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幻若等人见了连景合苏跪下，方知闯了祸了，也跟着跪了下来：“前辈恕罪，晚辈只是觉得莲花好看，并不知不能摘的。”
楼伽摇了摇头，想来这千金小姐平日里是被宠惯了，即便这莲花能摘，但她是来做客的，就算想要，也应该先打声招呼吧。
但现在莲花已经摘了下来，若再训斥，也是无用，而且她现在也想与弟子们的关系和睦些，于是说道：“罢了，既然已经摘了，你就好生养着吧，毕竟是仙家之物，又是冥司少君移来的，不要怠慢了。”
她这不追究的态度，自然又是让连景合苏吃惊，站在楼下的沉晏，也不由仰头看向她，可是比起连景合苏的后怕，他的眼中却是——嫉妒。
一种别人可以轻易拥有，而他却可望不可及的嫉妒。
他神色冰冷，睫毛轻颤，带着一种隐忍转身向房间走去。
“多谢前辈，晚辈一定好生养着的。”司幻若也松了一口气。
厢房中。
连景合苏躺在床上闲聊，沉晏安静的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我觉得师尊应该会嫁去南沐。”连景小声说道。
“你这样觉得，不会是因为刚才师尊没有责罚我们的缘故吧。”合苏猜测着。
“难道不是吗，所谓爱屋及乌，师尊肯定是想搞好和姑子们的关系，否则我想不出其他原因。”连景脑洞大开。
合苏也犹豫的点了点头：“是啊，以前沉晏也摘过红莲，结果被师尊罚跪在雨中一整晚，没道理现在就不计较了，就算是南沐家的小姐，咱们师尊又不怕她们的，没必要网开一面啊，你说对吧沉晏。”
沉晏没有回答。
他也不想回答。
他记得，那年红莲开的时候，是他第一次见那样美的红莲景，于是忍不住去触碰，但他并未想要折断那美丽又神圣的精灵，可在他还没有碰到的时候，一条长鞭狠狠的抽中了他的胳膊，疼的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捂着胳膊回过头，只见她一身素白的衣衫，手中握着红莲幻成的长鞭冷冷的看着他：“找死么，这可是仙家之物。”
那天，他被罚跪一整晚，大雨中，被她抽过的胳膊火辣辣的疼，即便是冰冷的雨水也浇息不了。
后来，他高烧了三天三夜，躺在床上水米都不能进，可她连问也没问一句，全是连景合苏照顾他。
可如今，她轻易就原谅了一个外人。
“哎，别装睡，我知道你没睡着。”连景转身面向他：“沉晏，你现在是不是很伤心那时候师尊罚了你。”
“没有。”他否认道。
“莫得感情。”连景哼了一声：“不过明天的万仙宴，师尊肯定是要一一见过那些世家公子的，若是相中一个，怕是很快就要议定亲事，然后就是拜堂生孩子了，不知到时候我们是跟着去师爹家还是留在天元门。”
合苏回道：“那肯定是留在天元门啊，哪里还有跟过去的道理，不但不能跟过去，随着我们年纪越来越大，也不能时常去见师尊了，否则会落下闲言碎语的。”
连景啊了一声：“那岂不是以后都不能怎么见到师尊了，这也太过分了吧，好歹也是教养了我们四年的师尊啊。”
合苏叹了口气：“世俗就是如此，没办法。”
连景又看向沉晏：“师尊要是走了，你应该最开心吧，因为不用再受师尊折磨了。”
沉晏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两人。
连景同合苏又嘀咕了几句后，两人也睡去了，黑夜又恢复宁静，但沉晏的呼吸一直没有均匀下来。
黑暗里，他依旧睁着眼睛，情绪翻滚，全然没有白日的冷静。
祭台之下，他不该迟疑的，否则也不会有此时的这些煎熬了。
她死了，他才能解脱。
第二日，清晨。
楼伽正在梳洗的时候，她的师姐袁秋来了，见了她素净的妆扮皱了皱眉：“幸得我过来看看，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你怎么还不打扮打扮。”
她的确是不喜欢打扮，倒不是她不爱美，而是炼功的时候常常满头大汗，脸上的脂粉一会儿就花了，糊在脸上十分难受，所以才常以素颜。
“我觉得还好吧，我已经穿上我最好的衣裙了。”她回道。
“最好不等于最好看，来换上这个。”袁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粉红色的硬要她换上，那是她还是少女时期穿的。
她拗不过袁秋，只能换上，然后又被袁秋在脸上涂抹一阵：“好了，虽不及你昨日好看，但也比你方才气色好多了。”
看着镜中的确鲜活了几分的自己，又看了看往她头上簪珠钗的师姐，不禁问道：“师姐，人就一定要成亲么，成亲真的就那么好？”
袁秋听点了点头：“人都是要成亲的。”
“那你已经嫁了人，你说说成亲哪里好嘛。”她又问道。
袁秋左右看了看，才抿着笑低声道：“要说好处，先不说旁的，就那男女之欢便是极好受的，比灵力修达上镜还要舒服，欢好之时那叫一个……哎呀，你没成过亲，我这样解释你可能也不能体会。”
她听了身体不由轻颤，因为她是经历过的，可是，她体会到的，只有疼痛和被压制，以及那些无法言说的屈辱。
袁秋没有发现她的不适，继续道：“所以你待会儿挑选的时候，找那种样貌俊又身体好的，反正你修为不差，又是天元门的弟子，没必要为了门当户对来委屈自己的幸福，否则……”
“师姐啊。”她忍不住阻止着，她知袁秋是个嘴直的，却不知这般的……直。
袁秋以为她是害羞，笑道：“好好好，师姐不说了，反正，你听师姐就对了，师姐不会害你的。”
她心里无奈的叹息一声，眼下先撑着吧，不能让师尊和天元门在各仙门面前难做，至于嫁不嫁就能拖就拖吧。
打扮好了之后下了楼，沉晏他们和南沐姐妹也都起来，正在塘边一边看着红莲一边等着她一起去万仙宴。
今日的三个少年，也换了新衣，平日里为了方便练功，大都穿的是紧身一些的窄衣，如今是去赴宴，便换上了宽松一些的弟子服，月白色的料子轻柔，暗金的如意纹绣边，头发也一丝不苟的束着，再加上三人容貌也是不俗，如此倒有几分仙人的飘然了。
尤其是沉晏，身量是三人里最高的，神色又最是冷寂，更有一分仙人清绝之资。
可这清绝的身躯里，却住着一个恶魔的灵魂。
她下意识的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才见司幻若姐妹也是一身粉色的衣衫，她们十五六岁的年纪穿成这样正合适，而她，已经二十三岁了，再穿粉色，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可如果此时去换，又显的刻意，只好硬着头皮向宴席的场地走去。
万仙宴的场地便是天元门的主殿前广场，三千年前人皇修建天元门时，每一处都是大手笔，所以单这一个广场就能容纳五千人不止。
虽说是万仙宴，但实际上的仙人只有三千之多，毕竟不是每个仙门的弟子都有资格来的。
楼伽这样的天元门得意门生是要坐在台上的，沉晏他们这些弟子，都只能坐在台下，但因为他们是楼伽的亲传弟子，所以离的也并不远。
如果说楼伽一出现就引起了所有男子的目光，那沉晏的出现便聚集了所有女子的视线，师徒二人一时间抢尽了风头。
“楼伽，过来见过诸位掌门。”石夫子见她来了，立刻叫她过去。
她只好强打精神过去，在石夫子的介绍下，除了东方少俊，她也认识了南沐门的司玦，无定仙门的容乘，浮虞之山郝连风，按照袁秋的标准，都是模样好身体也不错的青年。
这些人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他们问一句，她答一句，如此捱着这尴尬的时间。
而沉晏，端坐席上，脊背挺的笔直，也不理会周边人的寒暄，独执了一杯清茶，眼睛状若无意的瞟向楼伽的方向，看着她与那些世家轻笑、低语……
于是，一个清绝少年仙君，眼中也染了凡世的七情六欲。
好不容易答完他们的话，楼伽才回到自己的座位，端起冷茶一饮而尽，她自从重生后，一直觉得体热，总想喝些冷的。
然而刚喝了两口，就见坐在一旁的袁秋道：“他们竟然也来了，昨天怎么没看见他们。”
她顺着袁秋的目光看去，只见几个身形高大的男女正在坐下，其中两个男女，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说道：“他们好生面熟啊。”
袁秋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不是吧，你这么快就忘了，他们就是害得沉晏快被你打死的北部风氏那些人啊。”
袁秋这么一提醒，楼伽就记起来了，不过她不是忘了那些人，而是根本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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