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棠坐在床边, 看到闻烟的反应立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火了。
“你”星棠站起来刚想发火,随即又忍住了, 她连忙扭头看向闻烟。
看见他, 闻烟所有的记忆都被唤醒,揉杂在脑子里一阵阵抽搐的疼。
他不爱她。
他要复婚了。
她怀孕了。
孩子没了。
目光落在谭叙深身上, 闻烟眼眶通红, 却强忍着没掉一滴眼泪, 被子下的手情不自禁地移到腹部。
原来那里有一个小生命, 属于她和谭叙深的孩子,然而她还没意识到他的存在就已经没了。
闻烟忽然很愧疚心痛,她没有照顾好他, 她和谭叙深之间唯一的纽带,没有了。
最后还是没忍住,闻烟一眨眼,眼泪瞬间压弯了睫毛顺着脸颊流下。
谭叙深注视着她,她很虚弱,但眼里的悲恸和排斥却很浓烈,随着他每往前走一步, 她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腿越来越沉, 终于, 谭叙深在病床前停下了。
星棠抽出几张纸巾, 帮闻烟轻轻擦掉脸上的泪, 一边擦自己一边哭,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不比闻烟哭得少。
她太难受太心疼了, 她的烟烟明明那么好。
虽然星棠很想把谭叙深赶出去,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撒气的时候, 帮闻烟擦干净眼泪后,星棠走出了病房。
“饿不饿”谭叙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抽了一晚上的烟,嗓子干疼,声音也有点哑。
视线从她憔悴的脸庞下移,缓缓落到她平坦的小腹,谭叙深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目光凝滞了很久,过了片刻,谭叙深身体前倾,想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
但谭叙深刚抬手,闻烟就立即甩开了他。
“不用可怜我。”心脏疼得已经麻木了,最后只剩下一片冰凉,闻烟语调平静,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虽然闻烟很嫉妒叶漫,但这一年里,她有好几次感觉,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是那么难以跨域,他们在一起三年,那她就和谭叙深在一起五年,十年,一辈子总有一天她会取代那个女人在谭叙深心里的位置。
然而闻烟现在知道,她错了。
错得离谱。
虽然是个意外,但当闻烟得知自己身体里曾经有个小生命时,她体会到了那种感觉。
如果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生孩子,她一定爱惨了他。他前妻那么骄傲的女人,一定很爱他。他们之间有三年的婚姻,最重要的是还有易阳,属于他们婚姻和爱情的结晶,一个真实存在永远不会断地情感纽带。
这份感情,她永远无法逾越。
“如果这个孩子没有发生意外,以后你是不是会亲口告诉我打掉”闻烟微微坐直了身体,最后两个字带着颤抖的尾音。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闻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她偏偏要问出来。
昨天晚上,她疼得失去知觉,但意识模糊中闻烟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和慌乱,他惊慌失措地抱着她下楼,开车到医院,他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地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说别怕。
闻烟感觉到了他的害怕,但那一刻闻烟是不怕的,在他怀里她什么都不怕。
这是闻烟第一次见到他那么忐忑无措,意识朦胧间,闻烟想,他也是在乎的,或许他也是爱她的。
然而现在,她清晰地看到,他眼里充斥着愧疚,疲倦,担心,关切但唯独没有爱。
唯独没有爱。
“怎么不说话”闻烟眼眶发红,她不是在逼谭叙深,而是在逼自己。
对于谭叙深来说,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烟烟”谭叙深喉头发紧,后面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没想过。
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能到这一步。
“你走吧。”闻烟扭头看向窗外,不想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
她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脆弱得像是一张纸,仿佛一碰就碎,谭叙深抽了张纸巾,想要为她擦掉脸上的泪。
但他刚碰到闻烟的脸,闻烟就条件反射地往后躲,情绪也变得激动“别碰我”
谭叙深的手停在半空,眼色微微一沉,但看到她失控痛苦的情绪,转瞬又消失了。
“也对,你马上就要复婚了,一家三口那么幸福,怎么会让不相干的女人怀孕给你添麻烦但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不爱我为什么要碰我”
说得话逐字逐句像图钉一样按入心脏,闻烟声音也渐渐失控,脸色苍白但额头青筋暴露,但忽然,她无力地弓起腰倒在一旁,腹部又传来一阵绞痛。
“烟烟”谭叙深连忙扶起她,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抚摸着她的脸,“别生气了好吗等身体好了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闻烟气若游丝,但情绪依旧激动,身下传来一阵暖流,额头也冒着细密的汗。
星棠一直站在门外,听到闻烟的叫喊连忙进来,他抬手把谭叙深推开“谭叙深,你想让她死吗求求你快走吧别折磨她了”
谭叙深睫毛微颤,望着床上虚弱的女孩儿,眼底的光逐渐黯淡,五指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好好休息。”谭叙深说完,视线又在闻烟身上停了几秒,随后转身离开了。
走出病房,谭叙深疲惫地靠着走廊外的墙,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全身。
有些错,是无法弥补的。
他不能给她未来,出于愧疚的弥补会越来越牵扯不清,对她来说只能是一种伤害。
谭叙深走后,闻烟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她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仿佛把所有泪都流干了,才停下来。
他们没什么好谈的,所有的问题都摆在面前,那么赤裸,那么难堪。
他们分手,没有情敌,没有误会,没有第三者。只不过是谭叙深不爱她,而她爱得卑微无法自拔。
不过才半个月,一切都面目全非。
闻烟和谭叙深,在感情里像是宇宙的两极。
闻烟对爱情憧憬懵懂,热烈;而谭叙深已经经历过了所有,波澜不惊。
谭叙深以为年轻的女孩子只是玩玩;
闻烟以为他的温柔就是爱情。
后来,谭叙深察觉到她的不同,却贪恋她年轻的身体,在可控的范围内不主动不拒绝,而闻烟以为只要努力付出就会让他爱上自己。
他们之间,像是两极,永远都差了一大截。
周一上午,闻烟跟总监请了假,顺便提了离职,说完之后,就把手机调成静音继续睡了。
但没过多久,睡梦中她隐隐约约听到推门的声音,还有微不可查的脚步声。
闻烟缓缓睁开了眼睛,但看到面前陌生的脸,惺忪的双眼立即变得清醒。
“星棠说学校有点事,待会儿过来。”林希凡把水果放到桌子上,没想到她睡眠那么浅。
“你是”闻烟往旁边看了看,两侧的病床没有人。
“星棠的朋友,叫我希凡就好。”林希凡看着床头柜子上空空的水杯,“喝水吗”
“不用了谢谢。”闻烟笑了笑,脸色比前两天好一点,但还是很苍白,“星棠经常跟我提起过你。”
“说我坏话吗”希凡打开旁边的保温杯,倒了杯水。
从闻烟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他的侧脸,嘴角挂着隐隐的笑。
“没有,总是夸你。”闻烟接过他递来的水杯,“谢谢。”
那天晚上希凡待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星棠总说介绍两个人认识,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
“你可以接着睡,星棠马上就过来了。”林希凡怕她不自在,坐在了另一张空的病床上,两个人隔了一两米的距离,不是很近,也不远。
“睡了很久,不太困了。”闻烟看着他笑了笑,纯色白t和牛仔裤,视觉上很舒服。
“那我睡会儿。”林希凡说着躺下了,昨天晚上朋友生日,玩到很晚,现在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果然,过了很久都没听到他说话,病房很安静,闻烟渐渐放松下来。虽然是星棠的朋友,但她现在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病房门被推开,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星棠进来看到闻烟半坐着,神情呆滞,她连忙走近“学校的事刚忙完。”
“没关系,你忙你的。”闻烟回过神,扫了一眼旁边的病床,压低了声音。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星棠皱了皱眉,而还没等她说话,林希凡就起来了,眼眸并没有太明显的睡意。
“让你照顾烟烟,你睡得倒挺好。”星棠斜了他一眼。
“有点困。”希凡伸了个懒腰。
星棠不理他,转身坐在了闻烟床边,脸上全是关切“感觉今天好点了吗”
“好多了,我想下午出院。”闻烟眼里像是蒙了一层灰,再也没有以前的光芒。
“再多待几天吧。”这件事不能跟家里人说,全是星棠自己拿主意,但她又什么都不懂,所以对医生很依赖。
“一样的,走廊里有时候很吵。”待在医院无所事事,闻烟不自觉地回忆过去这段时间,整夜整夜地失眠。
医院环境确实不太好,会让人很压抑,星棠犹豫了片刻“好,那我们下午回家,我请几天假在家陪你。”
“我住酒店。”闻烟垂着眼皮。
“怎么能住酒店”星棠皱了皱眉。
“我妈最近总去我那里。”闻烟说着眼睛忽然红了。
她不想让爸妈知道,不想让他们伤心。
星棠随即也沉默了,她家里肯定也不能去,爸妈个个都是人精,她不觉得能骗过他们。
听着他们说话,林希凡从游戏里抬头,视线落在闻烟身上停了几秒,过了片刻缓缓开口。
“去我那里吧,我在学校外租的房子,不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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