是对手。”

    这话刘意好像真听进去了,她露出点畏惧的神情,不安道,“西凉军果真如此?”

    王匡点头,暗想等你见到西凉军,还不得吓得哭出来。

    刘意似乎真的怕了,没再说借兵的事,委婉提出来,“我乏了。”

    王匡松了口气,和颜悦色叫来侍女,服侍刘意休息。

    不知道是男女有别,还是被刘意搞怕了,宴会过后王匡没再找刘意,刘意一个人去后院休息,小毕他们跟在后头,钟林是个憋不住事的,等外人走远了,一脸可惜问刘意,“主公,咱们不要兵了?”

    刘意问钟林,“你想带兵?”

    钟林有些赧然,大老爷们扭捏起来,“俺看那些戏,大将军带兵老威风了。俺知道自个没本事,也没想到当大将军,就想领几个兵,过些瘾。”

    小毕冷哼一声,他看不起钟林这个没文化,逮着机会就想嘲讽钟林。

    “喲,还想着当将军,也不看看你什么样?”

    刘意说,“行啊。”

    小毕,“……”

    钟林想笑,可小毕那表情他又不敢笑太大声,于是憋着,特客气问刘意,“真能要到?”

    刘意摆手,“交由我便是。”

    ……

    那头王匡回去后直接开喷。

    “她刘意算什么东西,若不是看在汉室公主的份上,岂能进府。奉她吃喝也就罢了,异想天开要什么兵,还精兵。无知女流妄对董卓,就她身边这点人,被人捉回去献给董卓也是活该。”

    幕僚急忙道,“府君慎言,此话若是传出去,府君是要被天下人唾骂。”

    刘意她再垃圾也是一个汉室公主,不曾有过错,相反董卓进京以来犯下种种大逆不道,光一条诛杀天子就把他置于天下公敌的位置。但凡要一丝节气,都不会和董卓为伍。

    王匡曾在何进麾下,也是有颗打抱不平的心,自然不屑和董卓为伍,只是一时气上头,嘴上过瘾几句。

    他收了脾气坐下来和幕僚说,“长公主心情我亦能明白,可她一个女流,说什么找董卓报仇,真是小孩气话。倘若明白事理,留于河内郡,我以长公主名义起兵,何愁不手刃董贼。偏偏……”

    他就五百精兵,给一个少一个。甭说有多心痛了。

    王匡说的一肚子火,这人是真傻还是脑子进水。

    幕僚反倒面露喜色,“府君,依我看长公主只是不清楚大局,复仇之心不假。只要府君多言几句,说动长公主,到时还不是听府君行事,再若不济,长公主还未婚嫁,送与其他州牧,也是一件美事。”

    王匡没先前那么激动,耷拉一个眼皮看幕僚,“送给别人?”

    幕僚笑道,“锦上添花谁不爱。董卓的做法激怒天下人,早就有人看董卓不爽,此时若多个长公主,何愁起兵无名。届时成就佳话的府君,也能多些好处,得兵马粮草。”

    王匡着实心动了,和自家幕僚商量起来,“你觉得我是把她留下,还是送给他人?”

    幕僚想了想,“府君不妨试一试?”

    “如何试?”

    “以长公主的名义宴请四方游侠。”

    ……

    队伍暂时留在河内郡,刘意照例询问下属的生活状况,聊到一半王匡派人来,说是有事找刘意。

    等刘意见到王匡,这位太守罗里吧嗦说一大堆,最后委婉来了句,“明日我欲宴请宾客,不知长公主可愿出席?”

    刘意没啥表情,“可以。”

    她先前在宴会上削了王匡面子,现在王匡再度设宴也不奇怪。面子嘛,谁都要找回来的。

    刘意过于坦诚反倒让王匡心虚,转而一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怕什么。刘意身边就一个钟林,他还怕打不过刘意不成。

    于是宴会就这样顺顺当当布置下去,王匡做足了气势,恨不得昭告天下汉室公主在他这,自然的,闻讯而来的人也是出其意料的多。

    小毕跑来跑去,见了赴宴的人是恨得咬牙切齿,在刘意面前打小报告,“公主,这王匡是拿您的名义给自己赚好处。”

    刘意让阿史帮忙打理头发,奔波大半月,脸早就糙到不行,碍于人要衣装的原则,她力图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

    刘意在看阿史调胭脂,对于小毕的话不怎么在意,“正常。”

    她要啥没啥,就一个名头好听,不拿名头办事还能拿什么,换做是自己,刘意做的恐怕比王匡还无耻。

    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她的用处恐怕没天子大,不过眼下刘协在董卓手里,也算一种聊胜于无。

    这年头的化妆技术刘意不敢恭维,赶路时候蓬头垢面没人说,现在要赴宴,刘意看了眼阿史手上的脂粉,忍痛闭眼。“你来吧。”

    白|粉敷面,再在两腮涂胭脂,嘴唇涂白,重新涂上唇脂,樱桃小口惹人怜。在刘意看来活似新手化妆火葬场,是时下最流行的白妆。她曾经抗议这妆太难看,要多加些胭脂,让脸看起来不那么白,被阿史吐槽。

    “公主,那是老媪才画的。”

    胡说八道,桃花妆下人人平等。

    在生活管家前倔是没有用的,刘意木着脸让阿史折腾完,看边上小毕火还没消,阴森森来了句,“再吵我给你也画上。”

    小毕有点想又有点犹豫,最后说,“不行,不能抢公主风头。”

    刘意,“……”

    忘了说,这年头男人也爱涂粉。

    时候差不多了,刘意领着钟林往庭院去。故地重游还是三游,刘意照样只带钟林,刚露了个头气氛就变了,一群人的脑袋全往刘意这边看来,个个恭敬得很,更别提那些仆人,王匡快走几步,笑容满脸,“请长公主上座。”

    在王匡看来,盛妆出席的刘意太好看了,那简直除了一张脸能看,剩下的什么都不能看。

    他巴不得刘意做个木头人,不会和他抬杠。

    刘意也很给王匡面子,坐下后说了几句场面话,什么吃好喝好,都自己人别客气。

    “我到河内郡后,目睹太守政绩,方知太守一片忠心,报效朝廷,前些日是误会了太守。”

    大家说是是,谁都不想提上次的尴尬事。

    场面话说完,就是正题,刘意幽幽叹道,“雒阳发生的事想必诸位也知道了,一想到陛下还未束发,便遭董卓毒手,我便心绪难平,我一女流算不得什么,只是陛下……”

    刘意眨了眨眼,不行,这妆没法哭,她低头以袖掩面,把活丢给王匡了。

    王匡立马接话,面露悲切安抚刘意,“请长公主节哀。”他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转过来和宾客道,“诸位,如今天子有难,我等为臣子,自当匡扶汉室,铲除董贼。长公主欲有此意,只恨有心无力,匡愿出绵薄之力,助长公主重返雒阳,不知有哪位侠士,可愿与匡同行。”

    话音刚落,堂下便有血气方刚之声,一个个踊跃发言,喊着我愿意。

    刘意正襟危坐,看着王匡和宾客举杯,称兄道弟。

    才几句话,就愿意投靠王匡,替王匡卖命。当日她在郑家说了半宿,最后只有一个钟林追随自己。

    这就是差距吗?

    见气氛差不多,刘意适时开口,说自己身子不舒服,要回去休息。王匡巴不得如此,有个刘意在场气氛还放不开,刘意一走什么荤话都讲开了。酒水下肚,就差勾肩搭背喊哥哥了。

    还没走多远,宴席上的声音又拔高一筹。刘意还好,钟林替刘意打抱不平,“主公……”

    刘意停下脚步,涂了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喜欢热闹?”

    钟林自然是喜欢和人吃喝的,可他也不傻,“俺既然跟了主公,就不会瞎来。”

    大掌拍在胸口,铿锵有力,生怕刘意听不到自己的心声,刘意反而笑起来,“你别误会,我是让你赴宴,该吃吃该喝喝,回来和我讲讲宴上的事。”

    钟林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有活给自己,他乐得不行。他一向手脚粗笨,被小毕经常刁难,嘴上说不介意,心里总归有芥蒂,怕刘意不满意。如今刘意托自己打听,钟林当即道,“请主公放心,俺一定完成主公所托。”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后退挪回来,面带踌躇,“那要是他们问起来,俺嘴笨……”

    刘意神色自若,“就说我不胜酒力,换你来陪他们。宴后王匡要是还问,你告诉他,我想知道有多少人前来投奔?”

    听起来不是难事,钟林挠挠头,洪亮应下,转头去找王匡喝酒。刘意一人回去,没走多久小毕和阿史就围上来,见钟林不在身边,小毕念叨起来,“什么人,赴宴把公主丢下。”

    刘意伸手方便让阿史披外衣,已经十月了,天气转凉,没以前那么暖和,她收拢衣襟,听小毕念完,替钟林正名,“我让他去的。”

    “公主。”

    “我们会在河内郡待上一段时间,这几日你若是有空,多去附近转转。”刘意想了下,“我要知道王匡有多少兵。”

    刘意想知道的是,王匡的治理手段,和河内郡的百姓生活状况。

    她在考虑是否要留在河内郡,以此作为根据地,如果河内郡的条件足够诱人,她会选择和王匡合作。倘若没有特别突出,刘意的打算就是走。

    比起冀州河内郡离雒阳太近,一旦她名声起来,董卓随时都有可能将她拿下。

    没有大好形势,她犯不着在董卓眼皮子底下蹦跶。

    小毕立马来精神了,也不问刘意要做什么,只冲刘意行礼,娃娃脸笑得格外开怀。

    打发完人刘意轻松下来,拉着阿史往回走,“文公又在看书?”

    阿史小声回复,“明公早些时候带着人出去了,说是出去转转。”

    刘意没再管,河内郡和荥阳隔得不是很远,世家或多或少有联系。眼下郑浑是她的人,她无须多想。

    “弄点吃的,我饿了。”

    晚些时候钟林回来了,满身酒气,在屋外和小毕撞了个满怀,小毕那脸色,恨不得把钟林按到盆里清醒清醒,钟林打了个酒嗝,盯着小毕半天,缓缓露出一个傻笑。

    小毕,“……”

    刘意在里头看得清清楚楚,不厚道笑出声,小毕叫起来,“公主,您看他……”

    三天两头打小报告,刘意纯属当热闹看,笑完替钟林开脱,“他是替我办事,怪不得钟林。话说回来,查的怎么样了?”

    小毕嫌弃挪远,脱了鞋进屋和刘意汇报,“只是听闻,说是何将军尚在时,王太守回泰山郡招兵,有五百多弓箭手,再多就不知了。”

    小毕满脸不高兴,一看就有下文,刘意问他,“有人为难你?”

    小毕不是很想讲,刘意问了他就说了,“是我身份卑微,闹了些误会。”

    他做宦官的时候,还是灵帝时期,常侍基本横着走,皇帝都喊爹妈,不知道有多好,因此入了宫。可惜世道变得太快,前有十常侍之乱,后来董卓进京,他跟着刘意逃出宫,日子苦是苦了点,刘意对他还是不错的。没想到今个遇上莽夫,被好一顿刁难。

    由于刘意一直看他,小毕不得不讲了,“王匡手下有个叫韩浩的,出言不逊,说我是十常侍余孽。”

    所以他不喜欢武夫,一根筋的家伙。

    钟林插进话来,“这人我知道,带着乡民打退贼寇,在河内郡老有名了。王太守提了他好几次。”

    那就是王匡手下的红人,得罪不得,小毕越发沉默,刘意淡淡道,“我知道了。”

    她转头问钟林,“王匡问你了?”

    钟林吸了吸鼻子答话,“按主公的回了,王太守没说多少人,就笑了几声。”

    他挺想问的,宴上这么多游侠,都喊着要报效朝廷,怎么全朝着那个王匡去,主公才是汉室公主。

    刘意没有再问,王匡没说,就是代表他不希望自己插手。毕竟一个吉祥物,知道那么多干嘛。

    郑浑是傍晚回来的,踩着木屐老远就能听见,刘意见到时郑浑的衣摆沾着泥巴,和他士族公子形象不太符合,更像个下地干农活的。

    “浑失礼。”

    刘意在意的不是郑浑衣服有多脏,而是另一件事,木屐一般用于走远路,或者泥地上,“文公去水边了?”

    他去水边了吗?是也不是,水位下降之后踩上的地,叫泥地还是河床,郑浑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后说,“长公主,河内郡似乎有旱情。”

    渡过黄河后,刘意几乎没看到什么湿地,后世黄土高坡的形象过于深刻,导致刘意对于旱情没有太多印象,北方嘛,干涸不是很正常。

    然而这个时候的北方是渭川千亩竹,出现旱灾反而不正常。

    郑浑这个样子没法入席,最后两人站着聊天,刘意深居内宫,对于外界的印象还是这段时间的道听途说,郑浑恰恰相反,他游历过不少地方,对于百姓生息格外了解。

    刘意被难住了,这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她要去告知王匡?不见得王匡会听,最后刘意只能暂时压下,“这样,这几日我与文公同行,查看情况,确定下来再告知王太守。”

    郑浑,“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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