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片刻钟后,士兵用手里的长矛和武器把俘虏从地上催起来继续赶路。
涅罗安跟着大部队走了半天,来到条小河边,大部分士兵在河边脱下戎装就地解散。
涅罗安的头脑里忽然冒出一连串的信息来。这条河叫做卢比孔河,对面就是罗马城。罗马法有规定,外出征战的将士不能带兵跨过这条河,否则就算叛国。
军队后勤官打扮的人在河边根据战士们的功勋分配俘虏和战利品。这些卸甲的士兵就一起带着自己的俘虏以及战利品过河。
罗马的士兵都是兼职,平时在家种田,有战事了便穿上戎装从军。铠甲装备的费用都是自己出的,这些俘虏和战利品就是他们这次军旅生涯的报酬。
军队解散后,万人军团只剩下几个百人团负责看押剩下的战俘和战利品。和所有的文明一样,战利品的大头都属于将军和少数高级军官。
渡过河后,又走了个把时间,一道在涅罗安眼里略显简陋的城墙出现在他眼前。
然后,队伍就在城墙下面的空地上停下来,将军让他们在空地上等待。数十辆装载满了金银珠宝的木质马车吱吱呀呀从队伍的最后面开过来,这些都是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祖国掠夺来的。每辆马车的旁边,又守卫者四个严阵以待的士兵。
五光十色的珠宝和金器银器在马车里堆成了小山,在澄黄色的夕阳中,散发着华贵而诡谲的光芒。
涅罗安在士兵们轻声对话中,听到了“凯旋式”等词语。看来等下是要为了给那位银发的将军庆功吧?
瞧这架势,这位将军看来真的是打了场了不起的胜仗呢。
士兵们先是将那些珠宝车排好队形,然后开始整饬俘虏。
他们手持长矛,几乎折腾了整晚才把好几百个俘虏弄成四排像样的直线。俘虏等下会在凯旋式游.行的队伍最后出场。
一道柔和的浅黄色光芒从云层中洒下,这标志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紧紧关闭着的城门忽然吱呀吱呀打开,从门中鱼贯而出一群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们。
涅罗安脑中忽然又涌动起一些知识。他知道这些穿着紫边白袍的人们是元老院的元老。
这座城市似乎实行着贵族精英政治。
有两名总览大权、类似总统的“执政官”。他们有整个罗马的最高政治权利。
同时还设有“元老院”,他们替执政官出谋划策并制约执政官的权利。
与“执政官”和“元老院”形成稳定权利三角的还有个“公民大会”。这是一个民主机构,由所有罗马公民组成。罗马几乎所有重要官职都必须由他们投票选举产生。
涅罗安慢慢整合着这些信息,大约对这个新世界的政治体系有了个初步了解。
元老们刚刚出城,就被在晨曦下格外耀目的珠宝战利品吸引住目光,他们围着马车高声谈笑,杂乱而洪亮的笑声仿佛要冲破云端。
很快,嘈杂的笑声被城门的第二次洞开所打断,四匹俊朗的棕色宝马率先从城中出来,它们拉着一辆战车。
那不是普通的战车,它看上去十分华丽,所有外露的地方都被涂上了金漆,扶手上则雕刻了精美的橄榄枝叶。
平地上的声音都随着战车的出现而消失了。
所有人都集中看向城门的方向,他们知道,在马车出现之后,今天的主角即将出场。
涅罗安在的这个角度十分有利,这让他能够在第一时间清清楚楚看见银发将军。
微露的晨光恰好在黑洞洞的城门口投下片浅黄色的光亮,盛装的将军便踏着这光芒从昏暗中走出。
他头戴金制的桂树枝冠,手持莹白的象牙权杖。装饰华贵的凯旋服和象征着胜利的紫金色披风随着晨风轻动。
他就这样迎着朝霞向众人走来,熹光照耀在他的身周,为他笼上了一层神圣般的光晕。
看见他的人几乎在一瞬间都忘却了呼吸,眼前这样的情景再加上银发将军俊美无俦的面容,让他们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神降奇景。
直到将军走近元老们组成的队伍中,按照惯例与他们寒暄,元老们才从惊诧中回过神。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一声响亮的军号响起,那高昂的号角声宣示了凯旋式的开始。
涅罗安看见盛装的银发将军登上华丽的战车,当先驶入城内。
接着,他就听见城墙的另一端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起初杂乱地喊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节奏越来越整齐划一。千百万人同时呐喊,让三个字仿佛有了震撼天地般的魔力。
——亚修斯!亚修斯!亚修斯!
涅罗安听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忍不住轻轻微笑。哦,他终于知道了美人的名字,原来他叫亚修斯。
又等了个把小时,涅罗安跟随最后的俘虏大队走进罗马城,这炙热又高昂的欢呼声依旧没有消散。
游.行大道的两边拥挤着人山人海的平民,就算从他们眼前经过的是俘虏大队,他们依旧狂热地将手中的花瓣和大麦挥洒向游.行中的俘虏们,以表达他们大胜之后的喜悦。
当涅罗安所在的俘虏大队走到个庄严的广场上时,另一声号角在不远处的山顶响起。
这代表着队伍最前列的亚修斯已经到了朱庇特神庙,在那里,他将用战利品和战俘的鲜血献祭战神朱庇特来结束这次凯旋式。
朱庇特神庙作为罗马人最神圣的地方,涅罗安这种非献祭的战俘是没有资格接近的。
所以,他们一走过广场,就被看押他们的士兵带离了大部队。经过个转角,就走进了条昏暗潮湿的小巷。
这可能是城市的某个角落,两边延伸出的屋顶挡住了阳光,无处不在的潮湿在黑暗中发酵,成了老鼠和蟑螂们的天堂。
他们一直沿着这条小巷子走了很久,直到前面忽然开阔起来,又是一个广场。
但是这个广场同涅罗安之前在游行中经过的那个明亮而洁净,用石板铺就的广场不同。
它虽然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但地面并没有经过加工,是最原始的泥地。
广场上鳞次栉比排列着很多木质或者铁制的牢笼,里面就如关押牲畜一般关着许多不同肤色的人。
这些笼子又分成不同的等级。
有的内里干净整洁,还有出恭的用具。里面关着的是一些强壮的男人和面容出色的人。
有的则肮脏杂乱,里面往往是一些老弱妇孺,他们面目死灰满是污垢的蜷缩在一起,甚至分不清哪些是活着的,哪些已经死去。
涅罗安和其他俘虏被领到广场的空地上,排成一排又一排的长队。
几个手中拿着莎草纸和羽毛笔的男人在最前面来回游走,打量这最前排的奴隶。
涅罗安知道这些人叫做“训官”,他们专门负责按照奴隶的商业潜质清点分级奴隶,并将他们从所谓的“野蛮人”训练成一名合格的奴隶。
过了会儿,这些训官忽然高声用另一种和士兵不同的语言说了些话。
这些话是俘虏们的母语,他们让奴隶们脱去身上的衣服。
站在最前排的俘虏首先被如此要求。
俘虏里大多数男人都是战败方的士兵。虽然从他们故乡被押送到这里,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和遥远的路途,最初的锐气已经被磨掉了不少,但是那些曾经是自由民的男人们依旧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
他们挣扎着抗拒这些羞辱的命令,有得甚至愤怒地向那些训官扑去。
训官似乎早已经习惯了类似的场景,面不改色的退后几步。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罗马士兵立即冲上前,凭借着他们手中的武器,很快就将闹事的俘虏镇压下来。
第一排闹事的俘虏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残肢和鲜血留了一地。
这起了很好的警示作用,剩下的俘虏在鲜血的洗刷下忍不住战栗着。
他们再也顾及不上所谓的羞耻或者耻辱,在他们被恐惧支配的头脑中只剩下为了生存的顺服。
接下来的事情就格外顺利了。训官们按照俘虏的体格和样貌区分俘虏的等级。
身材强壮的可以卖去当苦力或者角斗士,样貌漂亮的男人女人可以卖给贵族当侍从。如果有特殊技能比如说经商和文艺之类的更好,那会让他们卖到更高的价钱。
闲暇之余,训官还抽出奴隶手中锋利的钢刀,对一些俘虏胯.下敏感之处嘲讽与嬉笑。
被玩弄的俘虏因为气愤而浑身通红,却因为游走在身上的冷蓝色刀锋僵硬,宛如具没有灵魂的死体。
涅罗安面前的队伍迅速减少,过不了多久,就该轮到他了。
漫长的流浪教会了涅罗安什么叫入乡随俗,什么叫随遇而安。也教会了他如何从容面对惯常的不公和无奈。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够容忍自己的人格被现在这般践踏,更不能容忍自己如同牲畜一般被扔进笼子里。
从进城之后,他就一直默默关注着城中的地形和情势。
押送他们来这个广场的一共有一个百人团,大约八十多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有把长矛和钢刀。
广场上,奴隶贩子和每个训官都有一两个强壮的保镖奴隶。而且就以他们这副同仇敌忾的精神状态来看,涅罗安丝毫不怀疑一旦有俘虏想逃跑,他们会一起群起而围之。
想要凭借一个人从这里突围,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似乎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涅罗安仔细体会着自己的身体状态。虽然远远不及巅峰时期的自己,但也没有糟糕到绝望。
他注意到训官的奴隶会解开俘虏双手上的绳子,让他们自己脱衣服,这时候旁边一般都会站着名手持长矛的士兵。凡是俘虏稍有异动,士兵就会毫不留情解决他的生命。
他还注意到,训官的奴隶腰间有刀。
如果他够快,能在训官的奴隶解开他双手的时候拿到奴隶腰间的那把刀;同时在士兵的长矛刺进他咽喉之前结果了士兵;又同时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狂奔进那条昏暗狭小的巷子里以避免遭人围攻。
——那么,他还有一丝逃脱的希望。
这一切在旁人听来都是这么疯狂而不可思议,涅罗安却想试上一试。
原因没有其他,只因为他是涅罗安,史上最疯狂而不可思议地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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