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手术室外, 谭叙深无力地靠着墙,深蓝色的衬衣染上血迹加重了颜色, 手上也都是血。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望着手术室的门,目光空洞,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慌乱中回过神,接着五指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他把她弄伤了。
晚上医院的走廊很安静,漫长得好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谭叙深闭上眼睛又睁开, 眼睛里遍布着红血丝。
这时,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星棠从电梯下来, 转角看到谭叙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最后着急得小跑过去, 林希凡跟在她身后。
然而走近看到谭叙深身上的血时,星棠呆滞地愣在原地,双腿忽然发软。
“你把她怎么了她怎么了”星棠拿包狠狠甩在谭叙深身上,包里的口红钥匙散落了一地,掉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看星棠情绪激动没站稳, 林希凡微微扶住了她, 目光顺势落在了对面的男人身上。
星棠的动作似乎没有激起他的半点情绪,谭叙深依旧靠墙站着,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深沉的看不到底,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好像说什么都过于苍白。
他的狼狈, 他的愧疚, 谭叙深身上所有的光芒神采此刻都变得暗淡, 很难将他和往日职场里永远从容沉稳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你倒是说话啊”星棠眼泪夺眶而出,死死地看着谭叙深。
安静得走廊回荡着星棠失控的声音,林希凡拽着她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她在手术室我连她出什么事了都不知道你告诉我怎么冷静”星棠抬手擦掉眼角的泪,动作毫不怜惜地粗鲁,眼线晕染哭花了妆。
模糊的视线中,她望着谭叙深身上的血,害怕和愤怒不断膨胀。
星棠到现在也不知道闻烟发生了什么,知道她这几天心情不好,所以每天晚上星棠都会打电话给她,但今天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消息也没有回。
星棠没有办法,最后拨了谭叙深的电话,而他说,他们在医院。
正在希凡的酒吧玩,星棠连忙赶过来,她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发热感冒,但看到谭叙深身上的血时,她不由得害怕发慌。
冗长的安静伴随着星棠的哭声,这时,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
谭叙深僵硬的身体终于动了,星棠率先跑过去。
“医生,她怎么样她怎么了”星棠眼上的妆完全花了,眼线和眼影和泪水混在一起。
谭叙深站在星棠身后,视线也落在医生身上,眼睛不自觉地竟流露出几分紧张。
“胎儿没保住,一个月正是危险的时候,加上剧烈运动和情绪不稳定”
“你让她怀孕了”星棠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谭叙深。
心脏不断下沉,谭叙深胸口有些发堵“她呢”
“患者情绪不太稳定,打了镇定剂,接下来需要好好修养。”医生的目光在眼前三个人之间环视,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就没多说什么。
接着,护士推着闻烟从手术室出来。
星棠还想质问谭叙深,但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闻烟后立即噤了声,她安静得躺在那里,脸色苍白,星棠眼泪断了线似的不停往外流。
深邃的眼眸被划下一道痕迹,谭叙深想去抚摸她,但手臂终归没有抬起,脑海里还回荡着她歇斯底里地哭声和质问,此刻她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凌晨一点,被安置到病房后,谭叙深刚来到病床前,星棠就把他推开了。
“出去”怕吵到闻烟,星棠压低了声音但也藏不住愤怒。
谭叙深皱了皱眉,看着星棠面色很冷。
但星棠现在一点都不怕他,狠狠地盯着谭叙深毫不让步,两个人僵持不下。
隔着星棠,谭叙深目光落在闻烟身上,脸上的冷意瞬间褪去变得黯淡。她柔顺的头发现在很乱,嘴唇也很苍白,脆弱的不像话,即使睡着了也依旧紧锁着眉头。
星棠看着谭叙深,眼里的怒火不知不觉变小,眼前的男人没有了往日的风采,神情落寞,愧疚和痛苦都很明显,星棠微微失神,以至于她回过神之后,他已经坐在了病床前。
被自己气到,他不该愧疚吗他不该痛苦吗他应该承受烟烟双倍十倍的痛苦
星棠想让他走开,但刚迈开腿,就发现谭叙深抓住了闻烟的手,小心翼翼,动作轻柔。
星棠眼睛瞬间红了,她连忙抬头看着病房的吊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谭叙深伸手放在闻烟的眉心,想把她紧皱着的眉头抚平,但刚碰到,谭叙深就缓缓收了回去,怕把她吵醒。
将她两颊的碎发整理好,谭叙深从旁边抽出湿纸巾,轻轻擦掉她手上的血,又仔细地把她脸上的泪痕擦掉。
即使自己再狼狈,也先把闻烟收拾干净。
林希凡双臂交叠靠墙站着,余光在谭叙深身上不经意地扫过,最后又落在病床上,没有说话。
“谭先生,我想和你谈谈。”星棠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安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冷静了下来。
而谭叙深似乎没有听到,目光始终落在闻烟脸上,视线在她眉眼描摹,眼里的愧疚像墨一样化不开得浓稠。
停了片刻,谭叙深俯身,在闻烟额头轻轻落下一吻,随后走出了病房。
星棠看了一眼闻烟,跟在后面出去。
病房的门关上,房间只剩林希凡一个人,他靠着墙没动,神色淡淡地看着闻烟,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见。
凌晨一点多,住院部走廊亮着微弱的灯光,没有一点声音,这是星棠约谭叙深最爽快地一次,没想到是这种场合。
“烟烟最近情绪很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在一起的一年,她也很少跟我分享你们的事,”星棠红着眼梳理自己的情绪,“那段时间我还很不高兴,后来我就在想为什么。”
“去年圣诞节你们从海市回来,她拉着我讲了好久你有多好多好,给我发了很多你们的照片,还将照片洗出来做成相册”星棠说不下去了,声音有点哽咽,“谭叙深,但凡你对她好一点,让她多点可以讲的,她都不至于变成这样。”
星棠说的每一个字谭叙深都听清了,他低垂着眼眸,半边脸隐匿在了昏暗里。
“以前的事我不问了,至于烟烟为什么现在躺在这里我也不问了,但求求你,以后离她远一点,我们不是一路人,她很傻,也跟你玩不起。”星棠抬头望着谭叙深,一字一句道,“求你了。”
和她结束关系,这不正是他要的结果吗但最后三个字传到耳边,谭叙深胸口控制不住地发闷。
他抬眼望着对面的女孩儿,这么久来,这是谭叙深第一次认真看星棠,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不太聪明,比闻烟还要单纯,但现在说出的话却让他无从反驳。
谭叙深沉默着,没有答应,他转身要回病房,而星棠却先一步伸出手拦在他面前。
“走吧,别来了。”星棠目光坚定。
她的手臂直直地拦在那里,谭叙深伸手就可以拨开,但他停下了。
站在病房外,谭叙深顺着小窗往里看,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曾动过,抚平的眉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皱了起来。
过了片刻,谭叙深转身看向星棠“我明天早上过来。”
说完谭叙深离开了,只剩下星棠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逐渐凶狠,她刚才说的话听不懂吗
车停在急诊门外,谭叙深疲惫地瘫坐在副驾驶,从前面储物格拿出烟和打火机。
他打开车窗,晚上的风很舒服,但车里浓浓的血腥味却挥散不去,谭叙深看向后视镜,虽然光线很暗,但他还是看见有一片比周围的颜色重。
到底流了多少血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车窗外地上落了一层烟灰,直到谭叙深再去拿发现烟盒空了,才把打火机扔在了一旁。
他顺着车窗往医院里面看,她在住院部,中间隔着会诊楼,谭叙深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看了好久。
过了片刻,谭叙深开车离开了医院。
凌晨三点,路上的车很少,谭叙深开得很慢,仿佛所有的力气在刚才去医院的路上已经用完了。
他从来没有那么慌过。
回到家,谭叙深刚进门就看到了地上的血,顺着玄关延伸到卧室。
他顺着血迹往前走,腿灌了铅似的沉,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来到卧室,谭叙深望着地上的血,旁边散落着一枚戒指。
浸黑的眼眸闪了两下,谭叙深缓缓坐到沙发上。
他伸出五指,凝视着手上已经干了的血迹,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疲惫和愧疚。
他们之间,即使在她安全期谭叙深也从来没有放肆过,那百分之几的概率,被他们遇到了,而所有的痛苦,全部让她承受了。
不知道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天色已经亮了,谭叙深洗了个澡,将房间收拾干净,把那枚戒指捡起来重新放到盒子里,然后换好衣服,开车又去了医院。
昨天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后一晚上没合眼,谭叙深开车行驶在路上,头有些发沉。
终于到了医院,谭叙深直接去了住院部,修长的双腿在病房外缓缓停下,他顺着小窗往里看。
她已经醒了。
手放在门上,谭叙深忽然很犹豫,过了很久才轻轻推开。
而闻烟看到进来的男人,脸色立即变得惨白,眼睛里还有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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