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小说:求求你离婚吧 作者:白日葵
    岑舸最后拿了自己的被子, 与安溪各自盖一床, 规矩地睡在小床两边。

    空间幽闭,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安溪睡意全无, 睁着眼睛盯头顶的行李架。

    她脑子里很乱, 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和想法,还有一点后悔这么匆忙的决定去看母亲。

    安溪偷偷瞧了眼岑舸。

    岑舸平躺着,脑袋微微偏向她。光影昏暗模糊, 但能看清岑舸侧脸到侧颈的漂亮轮廓。

    她竟然睡了。

    安溪有点意外, 她以为岑舸千方百计挤进她的套间里,总要做点什么, 没想到还真就是单纯睡觉的。

    安溪又躺了会, 实在没有睡意, 无聊之下, 她轻轻撑起身, 靠向岑舸,仔细看岑舸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灯光朦胧, 软化了人的五官轮廓。岑舸闭着眼,面容看起来温柔而无害,像个毫无防备的睡美人。

    安溪忽然想起她和岑舸以前一起时,她经常痴迷地偷看岑舸的睡颜。

    那时她看岑舸,怎么都看不腻。

    安溪晃神了刹那, 很快躺回自己的位置。

    四周安静,只有飞机飞行时嗡嗡的低鸣声。

    黑暗与寂静从四面八方逼来,令人避无可避。安溪面对着眼前的昏暗漆黑, 不得不直面一个问题——她这样做,真的对吗?

    安溪转头,看着身旁睡熟的岑舸,深重的茫然从心底里蔓散出来。

    忽然之间,安溪不仅不知道她此刻的选择是对还是错,甚至不知道她此时为什么要躺在这里。

    过去的事情也许可以假装毫无介怀的过去了,那未来呢?

    她真的要和岑舸再次在一起吗?

    安溪不知道。

    --

    飞机落地是半夜。

    岑舸就那么穿着安溪的睡衣,坦然地下飞机,去取行李处拿安溪的行李箱。住址和出行司机她都已经安排好了,两人从车库直接离开机场。

    岑舸在车上打电话,让人给她准备衣服和洗漱用品。

    安溪看着窗外熟悉的街道发呆。

    这里明明是异国他乡,但因为曾经待过几年,于是再回来时,便会奇妙的产生一种类似归乡的熟悉感。

    可这里不是安溪的归属地,她清楚地知道。

    母亲过世之后,她就没有家了。哪里都不是她的归属,尽管她很想拥有一个。

    安溪正发呆,手背忽然一热。

    岑舸扣住了她手指,等安溪拿大眼睛瞪她了,她便勾唇一笑,淡定从容,没脸没皮得优雅地问:“可以牵吗?”

    “不能。”

    安溪用力抽手,却没能抽出来。

    岑舸抓紧她手指,低眸看着两人交错的手指,嗓音轻轻地:“小溪,以后我陪着你,好不好?”

    安溪睫毛一颤,抿着唇不说话。

    岑舸慢慢松开手指,改成与安溪十指相扣。

    “我们和好,重新组建家庭。”她一声一字,从容,温柔,而又坚定,“就你和我,如果你还想要孩子,那我们就生一个,或者两个。然后就这样过一辈子。”

    她收紧力气,紧紧握着安溪的手。

    “我保证,再也不会和你分开,如果我再骗你,伤害你,我就孤独到死,没人收尸。”

    安溪不出声。

    她知道她一旦张口,就一定是回答“好”。

    岑舸不介意她的沉默,扣着安溪的手晃了晃:“未来还很长,我会慢慢向你证明,我此刻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顿了一下,她低下眼睑,藏住眼底的不好意思。

    “还有一句,”岑舸花了几秒钟时间,终于说出来,“我爱你,这句也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

    岑舸在这里有一栋别墅,安溪到以后才知道。位置和安溪与曲铮曾经的家只隔了两条街。但安溪从未在这附近看到过岑舸。

    “那年我来找你,结果看到你和曲铮在一起,所以我当天就走了。”岑舸一面环顾客厅布置,一面语气清淡道,“当时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但过了几天,我还是让人买了这栋别墅。”

    别墅的装修的确很有岑舸的个人风格。

    “玫瑰城堡也是,我们明明离婚了,我还是让人把它按原本的设计修好了。”

    安溪瞥了她一眼,有些嘲讽道:“因为你觉得我自己会回来吗?”

    岑舸笑了笑,坦诚道:“以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才知道,其实不是因为我坚信你会回来,而是因为……”

    安溪蜷起手指,想到了岑舸会说什么。

    “因为我爱你。”岑舸道,“所以我复原天胜玫瑰湾的房子,按原计划修我们的城堡,在你住的附近重新买房子,还有……留着我们的结婚戒指。”

    岑舸牵住安溪蜷缩的手,温柔地展开她的每一根纤细手指,再十指相扣。

    “我以前是个又恶劣又愚蠢的女人,但发誓我以后会改的。”岑舸道,“小溪,你要相信我。我从今往后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承诺,我全都会做到。”

    安溪低下头,看着岑舸紧扣着她的手,咬了咬唇,还是没回应。

    岑舸照旧不介意她的沉默,带着安溪去吃东西,然后分开休息。

    上午九点,岑舸与安溪出发去墓地。

    半小时后,抵达墓园。

    安溪买了一束白百何,岑舸是一束白菊花。

    岑舸蹲着身,轻轻放下菊花。

    墓碑上贴着安溪母亲陈落梅的黑白照,照片里她眉眼温婉的笑着,漆黑的眼眸温柔注视着前来祭拜的每一个人。

    岑舸看着照片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忽然清晰感受到,已经过去八年了。

    陈落梅过世八年了。

    而安溪从二十四岁,变成三十二岁。

    她也从二十七岁,变成了三十五的老女人。

    八年光阴,流光般悄无声息的逝去,回头思顾,才猛然惊觉,人生的十分之一,就这样消失了。

    岁月流逝无踪,留下的除了皱纹,还有什么呢?

    岑舸抬眸,看向安静伫立的安溪。

    如果安溪没有回到她身边,那她就除了衰老,什么都也没留住。生老病死,皆是孤独。

    岑舸看着墓碑,低声开口:“妈。”

    她这一个字喊得安溪心里猛烈狂跳。

    岑舸从不叫安溪母亲妈,只有心情好的时候岑舸会叫一声阿姨。安溪也并不介意这个称呼,因为岑舸连苏梨玉都不叫妈。

    尽管岑舸不说,但安溪明白,“妈妈”这个词,在岑舸心里有阴影。

    但岑舸今天竟然喊了。

    这个字在安溪心里掀起的震动无异于那声“我爱你”。

    岑舸对着墓碑说了不少话。

    为她过去的混账道歉,也为她将来的洗心革面发誓,顺便交代些七零八碎的生活琐事。

    最后岑舸跪在墓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郑重地为自己在陈落梅过世那晚的无情,以及她这八年的缺席道歉。

    安溪就在旁边看着。

    看着那个穿着手工羊毛大衣,满身贵气与清傲的女人,卑微地跪地匍匐,向一座冰冷的墓碑道歉。

    安溪忽然就哭了,温热的泪水打湿面颊,她急忙抬手擦掉。

    岑舸起来后,安溪让她先走,她有话要和母亲单独说。

    岑舸摸了摸安溪发红的湿润眼尾,温声说:“那我在车里等你?”

    安溪点头。

    等岑舸走远,安溪跪在墓碑前。

    她低着头,盯着几分钟前岑舸留下的白菊花。

    冬日的风略微有些大,吹得花瓣不住打颤。

    安溪低声道:“妈,我可能又要没出息了。”

    墓碑上,陈落梅只是温婉地笑着。

    安溪没敢抬头看,喃喃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想的,只是最近越来也没办法拒绝她了。”

    她顿了一下,语气稍稍高了一点。

    “对了,岑舸生病了,她说是癌症。”说着安溪撇了撇嘴,有些撒娇的嘟嚷模样,“但我总觉得她在骗我,你看她一点要死了的样子也没有。”

    默了两秒,安溪又小声说:“但我也查过了,要是运气好的话,依靠靶向药,癌症的确能活很多年。

    “岑舸也不是普通人,她家族那边那么多人眼红地盯着她手里的权利,她就算能用这个理由骗我,但不能用这个理由骗敷衍他们……”

    安溪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话。

    最后她起身,因为跪了太久,血液不流通,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安溪急忙扶着墓碑,缓和几秒,视野慢慢清明,墓碑上陈落梅的照片也一点一点的清晰入眼。

    母亲笑得一如既往地温柔。

    安溪垂下手,笔直地站着。

    定了一会,她忽然很轻的问:“妈,我要是真和岑舸和好,你会生我的气吗?”

    有风轻轻吹过,包裹白菊的包装纸发出窸窣轻响。

    安溪在微风里自己回答:“你晚上托梦给我好不好?要是你不高兴,我就重新和她保持距离。”

    安溪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好吗?”

    岑舸并没有上车。

    她在车外等安溪出来。

    远远看到安溪的身影,岑舸立马走过去接人。

    岑舸目光在安溪有些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牵住安溪发凉的手。

    这次安溪没躲,也没挣扎。

    “聊了些什么?”岑舸问着话,发现安溪的手很凉,于是两手捂着揉了揉,把自己的温度渡给她。

    安溪定定看了岑舸一眼,回说:“骂你。”

    “嗯?”岑舸瞧了她一眼,眼底关着些笑,“和妈妈骂我?”

    妈妈两个字从岑舸嘴里说出来格外灼人,安溪听得不自在,把手从岑舸手里抽出来,绕过去开车门。

    岑舸从另一边上车,一坐好就让司机把空调温度调高,说完再问安溪:“冷吗?”

    安溪摇头:“不冷。”

    她甚至还有点热,脸上发烫,估计还红了。

    岑舸看了看她,又和司机说:“不用调空调温度了。”

    说完她再问安溪午餐想吃什么。

    安溪一下子想起母亲做的柠檬酸汤鱼,于是她说:“我想吃鱼。”

    岑舸:“中餐吗?”

    安溪点点头。

    她其实还想和岑舸说,你知道吗,2020那一年,我生日那天,我母亲也说要给我做柠檬酸汤鱼,她说生日吃鱼,年年有余,但我们最后没有没有吃到鱼,也没有吃到那个订好的生日蛋糕,因为那天我车祸流产了。

    这些话,在安溪心肺里转了年年又月月,每当她后悔痛苦的时候,她就会想起这一天,这些事,然后更加痛苦与愤怒。

    她无数次想用愤怒的质问语气,把这些话如刀子一样的砸在岑舸身上,要让她也尝尝那心如刀搅的痛苦滋味。

    可当真的机会到来,这些话,这些在漫长时间里从沸腾到死寂的痛与恨,忽然蒸汽一样蒸发消失,变得没有意义了。

    质问不会换来结果,也不会换来解脱。不如让它像每一个过去那样过去。

    --

    晚上岑舸带安溪去山上看星星。

    傍晚开始下雪,这会雪花正大。

    岑舸开着车,压着车速慢慢沿着公路往山腰走。这边是景区,道路干净宽敞,路灯明亮,清晰照出树影与雪花飘飞的轮廓。

    晚上十点,按理说景区早就关门了,但现在不仅大门敞开,工作人员也都在,见到岑舸的车经过,还礼貌地挥手打招呼。

    安溪意识到这里今晚被包场了,山顶上肯定还有其他的惊喜。

    安溪望着路边的积雪与漫天的雪花,想起母亲病倒在厨房那天早上,也是这样一个雪天。

    她突然大声道:“停车!”

    岑舸扣稳方向盘,缓缓踩住刹车,停在路边,耐心问:“怎么了?”

    安溪盯着车前台,低声说:“我不想去看星星了。”

    她不想面对岑舸的惊喜,她还没准备好完全原谅,以及接纳岑舸。

    岑舸看着她发颤的睫毛和苍白的脸色,很快道:“好,那我们先回去。”

    岑舸握住她的手:“抱歉,是我行程安排得太多了,你别有压力。”

    安溪点点头:“我们回去吧。”

    “好。”

    岑舸重新启动车,掉头下山。

    途中岑舸的手机不停地响,她专心地在雪天里开着车,没接。

    安溪听不下去,正好看到路边的洗手间标志,便说:“我想去洗手间。”

    岑舸停下车,安溪去洗手间,她在车里接电话,把取消景区安排的事情通知下去。

    安溪洗了把脸,然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她仍旧在迷茫自己的选择是不是真的正确,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

    安溪又洗了一次脸,她闭着眼,抹掉水珠。

    安静的洗手间里响起岑舸的脚步声,安溪慢慢睁开眼。

    岑舸站在洗手间门口,担忧地看着安溪。

    安溪避开了她的视线,抽出纸巾擦脸和手。

    岑舸这时候走过来,停在安溪身旁,瞧见她发尾打湿了,帮她拨到肩后。

    “好了吗?”岑舸没头没尾地问。

    安溪就当她是在问洗脸洗完了吗,于是点点头。

    岑舸便牵住安溪的手,轻声说:“那跟我回去了。”

    安溪跟着岑舸走出洗手间,走入飘飞的大雪里,忽然想,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

    被人需要,被人主导,被人照顾,还有被人疼爱。

    安溪垂下睫毛,心想,那就先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说不定下个月岑舸就对靶向药免疫,然后癌症失控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距离岑总的翻车修罗场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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