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到市区比较远, 有些路段隔很远才有一个路灯, 所以周寻没开那么快。
一个多小时后, 周寻停在了叶漫家单元楼下, 她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妈妈。”易阳趴在车窗往外探。
“想妈妈了吗”好久没见孩子, 叶漫笑着打开车门,将易阳抱在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
“想了”易阳抱着叶漫的脖子没撒手。
周寻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走到叶漫身前。
“麻烦你了。”叶漫看着周寻笑了笑。
“今天刚回来”周寻看她身上穿着家居服, 只外面披了件外套。
“下午五点多。”他们认识很多年了,见面也不需要寒暄。
“快回去休息吧。”看着她眼底的疲惫, 周寻摸了摸易阳的头,“我走了。”
“叔叔再见。”见到叶漫易阳还是很开心的,原本刚才在车里都快睡着了, 现在又变得精神奕奕。
其实叶漫有很多话想问周寻, 但她看了眼怀里的孩子,目光停滞了一瞬, 转而望着他“你也快回去吧,改天出来喝杯咖啡。”
“我这几天都有空。”周寻明白她的意思,从某方面来说,叶漫一直是他很佩服的那种女人。
然而,让男人佩服的女人,很难让男人心疼。
“好, 路上注意安全。”叶漫嘱咐他。
“知道了, 快上去吧。”周寻从车后面绕回驾驶位。
看着他开车离开, 叶漫才抱着易阳乘电梯上楼。
这个房子, 是谭叙深和叶漫曾经结婚住的,里面还有易阳小时候的婴儿房,但那时候他太小,肯定没有印象。
离婚之后房子就留给了叶漫,景华城是谭叙深又买的。
“我给爸爸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到家了。”易阳累得坐在了沙发上。
“好,今天去哪玩了”叶漫给他倒了杯温水,里面放了蜂蜜。
“去山里烧烤了,周寻叔叔烤得很好吃,还搭了帐篷,下次妈妈也和我们一起去好吗”虽然小家伙已经累得不行,但说起来还是满脸兴奋,明显没有玩尽兴。
“好呀。”叶漫笑着缓缓凑近,看着孩子的脸,所有工作和旅途上的疲惫都在这一瞬间消失。
即使只有一天的时间,这一刻,也值了。
这时,电话被接通。
“爸爸,我到家了。”易阳开了免提,明明不是视频却专注地看着屏幕。
“好,洗个澡早点休息。”谭叙深知道他到家了,几分钟前周寻刚来过电话。
听着男人熟悉的声音,叶漫没说话,将沙发上的衣服叠了起来。
“帐篷睡得舒服吗”孩子对没有尝试过的东西都很好奇,易阳还挂念着。
“没有床舒服。”谭叙深笑着说。
“那以后能在家里搭帐篷让我睡吗”小孩子总有奇奇怪怪的想法。
“好。”手指绕在闻烟发丝间,谭叙深应得敷衍。
“真的吗谢谢爸爸”易阳声调忍不住扬高,很好骗。
“早点休息,晚安。”谭叙深将闻烟的头发撩在耳后,露出白皙小巧的耳垂。
“爸爸姐姐晚安。”易阳也累了。
姐姐叶漫正叠着衣服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然而随着叶漫的停顿,手机里紧接着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阳阳晚安。”
电话挂断的同时,衣服也叠好了,叶漫将它们放在一旁,坐在易阳身边。
“姐姐是谁”叶漫看着易阳的眼睛,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答案。
“是闻烟姐姐,经常去我们家里”易阳正说着,看着叶漫的脸声音不自觉渐渐低了下来。
五岁的孩子关于大人间的事可能明白得没那么透彻,但易阳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相比较同龄的孩子要敏感很多。
“爸爸喜欢她”叶漫握着易阳的手,轻轻给他剪手指甲,仿佛这些问题只是随口提起。
她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易阳没刚才那么紧张,回想着第一次闻烟来家里的时候,他也问过谭叙深这个问题。
“喜欢。”易阳想了想说。
“姐姐多大了”发现他手背上有两个蚊子咬的包,叶漫从茶几下拿出宝宝花露水,轻轻给他涂上,“痒不痒”
“现在不痒了。”易阳看着那个红红的包,掰着指头开始算,“姐姐比我大18岁,我今年5岁,那姐姐23岁”
“真聪明。”叶漫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但眼角的笑却不达眼底。
忽然发觉那句话说得很对,无论多大年龄的男人,都喜欢十八岁的姑娘。
她并不是还有其他想法,每个人听到前夫有了新的女朋友,可能心里都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姐姐对你好吗”不疾不徐的语调,但问题却一个接着一个,叶漫心里的忧虑掩藏不住,要不然也不会急忙从欧洲赶回来。
“姐姐很好,每次都会给我买小蛋糕,还给我买衣服鞋子,爸爸不带我出去玩的时候姐姐就带我去游乐场,还教我烤小饼干”
边听孩子说话,边帮他剪指甲,喉咙有些哽咽,叶漫忽然俯身抱住了易阳,下巴放在他小小的肩膀,眼睛忍不住发红。
“妈妈怎么了”易阳待在叶漫怀里没动,手臂缓缓抱住她。
“妈妈没事。”在易阳看不见的角度,叶漫迅速擦掉眼角的泪,然后放开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以后在家里,嘴要甜一点,不要和姐姐吵架,姐姐在家的时候也不要跟妈妈打电话,知道吗”
叶漫说着,眼又不自觉得红了。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面,无论多难她从来不告诉任何人,上次哭,还是和谭叙深结婚的时候。
嘴甜的孩子招人喜欢,说到底,叶漫对孩子放心不下。
她不是不相信闻烟,她只是太相信人性。
没有女人能够对着男朋友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真情实意,除非她不爱他。既然如此,为了孩子,叶漫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知道了妈妈,你不要难过了”易阳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
“阳阳,你愿意和妈妈一起去欧洲吗”这个想法忽然出现在叶漫的脑海里。
“爸爸也会去吗”易阳问。
“不会。”叶漫蹲在孩子面前,视线和他持平。
“爷爷奶奶呢”易阳轻声问。
“也不会。”叶漫摇头。
易阳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
“好了,没关系,妈妈再想想办法。”叶漫将易阳从沙发上抱起来,刚才只是一瞬间冲动,她其实不想让孩子做这些决定,“妈妈帮你洗澡,然后一起睡觉好不好”
“好,妈妈身上香香的”易阳很喜欢被叶漫抱。
“明天想去哪里玩”叶漫笑着走向浴室。
“在家里看动画片”易阳又变得神采奕奕。
浴室的门被关上,里面隐约传来两人轻快的笑声,从磨砂玻璃中透出暖黄的灯光。
夜深了,叶漫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十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只下午睡了一会儿,甚至明天晚上还要赶回去。
有时候她忍不住会想,值得吗
叶漫心里没有答案。
事业和家庭之间,她选择了事业。
结婚前叶漫以为她可以平衡,但她错了,而无论选择哪个,她都得承担后果。
三个月见一次孩子,失去他的成长,甚至刚从欧洲回来的那次,孩子都不认识她,见了她直往后躲,从那以后,她无论多忙,三个月都会回来一次。
山上的夜晚很静,晴朗的夜空密布着繁星点点,月亮弯弯的,周围飘着一缕铅灰色的云。
已经凌晨一点了,帐篷里,闻烟窝在谭叙深怀里睡不着。
“谭叙深,你们怎么认识的”闻烟知道他没睡。
这么美好的夜晚,她其实不想问,但她忍不住心里的好奇。
“在美国读硕士的时候。”谭叙深缓缓开口,依旧闭着眼睛。
“一个学校的吗”闻烟接着问。
“嗯。”
低垂着视线,闻烟黑亮的眸子微微凝滞,和他一个学校,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吧。
“跟你同年吗”闻烟继续问。
“小我两岁。”谭叙深翻了下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闻烟抱在怀里。
他们在美国认识,但当时仅仅是认识而已,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回国后在某次活动上因缘际会,才擦出了火花。
优秀的人总会惺惺相惜,但却不适合相互厮守。
一年的恋爱,三年的婚姻,然后桥归桥路归路。
尽管如此,也足够闻烟心酸羡慕了。
“她是个怎样的人”他依旧闭着眼睛,闻烟静静地望着他,想透过温热的眼皮看到他深沉的眼底。
昏暗的光线中,谭叙深缓缓睁开眼睛,平躺着面无表情地看向上方,似乎在思考,在回忆。
叶漫是个怎样的人
谭叙深是什么人,叶漫就是什么人。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破裂,也没有第三者,一切的原因都只是因为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都不是最优先的选择,他们都更爱自己。
爱情和婚姻的新鲜感褪去,两年的婚姻生活,让叶漫的工作陷入停滞状态,终于在第三年她做出了决定,但她又不想耽误谭叙深,所以提出了离婚。
谭叙深听到的时候并不惊讶,只是说,让她再思考十天。
十天后,叶漫还是一样的答案。
从始至终他们没有任何争吵,都是冷静死要面子的人,在叶漫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比拿到离婚证更正式的结束。
已经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两个人的骄傲,谁都不会开口挽留。
叶漫提出了离婚,谭叙深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
“一个很骄傲的女人。”
骄傲
看着谭叙深独自沉思,又沉默闭眼,这一刻明明在他怀里,闻烟却感觉看不透他。
第二天清晨,他们一起看了日出,淡淡的金黄色映在他们脸上,闻烟轻轻靠在谭叙深的肩膀,很想让这一刻停下来。
“谭叙深,好想嫁给你。”闻烟转身抱着他,眉眼间全是明媚的笑意,比日出的光还要耀眼。
而谭叙深,目光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秒,转而笑着说“你还小。”
“不小了,可以领证了。”闻烟在他怀里扭动,轻蹭着他新长出来硬硬的胡茬,在他突出的喉结调皮地点来点去
玩闹间,谭叙深身体被她弄得有些痒,没坐稳,两个人一起往后躺在了白绿格子的垫子上,一瞬间天旋地转。
闻烟望着逐渐蔚蓝晴朗的天空,天地间,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
她转而起身趴在谭叙深身上,谭叙深笑了笑,双手将她托起,像举着易阳那样,
“要摔下去了”闻烟吓得连忙抱住他。
清晨的山上,回响着闻烟纯粹快乐的笑声
旁边,易阳的画架还在放着,原本上面该是五颜六色明艳的水粉,而现在,却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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