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角斗士这番言语激怒了很多围观的贵族,不管是什么冠军,他始终都是奴隶。

    在罗马贵族眼里,除非本来就是自由人或者公民,才会得到罗马人最本质的尊重。就算是被释放的奴隶,也因为曾经的经历而低人一等。

    现在卑贱的角斗士竟然对贵族提出这种挑衅羞辱,不少恪守祖训和传统的元老纷纷握拳高呼让苏拉科杀了角斗士。

    可还有部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贵族在人群中插科打诨:“何必呢,亚修斯大人是伟大战神苏拉科的养子,不一定会败在冠军的手下。”

    守旧的元老对于这种言论发出斥责的嘘声,面前男童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怎么可能敌得过连胜三十二场全无败绩的专业角斗士

    分成两派的贵族在别墅里嗡嗡吵成一团,苏拉科更是被气得浑身犹如猪肝色,他留在嘴边的胡须不断颤抖,瞪圆了眼睛让他的卫兵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狂的妄奴隶拖出去杀了。

    苏拉科的幕僚们会他们庇护人担心,杀掉一个角斗士冠军在罗马绝对不是件明智的事情。大人和贵族们的愤怒,在场的他们能够理解。

    但那些不在场的民众们呢?他们无法理解啊!他们才不在乎贵族颜面,他们毫无意料的会为自己冠军之死而迁怒于苏拉科和亚修斯大人。

    如果真的把冠军杀了,那如何同没有来参加宴会却手握着选票的民众们解释呢

    说他们的冠军对苏拉科大人的养子出言不逊吗?这样羞辱的言语,公布于众后,苏拉科和亚修斯大人照样会沦为街头巷尾的笑柄。既然下场是一样的,那多杀一个角斗士冠军又有什么意义

    这是一个两头都不讨好的难题,幕僚们都恼怒于苏拉科政敌的恶毒和心机,竟然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对付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所有的人都在为苏拉科担心,没有人在意站在角斗士对面的亚修斯。在大家心里,亚修斯已经骑虎难下,他不可能击败身经百战的角斗士,有些心软的妇人甚至握着神祇的雕塑项坠祈求。希望众神辟护这个美丽的孩子,不要让实力悬殊的战斗开始。就算无法避免,也请让这个足以牵动每个母亲心灵的孩子不要受伤。

    在这片混乱中,忽然有阵清泉似的声音在喧闹上方响起,冲开了杂乱的争吵,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角斗士恶意的羞辱,并没有打乱亚修斯一直以来的镇定,他甚至都没生气,反而很淡的笑起来:“好啊。”

    漂亮的少年不笑的时候冷漠犹如雪山,可这一笑起来,气质却格外祥和平静,近乎透明的浅蓝色眼眸中流露出只有在众神雕塑上才能看见的悲悯。

    不染尘埃的纯洁笑容和极具挑.逗暗示的回答撤比都起了角斗士男性的欲.望,皮甲下原本的平坦肉眼可见鼓胀起来,和他有同样反应的还有不少人群中穿着白色长袍的元老——或者说与会的大部分男性都变了些许脸色,悄悄在难受的部位抓挠。他们甚至有点期待。

    角斗士迅速兴奋起来,今天他比以前任何一场比赛临战时都要兴奋。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获胜,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拥抱少年细腻柔软时的美妙体验。

    亚修斯打断角斗士的美梦,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平静说道:“为了保证公平,我可以让你五招,在五招之内,我不会还手。\"

    别墅内变得鸦雀无声,亚修斯罗马语极其标准,还带着贵族特有的高雅发音。但在场没有一个人听得懂这美丽的孩子在说些什么。

    竟然会有人要让一个赢了三十二场比赛从无败绩的冠军五招?这是在找死吗?

    众人惊愕,角斗士却只把这当做无知儿童的盲目自大。他也不戳破,甚至厚着脸皮接受孩子得让招。

    “亚修斯大人,这可是您说的,不能反悔啊。”角斗士冠军挺着胯.部哈哈大笑,这让它凸.起的地方变的更加雄.壮。

    “我当然会遵守我的诺言。”亚修斯回答。

    角斗士冠军的主人甚至还带了裁判,令声下达,角斗士率先提着他的长矛向亚修斯冲去。可他没有和亚修斯动真格,而是随意戏弄,居高临下的样子像是逗着老鼠玩的大猫,攻击部位大都带着挑.逗。

    亚修斯也如他承诺的那样,前五招都没有还手。背着手仅靠手里一柄薄薄的铁片抵挡角斗士的进攻。

    四招过后,亚修斯已经退到空地的边缘,距人群很近。可所有的人都是象征性后退了几步,一点都不慌张。

    他们心里都坚信这场战斗不过如此了,12岁的孩子不可能真的很角斗士打起来,也不可能有过于激烈的斗争。

    他们看得出角斗士是在戏弄亚修斯,快到五招了,不少人心里出现了邪恶的期待。他们猜想,第六招时角斗士就能制服这个漂亮的少年。

    第五招结束,角斗士果然忽然发力,大吼一声辉出刁钻的一矛。

    他笃定亚修斯接不了他这一击,他还做好向前抱住踉跄跌倒的亚修斯的准备,直接强迫这个隽丽到令人疯狂的男孩,索取他的胜利果实。

    第六招的时候,亚修斯也动手了。

    他举剑格挡的姿势突然一变,被打磨得十分程亮的装饰长剑化作银光劈开空气。出剑的速度太快,贵族们只看到眼前晃片绚烂的银白色光芒,眼睛被这刺眼的亮光迷住,站得最近的人都忍不住眯起眼睛。

    站在角斗士身后一直都在扇风点火的贵族男人隐约听见利刃没入身体的声音,接着温热腥臭的液体扑了一脸。

    他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奴隶把热汤泼在他身上,恼怒睁开眼,一张被埋入口腔的长剑钉在柱子上的狰狞面孔,刹那间占据了他所有的视域。

    煽动者像是中了美杜莎的诅咒,保持着睁眼时的愤怒表情愣在原地。

    别墅里陷入了极其诡异的寂静。

    人们都变成被诅咒的石像,睁圆眼睛一动不动视向钉着角斗士的长剑。

    大概是画面太过于可怕,大脑拒绝识别眼前的场景,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别墅里的所有人都保持着迷茫的静默。

    直到——煽动者的妻子忽然捂着脸惊声尖叫。

    人们才拨开眼前的迷雾,看清雕刻着优雅卷草图案柱子上地狱般的画面。

    角斗士冠军整个下巴被卸了下来,刚才握在亚修斯手上的长剑整柄没入角斗士的口腔,穿透他的后脑把他牢牢钉在木质的圆柱上不得动弹。

    角斗士下颚挂满了黑血,他的舌头被割下,恰巧落在扇动者妻子的脚边,在瘫软舌头的边上,是坨粘着软甲的血块,血块的头部恰巧耷在煽动者大脚趾上。

    那是角斗士的男性特征,他相应部位皮甲被削了下来,黑漆漆的血洞股股往外面流着鲜血。

    就算这样角斗士还没死透,他突出的眼珠疯狂乱转,嘴里发出这些犹如破风箱般的呜咽声。

    没人听得懂他想说什么,也没人在乎他想说什么。

    每个活着的人都觉得有寒凉之意由脊椎向外蔓延,瞬间爬满了全身。他们开始颤抖,带着恐惧的寒冷让他们瑟缩起身体。

    罗马的贵族一向喜欢血腥的娱乐,他们喜欢看角斗士在黄沙场上厮杀。他们还标榜自己彪悍,宣称自己热衷于血肉横飞的场面。

    然而从来没有流血的场面会像今天这样恐怖。

    角斗士的战斗都是伴随着令人热血沸腾的斗争,就算鲜血浸染了黄沙,就算竞技场上铺满角斗士的残肢断臂,都不会有观众对此产生恐惧。因为这些表演都是热血的战斗,不是单方面的屠杀。

    今天被钉在圆柱上的角斗士,却是真正的杀戮。别墅里没人知道那道银芒中发生了什么。前一秒威风凌凌的角斗士冠军就这样轻而易举被虐杀。

    虐杀者亚修斯甚至还在众人惊恐目光中有条不紊走向女奴,从她臂弯上抽出条干净的湿毛巾,悠闲的一根一根擦拭他白玉似的手指。

    纵然上面根本没有心血。比起被溅了一身血雾的煽动者,虐杀者少年身上衣洁白干净,没有染上哪怕一滴血迹。

    如果不是没入角斗士口腔的长剑曾经握在他手上,宾客们甚至都会以为这是死神的闹剧。

    亚修斯清洁完自己的手指,又拿了另一条干净的毛巾走到煽动者面前,从容递给他:“十分抱歉,您站得实在是太近了,我尽了最大所能也没办法控制肮脏的血污沾染到您尊贵的衣袍上。”

    煽动者不敢拒绝亚修斯递过来的毛巾,他现在极度恐惧。在他眼里亚修斯不管递过来什么,都变成了死神的礼物。

    亚修斯浅色的眸子扫视了会场一圈。别墅里依旧只有静默。刚才活跃的人们此时抿紧嘴唇瑟瑟发抖。

    他知道该是自己退场的时候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父亲大人吧。

    他礼貌的向在场的来宾微微鞠躬,以换套衣服的借口离开会场。挺拔修长的少年独自推开门隐入房间的黑暗中。

    更像是魔鬼隐归了他的世界。

    苏拉科哪里是痒了个花瓶娈.童,这明明是召唤了地狱的死神啊!

    煽动者攥紧毛巾的手骨节发白,他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把今天晚上享受进的美食全数交代在地上。

    接着,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在别墅内接连不断响起。

    从那场宴会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亚修斯面前做出任何无理的举动。

    也是那场宴会之后,苏拉科发现了亚修斯的潜力,将他送往军营。

    半年后,亚修斯从普通小兵晋升为百夫长。一年后,被苏拉科大人授命将军。从此跟随在养父身边南征北战。八年来从无败绩。

    他行走的广袤区域,那里的野蛮人甚至把长发将军的形象做成土偶像,当做死神供奉起来。

    民间不堪的画报依然暗中流行,但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可笑的臆想。

    不可能有人能够征服如此强大的银发死神。

    在罗马,亚修斯特立独行的银色长发是美丽的标志同时也是死亡的代名词。那些想征服银发将军的人,时时刻刻都要掂量下自己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运气收付死神。

    亚力克从回忆中抽回神来,因为角斗士室内小型的角斗士表演即将开始。

    这次他们邀请了罗马新进的一流角斗士学校进行表演。校长卢修斯带着现任冠军和另个对手找到亚力克。

    他们请求亚力克将他们引荐给亚修斯。

    角斗士学校校长本质上是个商人,商人的地位在罗马贵族和政治圈内不是很高。像亚修斯这样地位的人一般不会亲自接见。

    卢修斯觉得自己带的好歹也是个冠军,至今已经赢了二十场没有败绩,也获得罗马平民的喜爱。平民的喜爱就是选票,这样的资本足够让他同这位久闻大名的常胜将军见上一面。

    亚力克也觉得没什么,不过是见上面而已,便带着卢修斯去找休息室里的亚修斯。

    将军躺在阳台上的躺椅里,仰头凝视天边皎洁的月亮若有所思。

    他手里把玩着根象牙权杖,隽丽的眉峰紧蹙。

    亚修斯此时想的不是别人,正是刚被他送进角斗士学校的涅罗安。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男奴的脸总是在他面前挥之不去。这可恶的奴隶让总是清冷平静如水的亚修斯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燥乱。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在回程的途中和浴室里感觉到的那股力量。这力量强势且不容拒绝地搅动了亚修斯一直波澜不惊的心湖。

    亚修斯对这股力量有说不清的感觉。他的第一反应是恼怒和厌恶,可现在过了段时间再次回想起来,却生了些莫名的情愫……

    他说不清这些情愫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属于曾经的自己。亚修斯地愤怒将象牙手杖摔到墙上,昂贵的手杖被摔得四分五裂。

    亚力克着实被吓了一跳,他哪里见到过这般情绪失控的主人。他觉得今天自己来错了时间。

    卢修斯可管不了这么多,他好不容易见到银发将军一面,无论如何都要做点什么。

    他谄笑着带上他的冠军来到亚修斯面前,让冠军像将军问好:“亚修斯大人,这是如今最受罗马人欢迎的……”

    卢修斯得意洋洋的长篇大论还没说完,躺椅上的银发将军忽然翻身站起,大跨步来到冠军面前,上身前倾,银色长发从他肩膀滑落,俊秀的脸庞凑近半跪着的冠军。

    罗马最有名的美人和自己如此接近,冠军角斗士受宠若惊。

    可下一秒,这受宠若惊就变成了实打实的惊吓。

    亚修斯伸手扣住角斗士的手腕,面色阴沉声音低厉。

    银发将军瓷白无瑕细长的手腕比角斗士黝黑粗壮的手腕要小了整整一圈,可角斗士却觉得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是猛虎的血盆大口,疼痛让他嘴唇发白冷汗直冒,他不怀疑下一秒自己的手腕就会被美丽的将军捏碎。

    亚修斯眯着眼睛在角斗士耳边咬牙切齿,冰冷的杀气不断在他身上弥漫:“你见过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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