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郁慢慢地抬起头,眸中已经了血丝,漆黑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细的线。
他非常固执偏执的认定,顾云舟是生病了,所以才要离开他的。
好像守着这个理由,顾云舟那天的话就不作数似的。
见景郁情绪不太稳定,怕刺激到他,洪教授只能换一种问法。
“在你心里,云舟是什么位置?你喜欢他吗?”
直白的问题,换来Alpha直白的肯定。
景郁突显的喉结动了动,嗓音十分沙哑,“喜欢。”
洪教授具体化,“喜欢有很多种,有亲情,爱情,还有友情,你对云舟是什么感情?”
“我想跟他待在一起,不想他离开我。”景郁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羽睫轻颤着,像两只在风雨中停靠的蝴蝶。
“但他生病了。”
他的喉咙仿佛揉了一把冰,发出来的声音带着一种微弱的疼痛。
“他想离开我。”
那天顾云舟说,只要景郁不舒服,就可以随时来找他。
景正林之所以养顾云舟,就是因为他的信息素跟景郁匹配度很高。
这是一句实话。
就连傅雨棠也知道的实话。
但景郁没有深想过,他也很排斥这种利益置换的说法。
好像他跟顾云舟这么多年的感情只是一桩买卖似的。
隔了很久,景郁又轻声补了一句,“不过没关系,我会等着他病好的。”
-
现在洪教授总算知道顾云舟为什么要离开景郁了。
任谁都能看出,景郁十分在乎依赖顾云舟。
大多数人在面对感情时,都会有一个清楚明确的认知。
知道身边哪一类人可以归为朋友,哪一类又可以成为恋人。
但景郁就缺乏这样的认知,他对顾云舟的感情模糊,而且没有指向性。
洪教授多次引导景郁,都没能让他开窍,给顾云舟一个明确的感情定位。
如果再深问下去,景郁会变得焦躁。
他这种焦躁,不是因为反感这个问题,而是身体机能的应激措施。
就跟景郁感受到顾云舟的疏远时,他下意识会找出一个借口,为顾云舟开脱一样。
景郁这个态度,这让洪教授觉得很奇怪。
不过见景郁本能的抵触这个问题,他没有再深问下去。
景郁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两项信息激素都高的离谱。
虽然已经给景郁注射了药剂,但因为他体质特殊,所以效果不太好。
其实再好的药物治疗,都没有顾云舟这颗药来的管用。
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
见景郁这个榆木疙瘩实在笨的不开窍,洪教授只能找顾云舟。
他们小情侣吵个架,他这个老头子还得跟着受罪。
洪教授叹息了一口,然后走出治疗室。
拨通顾云舟的电话后,洪教授问他能不能,把情绪低落的Alpha先领回家安抚安抚,感情上面的事,等景郁激素稳定后,可以再好好的掰扯。
顾云舟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可以,但是我不能直接把他带回家,老师,您能不能帮我个忙?”
听完顾云舟要他帮的忙,洪教授有些迟疑。
“这事我需要问问景郁的父亲,不过他应该会同意的。我是怕不明说,景郁可能不会配合。”洪教授。
“他要是不配合,您就这么跟他说。”顾云舟教了洪教授一句话。
-
洪教授再打来电话时,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顾云舟下班就开车去了洪教授的心理咨询所,他停好车一直等在楼下。
接到洪教授的电话,他才下车去接景郁。
推开心理咨询所的会客室玻璃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的高大Alpha。
明明正襟端坐,但因为涣散的眼神,让他显得有点呆。
听到推门声,Alpha卷翘的睫毛抬了抬。
他慢慢转头看向朝他走近的人,漆黑的眸子一瞬也不瞬。
会客厅只有景郁一个人,顾云舟走到他旁边,朝他伸出自己的手,“该走了。”
Alpha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好半天,景郁才抬手,扣住它,然后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顾云舟的手背上。
暖色的灯光打在景郁黑软的头发上,晕出一个漂亮的光圈。
看着需要撸毛才能好的大型犬,顾云舟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俯下身,捧起景郁的脸,平视着心情不好的Alpha。
景郁的唇齿有一种淡淡的酒气。
不太能喝酒的Alpha,眼尾染着薄红,像碾碎淌着汁水的花瓣,带着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色气。
顾云舟忍不住吻了吻他。
景郁看着顾云舟,目光仍旧是涣散的。
等顾云舟凑过来要再亲他的时候,景郁虽然没躲,但却说,“在外面,不太好。”
听见景郁这话,顾云舟笑了。
他是说,在外面亲热不太好。
景郁从来不会在公众场合跟顾云舟过分亲密,别人家的私下场合,他也不会。
一是出于教养。
二是因为顾云舟亲热时,腺体会散发出信息素,景郁不想别人闻到,也不想顾云舟的信息素留在除家以外的地方。
这是占有欲的一种表现。
“那走吧,回家。”顾云舟站了起来。
景郁乖乖起身,跟在顾云舟身后走。
景郁已经醉了,但不是意识全无的那种醉,他喝醉后很温顺,看起来很清醒,不过醒过来会断片。
顾云舟跟景郁认识这么多年,这是第二次见他喝醉。
景郁除了爱看小黄文外,没有其他不良嗜好,他也不爱喝酒。
今天喝,主要还是因为洪教授告诉他,要是他喝醉了,可以通知顾云舟来接他。
他想顾云舟了。
很想见他。
-
顾云舟把景郁接回去,给他下了一碗面吃,然后就带他去洗澡。
从头到尾景郁都很配合,像个木偶娃娃一样,顾云舟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除了最初在洪教授的会客室说的那句话外,景郁就没再开口。
给景郁把头发吹干后,顾云舟让他先上床去睡觉,而他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等顾云舟冲完澡,就见景郁乖乖躺在床上,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浴室的方向。
见他出来了,那双黑沉沉的目光开始专注地盯着他了。
顾云舟的头发半湿,发梢还缀着水珠。
修长的脖子挂着一条蓝色的吸水毛巾,随手擦了两下,顾云舟就将毛巾扔到一边。
他长腿一跨,上床半压在景郁身上,吻他。
景郁却别过了头。
鲜少被拒绝的顾云舟笑了起来,他也不生气,翻身躺到了景郁旁边,然后把灯关了。
顾云舟跟景郁一左一右的躺在床上,中间隔了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但谁也没有碰谁。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云舟突然开口,“不准数我的心跳声。”
景郁听话的不再数了。
五分钟后,顾云舟摁住了景郁有规律敲打的食指,“呼吸声也不准!”
景郁有个毛病,焦躁的时候喜欢数数,尤其喜欢数顾云舟身上的东西。
有时候是心跳声,有时候是呼吸声,有时候连他的睫毛都不放过。
景郁这个毛病起源是为了屏蔽外界其他声音。
最一开始他只能睡在一点噪音也没有的静室,后来顾云舟开始锻炼他控制精神力。
刚从静室搬到卧室睡的时候,景郁非常不习惯。
只有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放在顾云舟身上时,他才会遗忘外面那些嘈杂的声音。
久而久之,景郁就养成这个毛病了。
有一段时间他的精神非常不稳定,比顾云舟刚认识他那会儿还严重。
景郁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毫不夸张的说,那段日子顾云舟每天掉不掉睫毛,景郁都一清二楚。
因为景郁每天都会数一遍。
他的视觉神经跟正常人不一样,他只需要扫一眼顾云舟的眼睛,就能记住每个睫毛生长的位置。
睡不着的景郁,会闭着眼睛数顾云舟的睫毛来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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