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初形(三十)

    办公室内,魏国才一语不发,坐在沙发上。他的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脏,看上去应该是好几天都没换洗过了。眼睛上有很重的黑眼圈,精神状态很差。

    想来也不奇怪,自己视为己出的女儿坠楼身亡,唯一的儿子因为杀人未遂被关了起来,短短几天时间内,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就这样毁为一旦。

    沈琮岚端了一杯红茶,放在了魏国才面前:“先喝口茶吧。”

    “……多谢。”魏国才伸出手,一双手满是老茧,魏国才不过50多岁,算是中年,可从外表上看,他看上去就像是个70岁的老者。

    “你们……去警局见过魏宏朗吗?”

    魏国才神情很悲伤,过了一会儿,才摇头:“……宏朗不愿意见我们。”

    做出这种事,魏宏朗心里只有满满地羞愧和自责,他无颜面对一直疼爱自己的父母,无法面对他们伤心欲绝的模样。沈琮岚微微叹了口气,一时冲动犯下的错,终究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要问你。”魏国才喝了一口茶,抬起眼眸:“被宏朗刺伤的那个女孩……他们家索要90万的赔偿金,是你帮我们家付清的赔款吗?”

    沈琮岚“嗯”了一声,回答:“这笔钱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不,错是宏朗犯下的,需要我们承担。”魏国才语气很坚定:“我一定会把这笔钱还给你。”

    魏国才从怀里掏了半天,拿出一块就手绢,里面一共是5000块钱。魏国才把这笔钱放在桌子上,推给沈琮岚:“我们现在……暂时只有这么多,剩下的钱,不管花多少年,我们都会努力还清。”

    魏国才年纪不大,脾气却倔的很,死活不愿意接受沈琮岚的帮助,沈琮岚苦口婆心的劝了老半天,可魏国才还是坚持己见,无奈之下,沈琮岚只得把这笔钱手下。

    “好吧。”沈琮岚无奈叹道:“我暂且先帮你们存着。”

    魏国才看着沈琮岚把钱收下,一直僵硬的脸上才又有了一丝表情。他心知肚明,对于沈琮岚这种富豪而言,90万并不是什么大数目,可对他而言,即便是努力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还的清债务。

    可即使如此,魏国才仍不愿意走捷径。他踏踏实实过了一辈子,靠自己努力赚钱养家,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但至少落个问心无愧。

    “你的事说完了,接下来该轮到我了。”沈琮岚语气一变:“李月遭遇车祸出事当天,你是不是去过车祸现场?”

    “是。”魏国才回答的很干脆。

    沈琮岚没想到魏国才居然回答的这么利索,有些诧异,魏国才接着说:“我就在马路对面,目睹了李月被撞身亡的过程。”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有人在我家门口,塞了一张纸条。”魏国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的字体很娟秀:我知道杀害吕慧琦的凶手,下午5点,校南门咖啡店见。

    沈琮岚见过李月笔迹,这张纸条是李月写的没错。

    “她约你见面?”

    魏国才点头:“我按照时间到了咖啡店门口,但却一直没等到约我出来的人。大约又过了十分钟,我就看到一个女孩急慌慌的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她的视线和我有一瞬间的接触,她对我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冲进了车流。”

    “她说什么?”沈琮岚急忙追问。

    “她说对不起。”魏国才声音低沉。

    李月在临死前,原本想要告诉魏国才全部的真相,这件事被真凶知道之后,他决定除掉李月,所以李月才会突然暴毙。

    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凶手确确实实和吕慧琦、李月熟识,且走得很近。他能掌握她们的一举一动,一旦超出自己的控制,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沈琮岚想到了李月临终前曾打给自己的那通电话,李月断断续续的曾提到过什么笔。沈琮岚抱着试试看的心情,问魏国才:“你知道李月有一支很重要的笔吗?”

    魏国才猛的一僵,神情一下子变得很不自然。沈琮岚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魏国才反应这么激烈。沈琮岚察觉了端倪,问他:“你知道这支笔?”

    魏国才沉默无言,沈琮岚见他神情有些犹豫,急忙追问他:“如果你有线索,请千万不要隐瞒,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魏国才叹了口气,神情哀切:“李月口中的笔,应该是小琦生前经常用的录音笔。”

    “录音笔!”沈琮岚没想到李月指的竟然是录音笔。

    魏国才点头回答:“小琦生前经常用录音笔录课,李月要找的录音笔,应该就是指的那支笔。”

    李月让沈琮岚一定要找到那支笔,那就意味着这支笔里记录着关于嫌疑人的重要信息。沈琮岚见魏国才闪烁其词,犹豫不决,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事。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沈琮岚脑子里闪现:“在吕慧琦出事的那天夜里,你是不是曾经见过她?”

    魏国才瞬间脸色苍白。

    “录音笔这种东西,大学生经常随身携带,更何况是吕慧琦这种很努力的学生。但我们在事发现场并没有找到这支笔,甚至连摔碎的碎片都没有——”沈琮岚顿了顿,直视魏国才:“因为这支笔一开始就被你拿走了。”

    魏国才的手微微发抖,沈琮岚想不明白:“你明明一心想为吕慧琦报仇,但却为什么要拿走她留下来的证据?你为什么要包庇凶手?!”

    “我没有!”魏国才激动道:“我恨不得把那个凶手碎尸万段!”

    “那你还——”

    “因为小琦给我的那支录音笔,根本里面什么都没有!”魏国才歇斯底里地喊道。

    吕慧琦拼死想用录音笔记录下犯罪嫌疑人的线索,可是天不助她,那支录音笔却在关键时刻没了电。吕慧琦并未留下任何线索,她甚至在临死前都不清楚这支笔早已经停止了工作。

    魏国才痛苦的把头沉浸在臂弯中:“那天夜里,我和宏朗出门寻找小琦,是我在图书馆外的石阶上找到了小琦,那时她已经……她在最后的弥留之际,把那支笔递到我手上之后就咽气了,我……我……”

    魏国才说不下去了,吕慧琦临死前留下了这支录音笔,希望能把关于凶手的线索留下,可事与愿违,这支笔里竟什么都没留下。

    自己的亲人拼命留下的证据,却不过是一场空,这件事让魏国才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所以他没有告诉魏宏朗,也没有告诉红姨,他不相信警察会主持公道,所以一直私下里调查吕慧琦死亡的真相。他只想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来为吕慧琦伸冤。

    “这支录音笔,现在在哪里?”沈琮岚问。

    魏国才沉默,沈琮岚知道魏国才对警方仍有芥蒂,他神色凝重,郑重其事的对他说:“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抓到逼死吕慧琦的凶手,三天内,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魏国才抬起眼眸,正对上沈琮岚炯炯有神的目光。

    迟疑了片刻,魏国才从衣兜内袋摸索出了一直录音笔,递给了沈琮岚。

    送走了魏国才,沈琮岚回到桌前,急忙打开了这支录音笔,果然,录音笔内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李月并不知道,这支录音笔里并没留下任何记录。”沈琮岚把自己埋在了靠椅里,脚尖轻轻转动座椅:“也就是说,犯罪嫌疑人本人也不知道这一点。”

    柯罗的声音从耳机里响起:“沈琮岚,你想到了什么?”

    沈琮岚露出了一抹狡黠的微笑:“或许我们可以下套,让凶手把狐狸尾巴露出来。”

    柏昌私立大学内,邓信然上完了最后一堂课,他拿起讲台边上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的喝完了半瓶水。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在教室最后,只留下了一个穿着夹克衫的年轻人。

    年轻人拿起桌子上的皮包,径直朝台上走去。邓信然放下了手中的水,对来人客气地笑了笑:“袁队,您的气质,和大学生相差太多了。”

    袁秋没有说话,一双冰冷犀利的眼眸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大学教授,邓信然对于这凌厉的视线并未感到任何不适,相反地,他甚至还主动微笑,问他:“您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关于吕慧琦论文成绩的事,我有问题想请教您。”

    邓信然眼眸眯了起来:“袁队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秋从包里拿出了一沓论文,扔在了讲桌上:“这是吕慧琦在大学本科时撰写的毕业论文,这里面阐述了当前化学领域最前端的理论猜想,并提出了科学验证实验的构想。即便是登载在核心期刊上,这也是一篇不输于权威专家的精彩文章。”

    邓信然没有拿起这篇论文,对于袁秋说的事,他并没有很吃惊:“我知道,所以我才会选她作为我的研究生学生。”

    袁秋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了另一篇论文:“这是她正在撰写的研究生毕业论文初稿,这是她对于该项实验研究引申出的预测推论,如果这篇文章得以发表,以她的水平,甚至可以直接获取博士学位。”

    袁秋眼眸死死地盯着邓信然,目光犀利:“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吕慧琦在把这篇论文提出后不久,就突然惨遭横祸?”

    邓信然没说话,那双隐藏在眼镜背后的伪善嘴脸第一次露出了凶残的爪牙,他阴翳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袁秋,似乎想要将他生吞活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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