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的新都市爱情剧在十二月底开机, 预计拍摄三个月,主要拍摄地点在西海城。
这次安溪离开拍戏,眠眠没有哭闹, 只生气的躲进卧室里,不和安溪说话。
晚上安溪做了一份水果捞,端去眠眠卧室。
眠眠正在偷偷玩平板, 听到安溪的敲门声, 急忙把平板藏进抽屉, 翻开作业本假装做作业。
“进来。”
安溪推开门, 放水果捞时看到眠眠一个字都没写的作业册,心里已经有数。
她没拆穿, 只放下水果捞:“自己会做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眠眠赶紧挡住自己的作业题:“我自己可以。”
每次让安溪辅导,眠眠多半要挨说, 还不如自己乱写一通。
安溪看破不说破,她明天就要走了,不想离开前还吵架。
安溪摸着眠眠的发尾,轻声道:“眠眠, 别生气好吗?你要知道,不管我做什么,离开多久,也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爱你。”
眠眠表情一软,不再赌气, 噘着嘴委屈道:“我知道了。”
安溪:“嗯,那你好好做作业,我先出去了。”
“妈咪。”眠眠拉住安溪的手,“我也会一直爱您的。”
安溪心暖,回身亲了口眠眠的额头:“谢谢。”
眠眠抱着安溪的脖子,撒娇道:“那你这次去拍戏,也要常常给我打电话,还有带礼物回来。”
“好。”安溪道,“这次我每个月都给你寄礼物,好不好?”
眠眠得了便宜还乖,一副忍着委屈,勉强接受的样子:“好吧。”
安溪好笑,捏了下她耳垂,让她好好做作业。
12月28日,安溪飞往西海市,进组围读剧本。
过三天就是新历跨年。
31号这天晚上,剧组组织了一个火锅聚餐,热热闹闹吃过饭之后,又转场去唱K。
剧组里擅交际的热场王不少,很快把KTV包厢里的气氛躁起来,大家一起喝酒玩游戏,快速熟悉并且放松下来。
安溪不自觉里就喝了不少酒,散场时人有些飘。
小苗陪着安溪回酒店,路上碰见男主演,女二,和其他几个年轻演员,大家拉着安溪,邀请她参加第三轮夜宵。
安溪和这几个人刚熟悉起来,拒绝既不好意思,又很扫兴,只好答应。
而且最主要的是,安溪三十一了,比男主演和女配们大七八岁,却还在装嫩的演女主角。年龄上她已经不合群了,还拒绝聚会邀请,只怕会更显自己不合群。
大家都没带助理。
一行人找了一家清吧,听着歌吃烧烤。他们喝了一桌子乱七八糟的酒,也不知道是其中哪一种后劲颇狠,醉得安溪头晕脚软。
最后几个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回酒店房间。
幸好酒店和清吧都在一栋楼里,上下电梯就能到。
安溪和男主演住一层,安溪房间在最幽静的里侧,男主演房间离电梯不远。
男主演向安溪说了声晚安,开门回房,安溪自己扶着墙壁,一步一晃的往里走。
她走过拐角,视野摇晃里,突然看到岑舸的背影。
安溪脑子一昏,差点跪下去。她急忙抓紧墙壁,揉了揉发花的眼睛,重新抬眸看去。
走廊上空荡荡,并没有岑舸的影子。
安溪发懵的站了片刻,酒精让她思维昏沉混乱,她无法确定自己刚刚看到的背影是真的,还是她酒后看花眼。
认真想来,还是看错更合理。
岑舸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躲躲藏藏的事。
安溪咬着舌尖,撑起几分清明,刷卡进房间。
酒意昏沉,她倒头昏睡。
房间外,角落暗处,岑舸从阴影里走出来。
她躲藏的角落,其实就在安溪的视线正对方向,只是安溪喝多了酒,目光昏花,没注意到。
岑舸脚步很慢地走到安溪房门外,她对着浅木色的门,低声喃喃道:“新年快乐。”
此刻已是2028年1月1日,凌晨一点半。
又过去一年了。
安溪第二天醒来,回想昨晚那恍惚一眼,完全肯定就是自己看错了。
她迅速忘掉那不该出现的幻觉一幕,洗漱完后打起精神看剧本。
这几天开剧本围读,大家讨论着更改了不少不合理的剧情和细节,剧本后半截的主线也隐隐有些立不住,可能要大改,到时候需要安溪对角色和剧情的理解与建议。
最终剧本围读花费的时间,比预期长了一倍,耗费整整两周,电视剧名字也正式更名为《小意的人生》。
2028年1月12日,《小意的人生》正式开机。
因为围读耽搁了一周时间,开机后日程很紧,除夕那天剧组也没放假,连夜拍下雪夜戏。
雪戏收工,大家就着拍戏的旷野场地,拉起烧烤架,吃烧烤过除夕,等到了倒计时,还会有一场庆贺新年的烟花盛会。
安溪和几个小演员一起,坐在甜品台旁闲聊。几个小演员年轻,热火朝天地聊着安溪不太了解的新兴话题,安溪慢慢接不上话。
她摁亮手机,解锁,百无聊赖的滑动屏幕。
上面显示时间为2028年1月25日,晚上11点50分。
临近零点,微信和短信里都陆陆续续收到祝福信息。
安溪闲得慌,也真的无聊,一条消息一消息的点开,消除那些红色提示。
消到一半,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出神。
剧组里人来人往,到处是说笑打闹的声音,不远处烧烤架上木炭红火,烤串发出滋滋响声,香味漂浮在冬日冷冽的空气里,带着一丝诱人的暖意。
安溪出神地看着这一切。
明明是热闹拥挤的,可她却只感受到了孤单。从心底深处里涌出来的,与人群隔离的,没有归属感的孤独。
安溪翻了翻通讯录,找到曲铮和眠眠的号码,点开。
信息记录显示他们三个小时前的视频过。
今年过年,曲家带着眠眠去了澳洲,那边比安溪这里快两个小时,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他们早已休息睡下。
安溪退出微信,看着屏幕慢慢熄灭,心里突然空得厉害,有种抓不住脚下生活的脱离感。她再看着周围的热闹场景,恍惚里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做一场与她无关的,繁华虚幻的梦。
热闹是假的,肉/体是空的,她待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
咻——
漆黑夜空中,第一枚烟花冲上天际,人群跟着爆炸的烟火欢呼,伴随着尖叫倒数,跨年气氛瞬间掀上高/潮。
绚烂光团接连轰响绽开,巨大焰火如彩菊怒放,壮丽夺目的映亮天际,瞬息之后,又如流星般陨落熄灭,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安溪仰头,怔楞望着那明灭迅速的烟火。
耳旁的吵闹繁华声突然褪去,她仿佛坠入了一个隔绝尘世的真空里,色彩与声响皆被屏蔽,只有冬日的冷气与寂静包裹着她。
冷寂里,忽的飘来一缕浅淡幽香,跟着有人落座在安溪旁边,瞬间打破那刚凝结出来的隔离结界。
安溪猛然从寂静里回醒,转头看去。
是她。
漫天烟火仍在绽放,地面万物也被一闪一灭的焰火光照出斑斓色彩。
岑舸侧脸随着火光一明一暗。她挽起了头发,完整露着侧脸,睫毛半垂,在夜色里翘出一抹纤细的弧度。
猝不及防的看到她,安溪灵魂都震了一下,那种恍惚的梦境感变得更加强烈。仿佛眼前的一切,身边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岑舸慢慢抬起睫毛,转眸看向安溪。
夜色与焰火光里,她侧脸轮廓清晰分明,眸光沉敛,专注,冷静,而又温柔。
安溪猛然吸了口气,立马要起身离开。
岑舸拽住她的手,扯开红唇,勉强温和从容地笑了一下:“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新年了……”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空中焰火:“一起看烟花,好吗?”
安溪用力把手抽出来。
她没有离开。
烟花燃烧又熄灭,黑色的苍穹短暂灿烂明亮之后,重回漆黑。
烟火爆炸的轰鸣声沉寂,人声渐渐沸腾,热烈议论着烟火与新年。
安溪和岑舸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们附近空出来一小圈。
安溪拿起手机,解锁后假装看着:“烟花放完了,你可以走了。”
岑舸很久没动,也或许并不久,只是安溪度秒如年。
她紧张而不耐烦的捏紧了手机。
岑舸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却难以启齿。她已经写过信,可安溪并没有任何回应。
所以那些话,再说十万遍,也没用了。
“新年快乐。”岑舸最后只留下这四个字。
她走之后,安溪对着息屏的手机发呆。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也没想什么做的。
“新年快乐,安溪姐!”小苗突然一声喊,扯回安溪的思绪,她跑过来给安溪递啤酒,“happy new year!”
安溪接过啤酒,笑笑:“新年快乐。”
小苗挨着安溪坐下,絮叨刚刚的烟花盛况,没说几句,她家里人突然打来视频,小苗举着手机,闪到一旁接通。
安溪慢慢喝光啤酒,反复把熄灭的手机屏幕按亮。
小苗大概是太兴奋了,说话声音很大,隔着距离安溪也能听个大概。
内容很普通,普通得无聊,不过是一些琐碎庸俗的家里长短。
但安溪也好羡慕。
2028年1月26,大年初一。
岑舸回到天胜玫瑰湾已是晚上八点半。
屋子里冷冷清清,安静死寂。只有岑舸开门,关门,穿着拖鞋踩过地板的碎响声。
她走到客厅电视机前,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打开电视。
上次没播完的综艺节目立马跳出来,接续播放后面的内容——是安溪上的那一期《我的小家园》的下集。
进度条已过百分之八十。
这不是岑舸看的第一遍,她也不记得这是第几遍了。
所剩不多的《小家园》播放完,设置好的电视系统自动播放下一个节目,还是是有安溪参加的周播综艺《冲吧少年》。
两期综艺播放完,又跳到《师尊》的红灵剪辑版。
全是有安溪出演的节目。
岑舸支起双腿,蜷着身体,一遍遍地看银幕里安溪的脸,以及那些多变的表情。
她记得自己第一遍看的时候,觉得陌生无比。银幕里那漂亮而熟悉的脸蛋,是安溪,也不是安溪。
她一帧帧地盯着安溪的脸仔细看,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甚至每一个唇角扬起或垂下的弧度,她不遗巨细的全部认真看过。
从陌生到熟悉,从她觉得那不是安溪,到她知道那就是安溪。
夜色渐深,窗外一片漆黑,城市灯火也显得遥远微小。
客厅没有开灯,电视银幕的光亮在屋子里闪烁变幻,照得岑舸神情百变。
她就是在这样的寂静深夜里,盯着那变幻的电视画面,缓慢而迟钝地明白,她原来根本不了解安溪本来的样子。
她把安溪刻定在一个范围里,不接受任何超出这个范围的变化。
可人也好,生活也好,感情也好,全都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东西。
她不应该极端的恪守着那个不变,也不应该那般自大,狂妄地觉得,她掌控着,也应该由她掌控着她与安溪的一切。
她终于明白这个道理,终于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那些人与情感的变化。
可是,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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