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1日,星期五。惊蛰。
北城,天胜玫瑰湾,顶层。
安溪跪在母亲曾经住过的客房地板上,把最后两件母亲的衣服放进行李箱,装好,合上箱子。
楼下响起门铃声,安溪提起箱子下楼。
来人是安溪聘请的离婚律师,她将自己和岑舸的离婚事宜全部交予她负责,包括最后的民政局签字。
签完全部合同以后,安溪低声道:“最后离婚证你扔掉就好了,我不要。”
女律师道:“这不行,您要是觉得回国取证麻烦,我可以邮寄给你。”
安溪是真的不想要那个证,但也不想多说话,她最后留给律师一个假地址。
女律师收下地址,整理合同,同时道:“不过我最后再和您确定一下,您和岑总离婚,真的只有六百万补偿吗?”
安溪点头。
女律师好心道:“其实您可以要得更多,岑总不缺钱,您就算再加两个零也不过分。我听说岑总之前出轨一位叫李慕子的女艺人,随手给她买了一辆跑车,就花了六百万。您离婚,也只要六百万,太亏了。”
安溪撇开头,心脏再次缩紧,那种强烈的窒息和闷痛感又袭了上来。
她喘了口气,哑声说:“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
女律师见她不愿意多做沟通,便不再说话,带上东西离开。
她走出大门,正好在入户电梯间遇见物业带上来的两个装修公司的人,她不由疑惑,这套房还是写在岑舸名下的,并没有转给安溪。
那装修公司的人来干嘛?岑舸的意思吗?
物业送完装修工人,又过来送女律师下楼,进电梯后,女律师顺势打听了几句。
物业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就听说好像是要拆装,可能是要重新装修什么的吧……”
屋里。
面对装修公司经理的询问,安溪回答:“两层楼所有的装修,全拆。家具、地板包括墙纸全部拆掉,其他所有的私人物品,通通扔掉,什么都不留。”
经理愣了愣,环顾了一遍屋子。
这是套高级大平层,这里面一块地毯就五位数,更不要说那些高级家具家电,就这样扔了?随随便便卖个二手也几十万了啊。
安溪拿出手机:“我先把费用转你,今晚我就要出国。”
经理忙说:“您确定东西全扔吗,一件也不留?”
安溪点头:“不留,什么都不留。”
经理十分震惊,但也许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不喜欢了就是要随手扔,根本不考虑价值。
这些家具太贵,经理不敢就这样答应下来,怕以后扯皮,安溪接连加几次钱,经理终于松口,但说要签合同,证明这些家具的确是安溪命令扔掉的。
安溪不想那么麻烦,没签合同,让经理用手机录了个视频做证明。
录完视频,安溪从包里拿出那枚婚戒。
“这里拆空了以后,麻烦你把这枚戒指,放在客厅中间。”
经理愣道:“啊?”
安溪抬起眼,表情冷淡得有些阴郁:“戒指,放客厅中间。”
“好的好的。”经理连忙接了戒指。
安溪随即提起行李箱,大步离开。
等她走后,经理和随行的工人不由感叹,这么豪华精致的装修,说拆就拆,不知道该说是豪气还是残忍。
他和工人照例检查屋子,到二楼主卧时,发现衣帽间里的奢侈品衣服,昂贵包包,乃至一柜子的首饰竟然都在。
这些东西价值不菲,经理不敢随便处理,连忙打电话给安溪。
安溪仍旧是那两个字:“扔了。”
经理看着那一堆珠光宝气的首饰:“真的要扔吗,我看这些东西……”
“或者送你。”安溪说完,挂了电话,再把经理号码拉黑。
她出了小区,直奔最近的电信营业厅,办停手机卡。
停完卡,她走出营业厅,一抬头,便看到了那栋她住了两年多的小区高楼。
安溪怔楞静默,一直被压在心里的巨大不甘,怨恨,以及痛苦还是再度翻涌上来。
母亲曾说,她一定会后悔。
她现在的确是后悔了,后悔到恨不得掐死那个为了岑舸不顾一切的,愚蠢的自己。
要是可以重来,她宁愿这辈子永远也不要认识过岑舸。
安溪闭了闭眼,片刻后,她从包里拿出手机。
这个手机里存有无数与岑舸有关的照片,视频,以及短信。
安溪每次换手机,都会耐心的把每一张照片,每一段视频从旧手机,以及云端转移至新手机,再时常翻看。
但现在,这些都不用留了。
安溪穿过马路,大步走向护城河。
河水平缓,东流不复。
安溪扬手,将手机扔进河里。
噗通一声,水花轻溅,手机沉没,眨眼间不见踪迹。
结束了,安溪想,永远的结束了。
2021年3月24,星期三。
律师敲开岑舸的办公室门,将那个成功办理下来的离婚证送上办公桌。
岑舸握着钢笔的手指一顿,又很快将视线放回文件上,语气随意:“她有说什么吗?”
律师笑道:“没有,林小姐也是交给律师办的,很爽快,也没接受您给的补偿,只要了六百万转账。”
岑舸停下动作:“六百万?”
律师点头:“对的,对方说只要六百万,其余的什么都不要。”
岑舸默了两秒:“嗯,你出去吧。”
律师颔首,关门离开。
岑舸视线仍旧在文件上,却突然无法静下心阅读。她放下笔,捏了捏眉心,还是将项秋叫了进来。
“联系天胜玫瑰湾的物业,问问林安溪最近在家做什么。”
项秋道:“好的。”
几分钟后,项秋回报:“物业说林小姐已经搬走了,天胜的房子也被她让人拆空了。”
岑舸拧眉:“拆空?”
项秋道:“物业说拆的那几天动静挺大的,因为林小姐要求屋子里什么都不留,连墙布都扒了。”
岑舸道:“那她呢?”
项秋:“物业说出国了。拆家期间,林小姐没有露面过,应该是装修公司来那一天,她就走了。”
岑舸静默几秒,往后一倒,靠着椅背:“把那支手机给我。”
“好的。”
岑舸有三个手机,一个工作用,平时给秘书和助理轮流管理,筛选信息,只告诉岑舸必要信息,一个私用,另一个,长期关机放置。
长期关机那个手机里,是唯一一个有岑舸私人微信的手机。
岑舸给手机开机。
里面没有别的信息,只有无数条安溪发来的微信消息,叮铃铃地抖动着发过来。
这支手机,岑舸已经有四个月没开过了,从安溪签了离婚协议开始。
她点进去,最近一条消息是:“我真的,真的很绝望,你回我一条信息好吗?求求你了……”
岑舸愣了一下,脸色忽然有些发白。她捏紧了手机,视线上移。
“都是因为我,妈妈才变成这样的……我现在好后悔,也好害怕……”
“我真的好害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珂,你回我一下好吗?”
“阿珂,你在吗,我母亲因为我生病了,医生说她可能变成植物人。我现在一个人在国外,我好害怕……”
“你在吗?”
“在吗……”
岑舸猛然站了起来,动作剧烈,一下子顶开了老板椅。轮子滑动,摩擦出刺耳得声音。
她不在。
岑舸拿起私用那支手机,点进通讯录,未接来电,下翻,下翻,再下翻……终于在看到了林安溪的名字。
这个标红的名字后面,有一个括号,里面的数字为199。
这表示,从岑舸换手机至今的半年多里,安溪给她打了一百九十九通未被接通的电话。
岑舸回拨过去。
一秒,两秒……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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