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小说:穿你的衬衣入睡 作者:孟宋
    夜空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 阴沉得没有一丝光亮,黑压压得像是要塌下来。

    男人的身影融进夜色里, 分不清哪个更沉一分。

    谭叙深望着不远处的车,眼眸像寒冬的湖面一层一层凝结着冰凌,冷漠和寂静在薄薄的眼皮下不断翻搅。

    灯光已经暗了下去,隔着车窗谭叙深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刚才的脸却像刻在了脑海,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不断放大。

    谭叙深忽然想起曾经无数个夜晚,她躺在自己身下意乱情迷的脸, 然而现在,她躺在别的男人怀里。

    闻烟无助地蜷缩着身体, 捂着脸颊神色呆滞又痛苦。

    身体的感觉瞬间被冰冷屈辱湮没,那句话,那个声音,无数次在闻烟梦里纠缠,深深镌刻在心里, 成了她不寒而栗避之不及的噩梦。

    “烟烟,你可以忘记他的, 只是你不想。”希凡帮她整理好裙子, 看着她蜷缩在角落, 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他带给你的东西,别人也能给,你可以开始新的感情,可以满足心理的需求, 同样可以得到身体的快乐, 所以还有什么忘不了”

    希凡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 但随着他每说一个字,闻烟的心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沉一分。

    他不知道,那一瞬间她耳边响起的是谭叙深的声音。

    欢愉也成了噩梦,伴随着无尽的回忆,那些她想尘封埋葬的屈辱,全都翻涌了出来。

    那她以后该怎么办难道永远活在他的阴影里吗永远没有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开始新的生活和其他人做爱

    谭叙深,谭叙深

    真的好狠。

    闻烟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他的名字,胸腔里的懊悔和痛恨不断酝酿膨胀,连带着眼神也愈发的冰冷坚毅。

    她紧靠着车窗没有说话,希凡以为刚才把她吓到了,他愣了愣,抚摸着她头发的那只手也收了回来。

    “抱歉烟烟,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没有什么是忘不了的。”希凡将旁边的毯子轻轻披在她身上,目光带着歉疚和温柔,“以后你不同意,我绝不碰你。”

    “为什么”闻烟声音暗哑,她抬头看向希凡,“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为别的男人流过产,你不介意吗”

    希凡微愣,迎着她的目光沉默了片刻,过了几秒,他开口“介意。”

    “那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闻烟视线直直地看向他。

    “想对你好。”希凡望着她眼角的飞红,没有丝毫犹豫。

    有些女孩儿给人感觉淡淡的,但不知不觉中已经把人的心偷走了。

    听见他的答案,闻烟目光停顿了,她缓缓垂下视线。她也很想开始新的生活,但刚才的尝试告诉她,她没有重新开始的资格和能力。

    眼眸渐渐起了雾,伴随着巨大的心酸无助,她该怎么办

    希凡看着她依旧沉默不语,眼眸暗淡了几分,陪她安静坐着,余光落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他还在那里。

    光线很暗,希凡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表情,印象还停留在三个月前在医院碰到的那次。成熟稳重的男人,加上事业有成,对年轻女孩儿确实有致命的吸引力。

    过了一会儿,希凡收回视线看了一眼闻烟,回到了前面驾驶位。

    夜色和空寂都很漫长,男人像是茫茫雪山上的松柏,风吹来,扑扑簌簌地掉落了一层冰霜,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清冷孤傲,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和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好像完全隐匿在了黑暗里。

    当一个人在感情里始终处于上风时,他永远无法看清自己的心。

    但这一刻,看着她在别的男人怀里,谭叙深说不上来的滋味,就是很想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把烟狠狠吸进肺里来麻醉喉咙的沙砾痛感。

    以前他说,她父母不会答应她和一个离婚有孩子的男人在一起。

    他说,他们不合适走不到最后。

    他还说,如果她有喜欢的人,他可以放她走

    望着那扇车窗,男人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忽然咔嚓一声,漆黑眼底搅动的波澜终于突破了冰层,冰碴碎了一地。

    现在,他不想了。

    谭叙深迈开修长的双腿朝那辆车走过去,然而他刚抬腿,车启动了。

    车子缓缓启动,闻烟目光呆滞地掠向窗外,但下一秒她忽然愣住了,凝滞的视线终于有了焦距,时间仿佛静止,过了两秒,闻烟望着谭叙深的身影唇角忽然扬起一抹冷笑,带着残忍的快感。

    如果她一直活在痛苦里,她一定会让他一起痛不欲生。

    谭叙深愣在原地,好像看到了她的脸,那个笑很熟悉,在易阳生日那天她也是这样,似乎更冷了。

    看着后视镜里她扭头的动作,希凡刻意地没有加速。

    隔着玻璃,隔着沉重无法化解的伤害,两个人的视线在冰冷的秋夜相遇,像两条直线慢慢相交,又缓缓渐行渐远。

    谭叙深目光落在不断远去的车尾,心好像也跟着空了。这段时间下班回到家的空荡感和心烦意乱,好像终于有了解释。

    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谭叙深拿出手机叫了辆车,屏幕的光瞬间照亮了他的脸,黑色的眼睛阴沉得厉害。

    坐在车上,谭叙深拨通了闻烟的电话。

    时隔三个月,他终于又拨了她的电话。然而,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她都没有接。

    窗外不断闪过的路灯和霓虹照亮了男人的脸,昏暗的光线下,谭叙深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下颔的线条愈发得冷硬。

    停了片刻,他打开微信点开置顶的那个消息框,打下几个字。

    在家等我。

    时隔三个月,他终于又给她发了消息,但也是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回复。

    光洁的脚丫藏在毯子里轻轻摩擦,闻烟看着那几个字笑了,浓浓的嘲讽和得逞的意味。

    电话响起的瞬间,她第一反应是想挂掉,但手指在红色的按键停了很久,闻烟忽然不想挂了,她也要让他好好体会一下等待的滋味。

    三个月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把他删掉。

    或许是因为第一段感情,她不想留那么多恨,尽管已经难堪破碎到了极致。

    闻烟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虽然她难过她愤恨她被弄得遍体鳞伤,但闻烟只把晚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留给自己,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想过报复谁,她只想离他远远的,等过段时间疗好了伤,就开始人生的下一段旅程。

    但现在,闻烟清晰的意识到谭叙深给自己留下了怎样难以磨灭的印记,让她沉溺在过去的屈辱伤痛中,无法开始新的感情。

    凭什么他已经复婚了,每天沉浸在一家三口的快乐中,而她每天晚上却只能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抑郁。

    没有这样的道理。

    谭叙深为了复婚,迫不及待地推开她,弄死了那个孩子,他们一家三口现在所有的幸福,都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沾着她和那个孩子的血

    眼里的偏执越来越盛,闻烟目光呆滞地落在那条消息上,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把手机收了起来。

    还记得他去法国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发短信打电话都没有回应。

    车停在了日月湾,希凡看着后视镜里的画面,她沉默了一路,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车停了都没有察觉。

    “到了。”停了几秒,希凡提醒她。

    “哦,谢谢。”闻烟提着裙子下了车。

    望着她的动作,希凡皱了皱眉,不是因为她的冷漠,而是刚才对视的一眼,他看到了她脸上心不在焉又心事重重。

    天冷了晚上散步的人就很少,楼下很安静,希凡望着她的背影,只见她忽然停住了。

    米的距离,闻烟正走着缓缓转身,她重新回到车边,看着希凡的眼睛,感觉喉咙发涩“希凡,我很想像你说的那样,开始新的感情,我也在尝试,但是”

    但是他们不知道谭叙深对她做过什么,闻烟永远也不会说出来。

    听着她说话又停顿,以及脸上的痛苦,希凡拿起车后面自己的外套,下车披在她身上,细心地把拉链弄好。

    他越是温柔,闻烟越是愧疚,她抬头望着他“我没有办法回应你,有太多好比我好的女孩儿”

    “别想了,快上去吧。”打断了她的话,希凡摸了摸她的头,“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闻烟抿了抿嘴唇,她相信希凡明白她的意思 “好,路上小心。”

    回到家,闻烟收到了闻奕城的电话,她编了个理由说不舒服已经回家了,但刚挂断,就又收到了谭叙深的电话。

    漆黑的客厅里,闻烟躺在沙发上没有开灯,把自己完全沉入黑暗,平缓着一晚上起伏的情绪,寂静的客厅里手机不停震动,响了一遍又一遍

    闻烟始终没有接,在一声声震动中,她不疾不徐地走进了浴室。

    谭叙深站在楼下,十三楼没有一个房间亮着,电话没有接,消息也没有回,难道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吗

    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谭叙深脸上的线条紧绷着,目不转睛地望着十三楼的某一点,但忽然间,他的眼底又爬上深深的愧疚

    以前她是不是也这样等着

    脸上受伤的神情很明显,谭叙深愣了片刻,又发出去一条消息。

    烟烟,在哪里

    暖黄的灯光下,浴室水汽弥漫,闻烟眉眼带着浅笑躺在浴缸里往胳膊上撩着水,耳边是客厅茶几上的震动,这一刻,仿佛成了最动听的声音。

    慢慢悠悠地洗了一个小时,直到累了,闻烟才披着浴巾出去。

    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11个未接来电,3条消息,闻烟躺在沙发上笑得花枝乱颤,但笑容却不达眼底,看着他最后一条消息,闻烟缓缓打下一行字。

    日月湾a座7号楼1302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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