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颂遥把书包背上走出小巷, 转角,看到曲腿靠在墙上的少年。
他仍旧是穿着卫衣和工装裤, 戴着棒球帽, 侧脸只看到下巴和高挺的鼻梁, 以及薄薄的唇线。
两个人隔着几步距离。
斯越转头抬眸, 漆黑的瞳孔安静凝视她。
“你怎么回来了”
他没回答。
斯越其实一直没走, 当然也目睹了刚才白颂遥是如何把吴际打倒的。
一切好像越来越扑朔迷离了,白颂遥突然间的改变,突然间变了性格,甚至拳脚功夫也会点。
斯越也没有多问,朝她走过来。
两个人身高悬殊,他几乎得弯下腰,用手撑着膝盖才能和她视线齐平。
男生看着少女的眼睛, “等我几分钟。”
“你要做什么”
斯越站直,手掌放在她头顶,他掌心很大,触摸到她柔软的头发, 轻轻揉了揉, “未来女朋友受欺负, 做男朋友的能不管”
“等着。”
他走进小巷,白颂遥没有转身去看, 听见里面传来惊恐的声音。
“卧槽越哥”
“越哥怎么在这儿”
“越哥你想干什么啊啊啊啊疼”
紧接着都是拳打脚踢的声音。
白颂遥抬头看昏暗的天空, 虽然她不喜欢斯越, 但是不得不承认, 有一个人无条件的站在身后保护自己,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十分钟后,斯越走出来,他手指指关节上有些血,不是他的,是打别人打出来的。
男生修长的身躯被路灯光线拉得很长,飞鹅在灯下胡乱的飞动,路灯下的俩人简单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斯越手拿起她书包,白颂遥拧眉拉住自己书包带“做什么”
“送你回家。”
“我给背。”
白颂遥“谢谢,不用。”
斯越看着她眼睛好一会儿,白颂遥觉得他想从自己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是了,这一世的斯越还没有想起前世的记忆,所以应该对她的改变很好奇。
白颂遥也好奇的是,这一世的斯越还会不会想起他们的前世。
之前的三辈子,他都会在中途想起上一辈子的事,从而为她牺牲。
他们之间一死一生,仿佛是上天注定,所以这一世,白颂遥希望他不要再想起过去,就这样恣意骄傲的活下去,也不要再为她牺牲了,如果注定有一个人要死,那么她报完仇,可以去死,换他生。
白颂遥低头,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塞进斯越手中“谢谢你。”
他看着她,低笑起来“谢得过来吗你”
白颂遥微微一怔,是啊,她谢不过来,斯越实在为她付出太多太多了。
“擦擦吧。”
斯越不动,低着眸“你来。”
白颂遥抬头看他。
路灯的光线清冷,他眉眼不羁,痞痞的笑着“白同学,快点儿啊,我疼。”
白颂遥垂眸,有些无奈的给他把手中沾上的血擦干净。
“你怎么会打架”斯越忽然问。
白颂遥淡然“学过。”
她是一个时刻会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人,为了不太早的死去,她想过很多活下来的方法,会点拳脚不过是其中之一,可纵使她有三头六臂,也抵不过小说剧情的安排,换句话来说,敌不过天意。
“好了。”
她收回手,手却蓦然被斯越握住。
他还算注意着分寸,握的是她手腕,隔着校服的袖子,没有碰到她肌肤。
“白颂遥,以后,你有我。”
白颂遥没什么表情“斯越,我很感谢你,但是我们终究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在一起的,你”
他打断“白颂遥,你一声吩咐,天涯海角我也过来找你,就算死了,也会千方百计的活过来。”
白颂遥内心受到震动。
十八岁的斯越不羁放纵,却仍旧和后来成熟后的斯越一样坦然无畏,他们都是一个人,从始至终只护着她。
“好。”白颂遥抬眸看着他,缓缓弯起唇。
斯越还是送白颂遥回家,不过是远远跟在她身后,快到白家别墅,白颂遥忽然转身,对他说“小猫们都很好,你要不要取个名字”
斯越嗓音散漫“你取。”
白颂遥点点头,“那你先回去吧。”
斯越嗯了声,也没动。
白颂遥转身进屋,关上门走到窗户,拉开一些窗帘往外看,斯越还站在门外。
她将窗帘放下回自己卧室,两只小猫乖乖的窝在它们的小窝中。
白颂遥看着它们,“叫你们什么好呢”
她可没有养过任何宠物,对这方面没什么讲究,取了两个比较随意的名字。
毛毛和球球。
想改天告诉斯越。
两天后白颂遥听到一个消息,杨助理去世了。
她正下楼,听到几个女佣正在议论此事。
“杨助理去世了,那他太太是不会马上就要成为我们太太了”
“听说那女人年轻貌美,很得咱们先生欢心。”
“那肯定是得欢心啊,如果不得欢心怎么可能要一个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
“我可真好奇夏悠到底施了什么迷惑术,让咱们先生这么喜欢他,要知道自从咱们太太去世这么多年,先生可从来没有传出要娶谁的谣言。”
“不仅如此,这夏悠还有一个年纪和咱们小姐差不多的女儿,听说都会一起带进白家。”
“那这样说的话,白家是不是就有两位小姐了咱们以后是不是得观望观望,看看先生到底更看重哪个女儿。”
有人不赞同“我觉得还是咱们小姐更得重视,毕竟是先生亲女儿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先生和夏悠结婚后,每天被她吹枕边风,咱们小姐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我觉得夏悠的女儿可能会更得重视。”
白颂遥站在桌前倒水,正慢慢的喝着,几个女佣窃窃私语结束,走过来就看到白颂遥穿着睡衣坐在餐桌前,微微抬眸看了过来。
这段时间白家上下已经习惯白颂遥冷静漠然的眼神和态度,因为白望山的重视,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现在背后议论被听见,女佣们面色都有些发白。
“小姐”
“小姐饿了吗,我们马上去做早餐。”
“站住。”白颂遥拿着杯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上面,“你们刚才说谁去世了”
女佣讪讪地开口“杨助理,小姐应该知道。”
白颂遥当然知道,这位可真是个终极绿帽户,绿帽子戴了多年还憋屈得不敢说出口,最后还死了成全自己出轨的老婆,要不是真是因为他身体不好,白颂遥都会以为是这人太过大公无私了。
“我爸爸要娶夏悠的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女佣“王嫂说的。”
白颂遥微微挑眉,这个女人每天上跳下串,想使劲的给她找不痛快,她如果真不让夏悠进门,王嫂怕是能气死。
也好,事情进展到现在也差不多,该下一步计划了。
女佣们仔细打量大小姐的脸色,瞧着面无表情,不生气,也不喜悦,仿佛对于白望山要娶下属遗孀这件事完全接受了。
有聪明的女佣立即表态“小姐,不管这家里会不会进来新太太和小姐,您都是白家唯一的大小姐,我们都是站在大小姐身后的。”
白颂遥嗯了声,也不去计较她们刚刚背着自己说了什么,这家里还是得要几个聪明人的,不必把所有人都推到夏悠那边。
“你们这句话说对了。”
“就算夏悠进门,她的女儿也是姓夏,不姓白,我才是家里唯一的小姐,你们心里记着这件事就好,可不要背着我做什么龌龊的事,否则就算你们抱上新太太的大腿,也没人救得了你们。”
“是,我们记住了。”
白颂遥点点头“我衣帽间里的首饰,你们可以去挑一样喜欢的。”
几个女佣眼睛一亮,惊讶的看着白颂遥,白颂遥的首饰那可都是极其昂贵的珍品
收买人心嘛,白颂遥这一套是跟上辈子的夏悠学的,当初她刚进门不久就把白家上上下下收买个干净,里里外外的人都有意无意挤兑她,白望山再被她吹吹枕边风,她就算不中套也会被白望山误会。
“小姐说的是真的吗”女佣们压抑不住脸上的喜悦。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们聪明点,机灵点,我说过了,有的是好处。”
白颂遥随口道“其实,我有些不喜欢这个即将要进门的太太和她女儿。”
女佣们秒懂“小姐放心,我们以后什么都听小姐的。”
“我就说嘛,小姐才是白家唯一的大小姐,那个夏悠和拖油瓶算什么,什么都不能跟您比”
“对对对,小姐放心,我们都是忠诚于小姐的人。”
白颂遥笑了下,“自己去挑吧。”
倒不担心她们多拿,富豪里的女佣可没这么大胆子敢偷东西。
白颂遥吃过早餐到院子里晒太阳,坐在躺椅上,白颂遥看着远处正被修剪掉的枝桠,微微眯起眼。
她敢保证,夏悠嫁给白望山,绝对是她此生最后悔的决定,因为她毕竟是活过几辈子的人,知道所有人的秘密,相当于,所有人的把柄都在她手上,这种感觉很不错。
她闭上眼晒太阳,终究不喜欢那样明亮的阳光,用遮阳帽挡着自己的脸。
或许等一切都结束后,她可以心无杂念,好好的晒一场太阳,如果她心中没有恨意了,这个世界会好起来了吗
白颂遥进校门的时候看到夏绮和田文文正拿着扫把扫着操场树下的落叶。
她们之前被罚打扫学校卫生,这可不是请假就能逃过的,甚至因为她们请假耽误了打扫,听说教导主任还给她们加了一个月。
夏绮和田文文正埋头打扫,身边走过的人都在讨论她们,明目张胆,一点不避讳。
“那就是偷答案的夏绮”
“对就是她,仗着自己漂亮胡作非为,其实成绩也就那么回事,年纪上很多女生都能碾压她。”
“她的与众不同到底是怎么吹起来的,我吐了。”
“因为她会撩男生啊,咱们学校里很多男生都是她的裙下臣,天天嘴里都喊着夏女神呢。”
“不过自从白颂遥出现后,学校里的风向都变了,你猜怎么着,现在大部分的男生都把白颂遥当成新女神了,这个夏绮早就被忘记了。”
“她还天天惦记顾明宇呢,也不看看她配不配,偷答案还这么歹毒污蔑给别人,演电视剧呢。”
“对,幸好那个白颂遥比她聪明,反将她一军,否则还会被她把黑的说成白的。”
“这个白颂遥可真惨。”
就是这样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前的夏绮听到最多的就是夸奖,大家夸她漂亮,夸她明媚动人,夸她与众不同,夸她学习好。
可是现在呢,因为白颂遥,这一切都变了。
她握住扫把的手变得格外紧,想起母亲夏悠对自己的叮嘱,夏绮勉强忍住了。
现在的她并不适合去反驳这一切,就像母亲说的,她只要静静等待着母亲给她寻找的反击机会就好。
夏绮更加迅速的扫地,只觉得脏死了,这种脏活累活为什么要让她来做,她就应该像母亲说的那样做人上人,明明她心中有一种意识,明明所有人都应该围着她转悠才对,为什么大家都变了
她正在思索遇见白颂遥后,到底哪些地方出了错,低着头的视线里看到一个人朝她走过来,对方停在她面前。
夏绮抬起眼,看到白颂遥。
白颂遥笑盈盈看着她。
夏绮与她对视的一瞬间,无数的恨意险些彭涌而出,脸上的表情极是压抑,痛苦挣扎几分钟之后,她重新低下头,轻声细语道“白同学,请你让开。”
看着这样的夏绮,白颂遥不用想都能猜到她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经过了夏悠的点拨,要她静待反击的时机。
而且近段时间夏悠很快就要嫁进白家了,夏绮如果想要荣华富贵,这时候就不能出任何乱子,遇到白颂遥还要避开她的锋芒。
很好,白颂遥其实有些满意。
原本她还觉得现在的夏绮太笨,丝毫没有挑战力,加上一个夏悠勉强够了。
白颂遥开口“刚才我进校园的时候遇到教导主任,他让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认真太打扫。”
田文文瞪她“有没有认真扫,你没有看点吗你不就是想来嘲笑我们”
“当然不是。”
白颂遥坐在旁边,“教导主任让我在这里监督你们,而且我也觉得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差事,看着你们不好受,我心情就特别好。”
“你”田文文甚至想挥起扫把给白颂遥打过去,不过想起她的身份,她忍住了。
她没有想到白颂遥竟然是数一数二的富家千金,还是白望山的独生女儿。
但是绮绮告诉过她,她和夏阿姨马上就要进白家生活了,绮绮很有可能也要改成白姓,到时候白家就有两个小姐,她就是千金小姐的朋友,看白颂遥还怎么嚣张
白颂遥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是在百无聊赖,站起来将夏绮好不容易扫在一起的树叶踢散。
田振兴瞪眼“白颂遥,你在做什么,你太欺负人了”
“我欺负的,就是你们。”
白颂遥再次将夏绮身旁的垃圾桶踢翻在地,垃圾桶在地上滚了几圈,里面的树叶又尽数倒了出来。
“你太过分了”田文文走过来拉住夏绮的手。
夏绮气得身体微微发抖,死死的盯着白颂遥,握着扫把的手仿佛像掐着白颂遥的脖子那样用力。
白颂遥微笑“夏绮,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忍多久。”
白颂遥拿上自己书包,路过垃圾桶,又踢开,这垃圾桶滚得更远,所过之地,里面的树叶都洒出来,刚刚被扫干净的操场都全部都是落叶,夏绮必须重新打扫。
而这一幕并不是没人看见,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们都怔怔的看着白颂遥。
白颂遥走过这群男生,看到人群里的一个人,是黄阮的弟弟黄奕。
她脚步停住,转身朝他走过去。
少年有些脸红的看她走过来,白颂遥停在他面前,淡淡开口“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男生转开脸。
白颂遥平静冷漠“别跟我学。”
她说完就离开,之所以跟黄奕说这种话,是因为白颂遥知道,他是这本小说中为数不多从头到尾都是善良的人,就算后来他姐姐黑化,他也不离不弃想让她姐姐走上正道。
这样的人和她白颂遥不一样,她不希望他看到这样的自己从而学坏,她是个注定要死的人,活着的意义就是报仇,已不去计较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但她仍旧希望这个对她心存善意过的男生,不要被自己影响。
白颂遥走远后,男生们起哄起来。
“卧槽白颂遥哎,新晋校花。”
“好漂亮啊。”
“黄奕,你是不是认识她”
黄奕看着白颂遥背影,有些失神的摇头“不认识,但是她帮过我。”
“不认识还帮你,这白颂遥看起来不像这么善良的人啊,刚才还欺负夏绮。”
“我不同意你这话,夏绮先污蔑陷害在先,人家白同学只不过踢一下她的垃圾桶,论歹毒还是夏绮更歹毒。”
“对啊,而且你们不觉得很萌吗,这白同学还故意走过来让咱们斯斯文文的黄奕别跟她学,是怕他学坏吧哈哈哈。”
“还别说,妹妹这做法还真挺萌的。”
男生们的话题都围绕着白颂遥和夏绮热烈的讨论,黄奕没插嘴。
因为白颂遥给的那笔钱,他父母的病得到了医治,慢慢调养就可以健康起来,他想起姐姐和父母的话。
一定要一辈子记得白颂遥的恩情,要报答她。
白颂遥回到家,推门进屋的一瞬就看到屋里坐着的人,白望山,夏悠和夏绮。
她面色平静,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白望山笑着向她招手“颂遥,过来,爸爸给你介绍介绍。”
白颂遥走过去坐下,眼神落在夏悠脸上。
一个能让白望山这样阅尽千帆还愿意娶进门的女人,就算白颂遥不想承认,但她的确有过人之处。
夏悠对外表现得一直都是温婉柔情的,这种平时文雅,床上却娇娇媚媚的女人,任何一个男人都抵挡不了。
夏绮坐在夏悠身边,微微低着头,十分安静乖巧,比白颂遥还能装。
白望山很高兴的说“颂遥,你们之后也见过了,这是你夏阿姨,你觉得怎么样”
白颂遥收回目光,没说话。
白望山有些尴尬,但是只要女儿和夏悠能维持表面的相安无事就好,他也并不指望他们真的能和睦相处,亲如一家。
“我这次带你夏阿姨和夏绮回来,就是给你看看,婚礼很快就要办了,你要不要参加”
“婚礼”
白颂遥疑惑,“你们还要办婚礼”
夏悠听着这话,立即警觉起来,眼神看向白望山,白望山听着这话也愣了一下,神色微沉“怎么,你对爸爸和你夏阿姨办婚礼有什么意见”
“倒没有什么意见。”
“就是。”白颂遥淡淡的说“夏绮的爸爸刚去世,风头都还没过,爸爸就急匆匆把夏阿姨娶进门,还举办隆重的婚礼,我是想,咱们圈子里的人会不会说议论您。”
她眼神轻抬,看着白望山,“比如会说,是不是你勾引夏阿姨。”
“是不是你害死了夏阿姨的前夫。”
“会不会说你们早就有了私情。”
白望山当然也想得到这些,但最近两天被夏悠哄得团团转,就答应她举行婚礼了。
夏悠的神色有些阴暗下去,凝神看着面前这个漂亮得不同凡响的小姑娘,她实在是低估她了。
白颂遥的心机并不藏起来,她甚至就这么袒露在外面,她在明,她夏绮在暗,倒是不好反驳了。
白颂遥说完,垂着头摸自己指甲,轻声开口“虽然我知道,你们的确早就有了私情。”
夏悠和夏绮都是一僵,夏悠无助的看向白望山,白望山示意她不要担心“颂遥早就知道了,她不会乱说。”
夏悠有些不敢置信,不是说好了这件事不说出来,对外只说是他白望山苦恋自己,所以她才不得不嫁给他的吗
这样一搞,她以后还怎么取吹嘘自己不得不嫁入豪门,怎么吹捧自己的身价
白颂遥下定论“爸爸,婚礼,你们是办不成的。”
夏绮终于沉不住气了“不办婚礼,难道要我妈妈没名没分的跟着白叔叔”
夏悠立即做出凄凉的神态。
白颂遥淡淡冷笑“名分”
“直接告诉你们,只要我没死,这家里的正经太太只能是我妈妈。”
“夏绮,你妈对于我爸爸来说,只能是个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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