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六年前。
在一片混乱的横滨里, 有一个不起眼的组织异军突起, 所有与其对抗的家伙都消失在人间, 即使是港黑因为地盘地入侵而派过去对抗的战斗小队都几乎全灭了。
唯一撑过攻击的年轻属下回来的时候, 惊恐地说他听到一道致命的歌声, 以及看到一个没有四肢的小女孩。
她的双目如同蒙尘般无神, 像晴天娃娃似的被皮带束在敌人的小货车上, 对着外面的交火声唱出了最具杀伤力的歌声, 把所有人的生命力都抽走, 让一个又一个人如同枯萎的植物似的,死在残砾败瓦中。
这个方法很有效, 在全面陷入战乱状态的横滨里, 她的身边甚至短暂地出现了真空地带。
然后,这个现象引来了森鸥外首领。
因为那片残砾败瓦正好就是港黑的领地,那里曾经是一间珠宝店。
“——喔, 真是有趣的能力呢。”
森首领看著文件,流露出一种看到新玩具的表情, 那双眼睛明明带着愉悦的兴趣感,但浑身上下又充满了理性计算的气味。
他身边跟着一个额头和右眼都包着绷带的瘦小少年,后者当时大约是十五岁左右,全身都是黑色的, 不仅拥拥有乱蓬蓬的黑发、穿着黑色的西装、肩上还披着一件过大的黑色长大衣。
“你怎样看,太宰?”森首领问道。
“森先生要是想要的话,带回来不就好了。”少年对一切都兴致缺缺,语气无所谓得像在捡起一块路边的石头。
“我倒是想, 但遗憾的是,我们这边人手很短缺呢。”森首领笑了,看着少年说,“要是想要低损耗地捕捉这孩子的话,需要你的’异能无效化’的能力,而对方的火力,则是需要中也君来解决。”
“……”太宰治已经猜到对方想说什么了,顿时流露出一个明显的嫌恶表情。
【太宰君,你跟中也君再来一遍合作怎样?】
因为这个命令,他不得不开始动脑子着手调查,然后跟一个合不来的讨厌家伙闯进一个横滨边缘的小仓库里,黑发少年喃喃着,他像是提不起劲似的拖着身体走路,没个正形,直到发现前面的人走得太快,因为不甘示弱而加快速度迈开步伐。
“啊,真麻烦。”他拖长声音抱怨,跑在后方,“这个世界真是太麻烦了,就没有一个可以轻松死去的方法吗……”
虽说是跑,但他的动作仍然是慢吞吞的。
前面是一个橙色头发的少年,气质如同发色一样鲜活,看到自己的搭档完全没有干劲时,顿时生气了,“喂,混蛋太宰,给我走快一点啊,再过一个小时就是新游戏的发售时间了,被任务进度耽误了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啧,幼稚死了,那种小孩子游戏一点也不好玩好吗。”他向他抬杠。
“啊是吗,那你就看着我玩好了,混蛋!”
“哈?我为什么要被说混蛋?明明跟中也这种傻子不一样,我一直负责着动脑子的部分!”
“你说谁是傻子?!”
他们吵吵闹闹的到了目标地点附近的山头,拿着望远镜看着据说藏着首领想要的异能者的仓库。
太宰治悠闲地坐在旁边的碎石上,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摆着手说道,“啊啊,好累啊——我不动了,外面的收拾就交给精力旺盛的小矮人了。”
“喂太宰,你这混蛋又想偷懒吗!”中原中也扔开望远镜大喊。
“打打杀杀不是我的份内事,把主人抛出去的飞盘叼回来是狗狗的工作吧,作为主人的我,只要在这里等就够了。”太宰治甚至拿出了PSP,用鼻子轻嗤了一声,“动作快点啊,迟了的话,我就自己去买新游戏了——当然,不会买你的那份,让你睁着眼睛看着我玩也不错。”
“混蛋……”中原中也咬牙切齿。
这混蛋明摆着不会动,为了他的游戏盘,他只好骂骂咧咧的一蹬地面,控制着重力,像炮弹一样飞到敌人的据点里。
太宰治就这样一个人横躺在石块上,“啪哒啪哒”的打着游戏机。
过了一会,他就像嫌太阳太刺眼似的,朝着树荫挪动了一下屁股,侧着脸继续玩,“……啊,反超前了……这次我赢定了……很好,就这样了!我就要赢了!贏了!!”
他一激动翻了翻身,就摸到一块突起的石头,一把按下去,面前就出现了一道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不是吧,我的运气啊。”他哀嚎。
到底是不是真的碰运气,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远处响起枪声,看来中也已经在动手了,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声音,还是因为阳光照进去,数只老鼠受惊跑出来,又飞快地窜进森林里,太宰治不情不愿地起来。
他一眼望去,通往地下的楼梯又窄又湿,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气质阴冷的黑西装少年,与阴森的地牢。
实在是非常配的组合。
太宰治却对此没有自觉,只是嫌弃地看了一眼泥泞不堪的地下室。
“真是的,居然得跟一个讨厌的小矮子出任务,真是令人不愉快。”明明踏进敌对势力范围,他的姿态却轻松得像在后花园逛街,口中还发出了唠唠叨叨的抱怨,“森先生也真是喜欢使唤人,这点程度的工作就别派我来做……啊,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个人明明是首领,可人缘实在太差了一点。”
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在有敌人来回收他们的目标前,他也不能拖太久。
但当他踩到地面的时候,还是顿了一下。
他在地牢里看到一个不满八岁的小女孩,如同虫子一样软软地瘫在地上,她没有被任何锁链绑着,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即使是他,都不会这样对待要拷问的俘虏。
“很痛苦吗?”他只是问。
“……”小女孩点了一下头,几不可见。
“人类真是擅长折磨自己的同类呢,我深有感触,因为我也一样,你一定很想死吧,一副连求救声都发不出来的凄惨样子,活着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太宰治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扬起手臂像是演说似的,“我了解的,在这个世上活着,一点乐趣都没有,唯有死亡才是永恒的快乐……”
很不幸的,他的听众只有一个呆若木鸡的小女孩,对复杂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太宰治说了好一会,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好满脸无趣的又叹了一口气。
“那么,要给你一个解脱吗?”他收起了刻意轻快的语气,用一种跟这个地下室一样阴冷的目光看着她,灰色的、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表情,“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喔——不用说话,只要点一下头就好。”
他等了一会,却等来了一声微弱的气音。
“………………不要。”
不要。
她说“不要”。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他很少感到惊讶,但此刻切切实实地吃了一惊——即使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也不想放弃生命吗,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难道要比死亡更好吗。
这个倒在泥泞里的小家伙,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她呢?
真是让人理解不了。
“好吧。”太宰治耸了一下肩,“不要就算了。”
他将会有很多时间去搞明白她,森先生的眼光与运气真的很不错,虽然现在是稍微狼狈了一点,不过看来是可以用的家伙,而对他自身来说,至少这一点好奇心让这次任务不是完全无趣的生活部分。
他已经想到好点子了。
太宰治在内心愉快地拍板了一系列主意,但他没有把这点表露出来。
“森先生让我把妳带回去,跟我来一趟吧。”
地上的小女孩抬了抬灰暗的眼眸。
他对她伸出了手。
*
……
现在。
底下的厂员们还在营营役役地来回工作着,完全没有留意到头顶上的阁楼的暗流汹涌。
太宰治没有放开她的手腕,就像牵着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似的。
他的脸上带着闲适的微笑,手上的力度却一点都不轻,把她拉到一个暗角,语气轻快,“一年多没见,小谣你还是完全没有改变,半吋都没有长高嘛——啊,我忘记了,你早就长不高了。”
满脸微笑狠戳对方的痛点,是这人的拿手绝活。
歌川谣学着他的样子,嘲讽道,“我是没有改变,可是太宰先生你变了,以前好歹还可以说是高薪厚职,现在却是一个无业游民。”
一年多前,这个青年还以冰冷的眼神看着一切。
——斯文败类、披着黑西装的暴力装置。
随便什么形容都可以,他当时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变化无常,没有人胆敢违逆、没有人胆敢直视,因为他彷佛光凭视线就能把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变成黑白的存在。
现在的太宰治已经能轻松地把这些浊泥一样的气息,藏在一副清爽的笑容后了。
不,也许以前也可以。
——只是不屑也没有必要那样做而已。
“这都是托你的福,不是吗。”他轻快的说,彷佛她的还击令他很高兴似的。“现在我的目标是爽朗又不为他人带来麻烦的自杀~要是你有什么好方法的话,记得提我一下。”
她发出一个真诚的提议,“听我一曲催眠曲,保证你从此不会再醒来。”
“哇,请务必为我高歌一曲!”太宰治夸张地舞动双手说,看上去像一个自己嗨翻天的傻子,然后又托着自己的下巴,满脸纠结,“但是一想到要在这种像七月鬼一样阴沈的小女孩的歌声中自杀,一点都不爽朗,我会做恶梦的吧、绝对会做恶梦的吧——”
不,你死了的话才不会做梦。
歌川谣把这句话放在内心,这人八成就是想被吐槽才会吐出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她不会如他所愿。
“太宰先生,到底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我有预感将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与我一起殉情的美女吧——啊,不是你喔,我对豆芽菜没有兴趣。”
“……”她沉默了一下,“请说人话。”
“好吧,真没趣——是来自军警的委托,关于贵金属走私,务必要查清楚这件事情,并且留着活口与线索,让他们的人来接手。”太宰治像是很无奈似的耸了一下肩,“直白一点说,就是连同机器与人才的充公吧,所以抱歉了,不能让你动手。”
“……”
歌川谣看着他好一会。
她想要挣开他的挟制,以她的义肢的力气,这应该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喔喔,乱动可不是好孩子呢。”太宰治笑咪咪地说,像是立刻就意识到她的意图似的,顺着她动的方向而动,像蛇一样怎样都挣不脱,他凑在她耳边说道,“毕竟你没有属下在身边,现在好像还是我比较强一点——对吧?”
她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你说笑了,明明是我比较强。”
随即,她抬起没有被抓住的另一手,狠狠地一拳打在…… 身旁的警报器上。
工厂内顿时警铃大作。
本来安静地工作着的工人们顿时慌张起来,一个劲的丢下手上的东西跑出去,而外面则是跑进全副武装的不明小队,从那种干练的动作与匪气看来,大概是被雇来看场子的佣兵。
这个程度的武力与保安,已经不是田中宏生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了。
“是谁!?”
“是谁在这里?!”
“妈的,最好不要让我们知道是哪个龟孙子不小心按了警报!”
佣兵们骂骂咧咧的四处找着入侵者,但回应他们的只有无人的工厂与机器运作中的声音。
一片兵慌马乱中,他与她对视着。
对于两个人来说,这点小场面连开胃菜都算不上,他们的对手主要还是对方——
“我居然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精。”太宰治失笑,谁会想到当年那个小小的可怜虫有一天会站在不同的立场、给他添堵呢。
至少现在她的这一下打草惊蛇,肯定会令这家工厂的主人更小心,他想查清楚线索会遇到想像以外的阻力,但她跟他都知道,这点小事不会阻碍他多过一个上午,纯粹就是一个不痛不痒的恶作剧而已。
更何况,他早就得到想要的人了。
歌川谣很了解他。
也许在他人看来,太宰治这个人阴晴不定、捉摸不透,但她用了整个童年来观察这个人,所以她能看出来一些无关紧要的浅层的东西。
“可惜,我这个麻烦精没能给你带来麻烦。”她抬眸看着他,像在晒笑,“让我想想,我潜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人坐在控制室里——你早就得手了吧,你抓到了这个工厂的主管,他想必能给你不少情报。”
太宰治认同的说,“很不错的观察力,要给你一个花花贴纸吗?小朋友。”
“我还能有更好的表现。”她无视他的挖苦,另一手飞快地从口袋拿出了不知从哪里捡来的PPK,对着楼梯的另一边的柱子开了几枪。
砰砰砰——!
数声巨响把躲在柱子后的人吓了一大跳,尖叫着跳出来,因为子弹轻而易举的穿过了柱子,显然这根可有可无的废铁保护不了他。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中年男人,胸前的工作名牌他就是这里的工厂主管。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他慌张地求饶道,对着她,也对太宰治,显然跟后者有过对话,“你不是说过只是问一下话吗,我什么都会说的、什么都会……不要开枪……”
居然能在这种噪音上天的环境里,直到找到他事先藏起来的人——好家伙,果然很不错。
太宰治想道。
“我也感到很困扰啊,你看看,现在拿枪的人根本不是我。”但他表面上只是无奈地摊开双手,一副“你跟我说也没用”的样子,然后转向她说道,“他是我的线索,所以,小谣你能住手吗?”
他的语气很轻,像在征询。
但熟知太宰治的人都知道,当他用这种口吻说话的时候,不希望听到任何拒绝,否则后果就会变得不可预计了。
“可是我想给你添堵。”歌川谣笑得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一点都没有忌惮,或者该说有是有,但不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来,“没道理被白白冠了麻烦精的名号,什么都不做吧。”
他搔抓着自己自然卷的头发,“真令人头痛,我可不记得自己把你教成这种情绪化的孩子。”
“这种贵金属是港黑在横滨独家代理的东西,要是有谁胆敢侵犯我们的利益,就得让对方想起晚上被fia支配的恐怖——所以,我判断现在把他解决掉就是最优解。”她刻意用以前报告状况的恭敬语气说,“对吗,前干部大人。”
太宰治摇了摇头,“但是,我应该也教过你,要留下有价値的活口,才能得到更多。”
“我有线人。”她吐出了四个字,像一个向家长邀功的小孩子似的,骄傲地仰起头说,“压根不需要这种傀儡一样的小棋子,不然您以为我是怎样找到这里的?”
如果是别的什么组织就算了,可偏偏太宰治是要把他交给军警。
事实上,因为英雄的到来,黑白两方的平衡就开始微妙地倾斜了,要是在这种时候,再毫无条件地把侵犯港黑利益的家伙交出去,无疑是一种无声的示弱,而在地下世界里,只要露出一丁点脆弱,就会有无数虎狼一扑而上。
“原来如此。对你来说,在这里杀了他确实就是最优解。”太宰治明了的点着头,笑意吟吟,“但是,你的最优解忽略了我的存在……”
他顿了一下。
他的语气本来带着轻松的笑意,数秒的停顿后,就换上了她所熟悉的轻蔑与幽暗,像在冷笑一样的询问——“你该不会认真想跟我对上吧?”
明确又直接的胁迫。
在这个横滨里,没有人能忽视来自曾经的港口fia最年轻干部的威胁。
歌川谣也一样,她下意识的抖了一下。
因为这个人能策反最忠诚的人、能不费吹灰之力让敌人自找死路、能以血腥创造港黑至少一半的财富、甚至能在叛逃而出后,在港黑几乎只手遮天的横滨里,完好无缺地活到现在,看起来还过得颇为滋润。
但半晌,她轻轻笑了笑,似乎半点不把他的话放在眼内,“如果我偏要动手呢?”
砰!
话音未落,她已经直直地对准中年男子的额心扣下板机,这个极近的距离不可能射失,她知道,他只能发现自己的话毫无作用。
太宰治还在微笑,但眼神已经冰冷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来呀,正面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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