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还算细腻的白行歌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但脑筋偶尔有点直的他并没意识到这异常究竟从何而起。
谢璟深疑惑又怀疑的眼神让他气不打一处来,淡声反问:“怎么?你是怕我把你给杀了,还是怕我跑了?”
自从白行歌记恨上谢璟深之后,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了。白行歌这一路随他到山庄,发现他虽然面带凶煞之气,倒也不是喜怒无常的疯子,似乎也不会真的把他给怎么着。
反正他就剩下一张嘴皮子与一身好运可用,既然对方想扣押他来威胁狗皇帝,那他就顺道趁着无聊时光试探试探他的底线。
谢璟深盯着他片刻,突然笑了:“你可以试试。”
周围满腹八卦的人在听见他们二人的对话后,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仿佛仅凭这几句话就能够脑补出什么强取豪夺与爱恨情仇的戏码来。
林千澜在得到谢璟深的默许后,就差人给白行歌重新安排房间去了。白行歌被阿竹带到新房间所在的长廊处,因为位于高地,他能够将院子里的情况一眼看清。
山庄里的人在领了杨耀给的符纸后,安心地离开了这座小院,院里恢复了原来的平静。至于方才还想悄悄给白行歌点颜色看的杨耀暂时不敢再找他麻烦,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夹着尾巴跑了,恨不得马上下山。
估计是害怕他将事情抖出。
说来,谢璟深方才应该就是站在这个位置观望着底下的情况,所以才能在林青裕袭击他的时候及时出手的吧?
他趁着阿竹进入房间帮他整理的当儿又自行将椅子往前挪了挪,本是想着从此处眺望一下底下风景,却不小心看见了还站在院内一座大石头之后,尚未离去的齐崔。
本该再无其他人的院子里,齐崔正与几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说话,也不知是谈起了什么,眉头皱成了川字型。
重点是,白行歌发现齐崔说话的对象,竟然是他先前在金水镇遇见的,那群拿着大刀的男人。
齐崔竟与他们相识?那齐崔可知,这些人就是杀害林青河的凶手?
白行歌在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睛,倒是底下那群人之中,有其中一人在抬头做贼心虚般四处张望时,不小心与他对视了。
大概是他长得实在过于有辨识度,那人一眼就将他认出,甚至还拍了拍正与齐崔激情对话的庞威,抬手朝他所在的方向指了指。他们动静之大,连齐崔都一同望了过来,面上还带着几分没来得及收回的心虚。
白行歌却是没有避开,反而直面迎上他们的目光。
那双浅色的眼眸似是看穿了什么,对着他们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齐管家,这,这位公子怎么会在此?”
“他就是我们方才同你提起的,说咱们身边跟了只鬼的男子!”
齐崔假意朝白行歌笑了笑后才回过头,若无其事地对着庞威说:“他是谢大楼主请来帮忙驱鬼的术士,先不提他究竟有没有那点本事,就算有咱们这儿也没闹什么东西,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举动。”
“再说,他们江湖术士本就爱念叨神神鬼鬼之事,你莫要被自己的心理影响。这一路上发生的怪事,指不定是有人在闹你们罢了。如今浮云山庄是个香饽饽,人人都想来插一脚,惦记着它能够为自己带来的利益,说不准就是暗中派人对你们使坏,想让你们露出马脚呢!”
齐崔提醒道:“记住了,咱们是三爷的人。若林三爷能拿下这个位置,咱们都能跟着一起飞升,你们可都要注意着点!”
·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高地的楼阁内,房里的白行歌喝口水润了喉后,朝房外的谢璟深问道。
在谢璟深回话前,他又说:“此次被你强行拉上山,我却什么也没办着,当初说好的酬金,你不会想赖账吧?”
林千澜在边上同山庄里的小丫鬟交代着记得照看谢璟深和白行歌这栋楼的事来着,听见白行歌和谢璟深说话的语气,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只觉得白行歌真有意思,第一次见到有人明明是被扣押之身,说话却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仿佛自己才是做主的那个。
谢璟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那你先说说,你进来山庄的这段时间里,可有见到任何鬼灵?”
白行歌手里的杯子被他轻放到桌上,人也调整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往后靠了靠:“谢公子是指本来就在山庄里的鬼,还是从外面带来的鬼呢?”
谢璟深又是一阵沉默,反倒是对浮云山庄有所关心的林千澜问了句:“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前者的话,没有。至于后者,刚刚见过。”白行歌说着又是一笑,“几只小鬼还挺可爱,他们想找我玩,但被我拒绝了。”
林千澜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指,方才杨道长……?”
白行歌对林千澜的印象不错,加上他又是为了林青河与林青裕而来,便将杨耀与其小鬼做戏之事告知。
林千澜听完安静了许久,才又问:“那依白公子的意思,浮云山庄其实根本就没有鬼灵作祟?那裕儿的事,又要如何解释?”
“我们在寻求这方面的帮助之前,找了不少名医来为他做过检查。但他们全都表示裕儿的身体非常健康,也没被人下药控制,而且他犯病时候的反应也确实怪异,庄里的人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况且方才杨道长行法的时候我们也都见着了,他确实有能力止住裕儿身上的病症。难不成,这一切其实也出自杨道长之手,是有人特意雇了他,自导自演这整件事?”
白行歌摇了摇头:“方才林小公子犯病袭击我的时候我已确认过了,他身上并没有遭到任何邪灵附体。而杨道长带来的那些小鬼,也不曾附在他身上作乱。”
“至于为何杨道长的胡作非为能够制止他继续发狂,我只能做些推测。”
“第一,很可能其实林小公子并没有发疯,他也是策划了这起事件的其中一人。第二,林小公子确实犯了病,并且是遭到了有心人的毒手,而那人能够自由控制林小公子的发病时机,所以借了杨道长的手制造出他是被邪祟侵扰的假象。”
“当然,也很可能杨道长与对林小公子下手之人有所合作,然后他借着灵通的能力对林小公子下手,伪装出他是被邪祟侵扰的假象。待他们处理完毕后,杨耀功成身退,而想要谋害林小公子的人定然是不希望他能够再好起来,很可能会导致林小公子即使在身上的‘邪祟’被击退后,却依然处于神志不清,无法自理的状态。”
白行歌把自己的想法给告诉了林千澜和谢璟深,至于他们信不信,就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了。
虽说如此,但他却也不能直接否定山庄没有邪祟的事。毕竟方元说过其中一瓣花瓣就在山庄之中,而被拆除的圣莲碎片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控制鬼灵,甚至能够增强他们的鬼力,来为自己办事。若遇上稍微凶恶一些的怨灵,他们的破坏能力与危险程度就更加大了。
他现在就是想等,这只藏得极好的鬼,什么时候会冒头。算一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
白行歌隔日早早便起了身。
阿竹正在房里给白行歌摆早饭,而换好衣服的白行歌舒舒服服地到山庄为他准备的轮椅坐了下来后,盯着房外的天色,突然感叹了句:“今日的天气,可真不寻常。”
阿竹侧头看了一眼,发现今日早晨的天气简直不要太好。
到底哪里不寻常了?
白行歌昨夜给林千澜说的猜测,很快就在今日得到了验证。
处理完事情的杨耀已经离开了山庄,而为了保证林青裕尚有接管山庄的能力,一群人大清早就浩浩荡荡来到了他房间,也不顾林千澜的劝阻,执意要为他做检查。
检查结果可想而知,并不如意。
林青裕虽然已经冷静了下来,不会再像之前犯病那般面露凶相想要伤害人,但却进入了神志不清的状态。他从醒来之后就一直保持着呆滞的表情,谁叫他都不应答,只呆呆看着前方,甚至都不会自己换衣服吃东西了。
照顾林青裕多年的奶娘见到此景,在边上哭成了泪人:“林庄主这一家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明明多好的一家子,现在唯一还活着的林小公子也成了这模样。我死了之后,要如何面对庄主和夫人呐!”
林千澜站在床边,手搭在林青裕的后背轻抚着,背对着众人的眸光晦暗不已,底下藏着翻腾的怒意。
林千生的三堂弟林淮松坐在房里沉默了许久,似乎是也无法面对这个噩耗。
直到旁人开始催促:“林小公子如今的状态根本就无法再接管山庄的事务,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赶紧召开选拔新任庄主的会议?这浮云山庄已无人管理一段时日,手底下的各方运作都遭到了阻碍,若再迟迟不能得出个结果,恐怕会被其他恶势力给盯上。”
“就算要管,也得从我们直系里挑选。你一个表亲,着什么急呢?”
隔着一条走廊的白行歌,都能够听见他们的吵闹声。
他手握扇子悠悠地给自己扇着风,朝身后的人问道:“你带我出来,就是让我听他们吵架?”
谢璟深穿着一身玄色衣袍,沉声回答:“直觉告诉我,你有办法让林青裕恢复正常。”
白行歌笑了,声音温温和和却带着些许坏意:“哦?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你竟然信我这个满嘴谎言的江湖术士?”
谢璟深:“……”某人真的挺记仇。
“我需要林青裕恢复神智,如此才不会白费我走这一趟。”谢璟深也不拐弯抹角,直言说出了他的目的。
白行歌却不想轻易放过他:“我凭什么帮你?”
不怎么擅长哄人的谢璟深正想着要如何说服这位脾气意外之大的国师,椅子上的人却突然冲着前方轻笑出声。
“嗯?杨道长?我听人说你大清早就离开了山庄,怎么又绕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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