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溪沉在为沈少唯亲自挑选助理时,沈少唯人已经坐上飞往临江市的飞机。季明染和他是坐在一起的,两个多小时的飞机,不长也不短。
飞行过程中总是有些无聊的,沈少唯戴着眼罩躺着,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单纯的不想开口说话,浑身散发着疏离的气息。
季明染在一旁看着,觉得沈少唯身上的气场有些怪。
他自认为眼神还是可以的,至少看人比较准吧。就算是赵溪沉,他也能把这人看个五六分。可他觉得自己看不懂沈少唯。
是真的看不懂,无论这人在想什么,又或者是心里有什么打算,在盘算什么,他都抓不住。
这让季明染有些兴趣,人可能都有这样的怪毛病,越是捉摸不透的东西越是想要进行探索。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和沈少唯是绑在一起的,未来的利益息息相关,能多了解一下沈少唯对他未来的发展还是很有帮助的。
在季明染眼里,沈少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按照当年的往事来看,沈少唯进入娱乐圈之前是一个送外卖的。当年他成名后,还有人专门去了解过他的生平,他父母早逝,成年后一直是一个人闯荡社会。
他做过很多养活自己的活计,在工地上搬过砖,做过零工,据说当年他到影视城时,兜里很干净几乎没什么存款,好在人长得好看,很容易就找到送外卖的活计。
沈少唯很幸运,这是他成名后包括现在众人对他的评价。不是每个长得帅的外卖小哥都能成为明星,也不是每个植物人都会清醒。
这两样,他都占上了。
沈少唯很幸运这是个事实,季明染不否认,但他总觉得沈少唯身上有某种违和的地方。现在看着浑身泛着冷漠气息的人,他独自观察着,终于有些明白那些违和是什么了。
沈少唯同赵溪沉在一起时,你根本察觉不出他曾经是一个送外卖的。又或者可以说,他就算是掩饰了,但那股漫不经心的傲慢是刻在骨子里的。
面对着科技之父,人人羡慕的单身贵族,大多数人中意的钻石王老五,沈少唯骨子里就没有自卑这个词。两人在一起更不会觉得自己是高攀了,他坦然的让人觉得一切都很理所应当。
也许赵溪沉是白手起家比较平易近人,又一直把人捧在手心里,态度一直这样,两人才能这样相处下来。
可事实上很多人面对这样的事,或多或少都会显得有些不自在。毕竟他是植物人的这两年,欠下不少债务。
而且一个成功的商人给他提供房子车子金钱甚至娱乐圈内的工作,很容易被人联想到包养这个词。沈少唯完全不会给人这种感觉,赵溪沉是高不可攀的,沈少唯从来都是和他平视的。
季明染见过很多想要或者已经进入娱乐圈的人,很多眼中都是充满着各种欲望,想要成名想要金钱想要引人注目想要获取认同,有真的喜欢唱喜欢演戏,也有自家条件不错对待一切都非常佛系,入这个圈子就是为了让自己高兴。
沈少唯却不属于任何一种。
别人不清楚,沉浸在娱乐圈多年的季明染却看得非常明白,沈少唯眼里没有很多欲望,但他同时也不佛系,他很乐意成名。
成名却不会成为困住他的绳索,因为他不在乎名声。
很奇怪的一种状态,沈少唯就好像在认真的玩一场游戏,所以他根本不怕得罪圈子里的人。至于他想要玩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抽身,谁也不知道。
现在唯一确定的是,赵溪沉是绑在沈少唯手腕上的一根线,有赵溪沉在身边,沈少唯至少是鲜活的是有情绪的,离开了赵溪沉,沈少唯是没什么情绪是冰冷的,对外人有着很明显的排斥感。
这样的人,看似简单又非常复杂,很难琢磨和掌控。
正当季明染在心里琢磨着这些,沈少唯动了动,他伸手把眼罩轻轻拉扯下,眼角还残留一丝困意,他看了眼陷入沉思的季明染,然后招呼空姐给他倒杯可乐。
沈少唯很喜欢这些碳酸饮料,以前赵溪沉都严格控制他饮用,说对身体不好。毕竟他在床上躺了两年,喝这些的确不怎么好。
沈少唯他不是个不能听取意见的人,至少在赵溪沉面前是如此。现在没有人紧盯着,他觉得自己偶然多喝两杯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沈少唯接过饮料时,空姐朝他瞅了好几眼,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像是要说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打算说。
沈少唯懒懒的垂下眼帘,脸上没有尴尬也没有喜悦,漫不经心的喝着可乐。
已经恢复神态的季明染则温和的朝空姐一笑,说两人要休息了,也不需要别的,很自然的把人给打发走。
沈少唯表现出来的底线,季明染很清楚,他不想做的事任何人不要勉强就是了。
还好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这期间,沈少唯把可乐喝完,又把眼罩拉上躺着。能躺着他就不会坐着,能坐着他就不愿意站着,到哪里他都是一种能享受就不将就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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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到达目的地后,两人走出机场就坐在剧组安排的车里直接奔到影视城。
酒店是剧组提前预定好的,就在影视城旁边,因为资金足够的缘故,定下的是个五星级酒店。
坐车去酒店的路上,沈少唯给赵溪沉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已经下飞机了。
他不大喜欢做飞机,以至于人有些恹恹的,不怎么想说话,发完这条消息,人就半眯着眼睛,像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赵溪沉也许是忙也许是了解他,总之在他到酒店之前都没有给他回信息也没打电话。
因为酒店比较紧张的缘故,剧组的人也不是在一起的。沈少唯、导演刘浩和季明染在十六楼,三人房间是挨着的,沈少唯在中间。
剧组其他演员在十楼,还有在七楼八楼的。
对这些小事沈少唯根本没放在心上,到了房间,他把行礼归置一番,去洗了个澡,头发随便插了下就躺在床上翻看手机。
赵溪沉是他的置顶联系人,一打开就看到有消息未读。点开头像,对话框里是条语音,赵溪沉问他到了没有。
看了看语音发来的时间,是十分钟前,没有其他语音发来,沈少唯知道赵溪沉那里不怎么忙,便发了个视频过去。
几乎是在视频响起的第二声就被接起了,赵溪沉就出现在屏幕里。
沈少唯拿着手机晃悠了一圈,道:“已经在酒店了。”
赵溪沉撇了撇嘴道:“酒店看着不错,不过还是比不上家里。”
因为家这个词,沈少唯神色难得恍惚了下,回过神时,赵溪沉的目光正沉沉的落在他身上,仿佛一只在盯着他,又好像只是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他说道:“你怎么又没有擦头发?”
沈少唯毫不犹豫的回道:“忘了。”他不喜欢把头发吹干,以前都是赵溪沉帮他吹,现在赵溪沉不在,他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因为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话,沈少唯又道:“能住到这么好的地方都是承你的情。”这部剧里撒钱的是赵溪沉,剧组对他可不得尽心尽力吗。
赵溪沉知道他想转移话题,无奈的笑了下,不过也顺着他的意道:“你住的舒服就好、对了,我给你找了个生活助理叫张小严,人我见了,还不错。季明染到底是经纪人,需要帮你把关别的,照顾人方面差了一筹。过两天我让张小严过去,你要是觉得不满意让他回来就是了。”
“你看好的,我自然没问题。”看他没有在擦头发的事上继续唠叨,沈少唯这么说道。
赵溪沉轻轻嗯了声,他细细的看着沈少唯,从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想沈少唯了。
视频见面到底比不上看得到真人,视频里看得见容颜摸不着人脸感受不到温度。
一时间,赵溪沉只想把所有的工作都推掉,然后飞到沈少唯身边。
两人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气氛并不尴尬,相反还分外和谐。直到齐文洛敲门说时间到了要开会了,赵溪沉把人打发后依依不舍的说道:“你住的附近没什么好吃的,主要是不营养,我给你点东西,一会儿就会有人送去。你吃过之后休息一会儿,拍戏是个体力活。”
沈少唯听闻这话,弯了弯眼角压着嗓子低声道:“我的体力自然是好的。”说罢主动把视频给挂断,主要是赵溪沉从来不主动挂他的电话和视频。
半个小时候,季明染提着外卖敲门,赵溪沉用的是他的电话和房号。
沈少唯开门让他进来,东西摆上后,闻着香味,看着色香味俱全分外可口的饭菜,季明染觉得自己好像喝了柠檬汁。这人是不能比较的,一比较就容易心酸。
送来的饭菜分量足花样多,沈少唯招呼他一起,季明染想了想也没客气,便坐下来一起吃着东西。
饭后,两人收拾了下便准备先去一趟剧组熟悉情况。沈少唯的戏份从明天开始,不过今天也有别人的戏份在拍。
影视城有很多剧组在拍摄,有的甚至租的是不同时段的同一个影棚。
沈少唯到的时候,男二号的戏份刚刚拍完,大家都在一旁休息。
男二号名常景,年龄不大自幼演戏,现在还未毕业,戏龄却已有很多年。他演的角色和沈少唯有很多对手戏,小说中,两人关系扑朔迷离,既是君臣又是生死之交,既是利益相关者又相互防备着,总之这对君臣很让人上头。
不过沈少唯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常景身上,而是放在了刘浩身边的柳如絮。柳如絮就像是会发光的大块金子一样,站在哪里都是最惹眼的存在。
她身材极好,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也能把身材完全展露出来。眉眼之间全是风情,一颦一笑就连女子都喜欢的紧。
刘浩同她说话时脸上都冒着红光,就人就像是喝了最烈的酒,上头找不到东南西北的那种。好在他是有理智的,看到沈少唯时忙招呼他过去。
沈少唯慢吞吞的走过去,刘浩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下,不等说什么,柳如絮已经对着季明染打招呼了。
季明染脸上露出招牌笑容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柳女士。”季明染当年手下无数大牌,柳如絮同他也是合作过的,双方关系维持的还比较可以。
只是季明染沉寂一年再出来身边带的艺人是沈少唯,柳如絮还是那个傲视群雄的影后。因为她暗中打压沈少唯的事,彼此说话时都保留了一分余地。
柳如絮笑颜如花,她道:“我是应刘导相邀,来客串的。”
刘浩在一旁直点头,只觉得自己这里是神仙剧组,影后和流量都来做配,随便说出去都是妥妥的热搜榜。
柳如絮根本没把视线放在刘浩身上,她在说完这话便看向了季明染身边的沈少唯。
这次客串,也是因为沈少唯的原因,要不然这么一个小剧组,根本不在她考虑范围内。她今日前来,说明自己客串是一。
身在娱乐圈,利益最高。现在她主动入这剧组,就是给沈少唯赔罪的。也算是林家给赵溪沉一个交代,其实换做任何人,林家都可以无视掉的。打压一个明星而已即便是打压错了,那在他们这些人看来也只是那人倒霉,以后随便给他们点资源补偿下也就是了。
但赵溪沉不同,他独自掌握着最先进的技术,这是一场科技变革,所有人都眼馋着等着分蛋糕。即便是林家在他面前也不能过分,尤其是在赵溪沉直接打电话给林子封表明沈少唯是他的人的情况下。
柳如絮就是明白这些,才有了今日之行。
当初她在网上第一眼看到沈少唯的背影时,就觉得像是看到了故人。因为实在是太像了。等看到人脸时,两人只有三分相似。
现在当人真的站在身边,又觉得一分都没有。
记忆中的那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就好像是一个踩着鲜血坐在王座上的王,看人时的眼神既冷冰又无情,仿佛他们是蝼蚁。
柳如絮永远记得那种感觉,她害怕惶恐,他一点都不想被那人注视到。
而沈少唯虽是满脸傲慢之色,但周身气势却远不如那人。况且,长相这东西,仔细看过去还是不一样的。沈少唯比起那人,脸部线条柔和的太多。
这几分柔和,把两人那三分相似都打散了。在赵溪沉打过电话后,柳如絮只觉得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眼瞎,把这样一个给人暖床的人看成了是个机器人般存在的林卓然呢。
只是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她能做的也就是挽回。
沈少唯她可以不在乎,赵溪沉她却不能不看在眼里。
沈少唯静静的看着柳如絮没有开口,柳如絮收起脸上的打量,随后大大方方一笑。她本来就是美艳型的人,这么一笑瞬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刘浩身为导演,混在同一个圈子里,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一些事儿。于是同季明染使了个眼色,示意把空间留给两人。
季明染只做没看到,沈少唯没开口,他总要帮忙站场子的。
他不走,刘浩也没有敢走。这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沈少唯和柳如絮他哪个都得罪不起,万一两个人闹腾起来,死的就是他。所以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呆在现场比较好。
不过为了避免有人偷拍偷听,他以中场休息的缘由,让其他人都离开。
在最大范围内保证几人的交谈是安全的。
柳如絮在真正看到沈少唯前,心里一直有些别扭,尤其是在知道他同赵溪沉之间的关系后。就凭这点,她就知道自己是大错特错,那人高傲到了极点,宁死不愿意屈服的人,怎么能允许自己在别人羽翼下生存,而且又是以这样的关系。
想到这些,柳如絮朝沈少唯柔柔一笑道:“不好意思,刚才误会了。从背影看,你很像我一个兄长。”一句误会解释了一切。
以前现在种种都是误会,现在她来了,误会也就解释清楚了。
“是吗?”沈少唯对她的解释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还那么笑了下,只是说出来的话很不好听:“柳女士对自己误会的人都这么不遗余力的打击吗?”
柳如絮神色一顿,看向沈少唯的眼神微锋利和不悦。
也是,现在沈少唯在她眼里活脱脱就是一个靠着身体上位,却还想要在她面前耍威风的人,实在是让人看不上眼。
在柳如絮眼中,她和赵溪沉的高度是一样的,和沈少唯只要走走面上的关系就可以了。
沈少唯可不管她怎么想,他嗤一声薄唇轻启凉凉道:“道歉就不用了,也就我运气好,要是换做旁人,受柳女士这么打压,以后在这娱乐圈里怕是要查无此人了。”
此时刘浩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他就知道自己不该站在这里。看看沈少唯这嘴多厉,就该让林逸鸣亲自听听看看,人家连林氏总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就林逸鸣私下那些动作,沈少唯只是讽刺了两句,已经是按耐住脾气格外开恩了。
柳如絮脸色微变,实在是没想到沈少唯根本不愿踩着她给的台阶往下走不说,一点面子都不给,甚至根本没有顾忌着赵溪沉和林子封。
在沈少唯眼中,好像影后,林氏总裁夫人这些头衔都是空的,根本不值得一提。
柳如絮自打嫁给林子封后,这几年来众人都是捧着她的。
沈少唯这不耐烦的态度,乍然让她想到了自己已经完全忘掉的身份,林家保姆的女儿。她长得再怎么漂亮,再怎么有学识,演技再怎么好,在一些上层人眼里,她不过是林家保姆的女儿。
可现在已经没有人敢这么说了,她有身份有地位甚至有老公的喜欢,谁敢轻看她半分?哦,有人敢,这不,眼前就有一个。
柳如絮在想什么沈少唯丝毫不在意,柳如絮觉得自己就是动了动嘴动了动手的事,根本不觉得自己到底有什么错。
可如果这次不是他,不是赵溪沉,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对一个人做过什么。从某些方面来说,林家人是真的让人讨厌。
沈少唯想,以后还是少接触少来往的好。
柳如絮望着沈少唯那张脸,她暗中吸了口气,然后态度十分诚恳道:“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对……”
沈少唯没等她说完道了句,你知道就好,人则是直接转身走了。
季明染朝柳如絮点了点头,忙跟在沈少唯身后离开。
刘浩看她神色不好,也找借口溜了。
柳如絮静静的站在那里,表情没怎么变,至少从远处看,她还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的助理走近后看她脸色难看,忙上前低声道:“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林总?这个沈少唯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不必了。”柳如絮望着沈少唯离开的背景摇头:“这件事本来我就有错,他同赵溪沉的合作关系正在紧要关头,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些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反正我要在这个剧中呆上两天,什么样的误会都能解释清楚了。”
说道这里,她暗自摇了摇头,心想,她当初怎么会把沈少唯看成那个天之骄子呢。
这事想想就觉得可笑的很。
助理看着柳如絮不在意的神色,她哦了声。
柳如絮做过的决定不喜欢别人反驳,这点她是知道的。
这厢沈少唯离开剧组直接就回酒店了,季明染一路上都在打量他,发现他心情还不错,心底十分诧异。
电梯里沈少唯看到了季明染眼中的好奇,他难得好心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高兴?”
季明染点了点头,沈少唯幽幽道:“好奇我也不告诉你。”
季明染:“……”
沈少唯从反光镜中看着他,他眼底浮起丝笑意,他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今天他和柳如絮的角色对换,赵溪沉怕是宁愿自己亲自出面道歉,也不会让他做什么的。
从这点来看,柳如絮在林子封心里也不过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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