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伽赶回来的时候,暴雨已经停了,双头蛇姐妹也已经死去,而且死相极惨。
她们吞吃了对方,但因为是共用一个身体,所以也相当于自己吃了自己。
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她忍不住要呕吐,但浑身是血站在雨中的沉晏还是让她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她走了过去,颤抖的叫他的名字:“沉晏,发生什么事了?”
沉晏僵硬的回过头,琥珀色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沉晏。”她又叫了一声。
沉晏终于缓过神,然后用力的抱住了她,用一种失而复得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回来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抱的那样紧,就像拥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一般,一丝力气都不肯松懈。
楼伽被他抱的几乎要喘不过气了,她伸手就要推他,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脖子上。
她摸了一下,是血。
而沉晏此时身体一软,向地上摔去,七窍全是血,显然他是肺腑受到损伤了。
看到他这般模样,她下意识的就要用仅剩不多的灵力去救他,可是在将手放在他心口的那一刻,她犹豫了。
她在犹豫,要不要趁现在杀了他。
毕竟,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好的机会。
上一次她从风映月手中救下他,是因为心中有愧,以为是自己不问青红皂白责罚他才导致悲剧的产生,后来发现实际并不是因为风映月的事。
她也能感觉到他对她的仇恨并未消除,他的报复还会继续,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现在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没有天元门其他弟子在身边,他也昏迷的不能反抗,若是将他杀了再推给死了的双头蛇姐妹,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也永远不会知道上一世的恩怨是什么。
真相和死亡,究竟要选哪一个?
她缓缓蹲下,看着他年轻沾着血的脸庞,回忆着上一世的种种,下意识的伸手捂上了他的口鼻。
只要她压紧手掌,不到小半柱香的时间,他就会死去。
昏迷中的沉晏,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意图,闭着的眼睛不断的抖动,长长的睫毛也如风雨中蝴蝶的翅膀一般脆弱。
要不,就这样杀了吧,一了百了,自己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至于真相,就让它埋葬在上一世吧。
就在她闭上眼狠下心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画面。
画面里,依旧是昏暗一片,而她在不断下坠,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摔的粉身碎骨。
突然,一只手牢牢的从上方抓住了她。
那只手,是个男人的手,受了伤,流着血,甚至有的地方深可见白骨,可是,他依旧紧紧的抓着她,一点也没松懈力气。
她吓的立刻睁开眼睛,也松了捂在沉晏口鼻上的手。
为什么记忆里会有这样的画面?自己什么时候坠过崖的?
就在她不解之时,一句苍老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姑娘,有没有酒,赏小老儿一口吧。”
荒山野岭,深更半夜,怎么会有老人讨酒。
她的心砰砰直跳,就像一个人正在做坏事的时候突然被发现一般。
缓缓回过身,只见一个衣衫简朴喝的醉醺醺的白发老者正冲着她摇着手里的酒葫芦。
可就这样一个老人家,见了那双头蛇的尸身和浑身的血的沉晏,竟然没有半分的害怕。
这老人,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绝非常人。
她感觉不到老人身上有任何的灵力,可是,一个普通的老者来了,她又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除非这个人,隐藏极深。
“晚辈不饮酒,所以无酒。”她警惕的回道。
白发老者打了个酒嗝:“好一个不饮酒则无酒,罢了罢了,就放过你这个小丫头,小老儿自己去找吧。”
放过她?这话说的可真玄乎。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她和沉晏身边经过,目不斜视的消失在夜色里。
在完全看不见老者的身影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冷汗。
她竟然在害怕那个老者,至于缘由却也说不清楚。
因为这种害怕不是来自她的理性分析,而是来自身体的本能反应。
但这样一来,方才要杀沉晏的心便不能一鼓作气了。
默默的瞧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将他扶上了红莲。
沉晏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正躺在一个温软的怀抱了,有人正将水喂到他嘴边,那清凉的水滋润着他干涸的唇,流进他有些灼痛的喉咙,让他终于有了丝力气。
他用力睁开眼睛,见是楼伽正扶着他喂他水。
“醒了。”楼伽平静的说道。
他怔怔的看着她,明明现在他能自己坐起来,但却装作无力的样子依旧赖在她怀里,再贪恋些她的温暖。
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刚才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这是哪里?”他看着四周残破的墙壁问道。
“一座荒了的庙,你现在感觉如何?”楼伽问道。
“有些累,没什么力气。”他回道。
楼伽将他扶着靠着墙:“已经给你服了丹药,休息一下就会好了,对了,那对姐妹为什么会相互吞吃的?”
“哦,她们意见不合。“他神色漠然的回道,虽然是他发号施令让她们二人吃掉对方的。
当时姐妹二人磕头苦苦求饶,可谁叫她们追上来的迫的楼伽将他留下,是她们自己来送死的,怨不得他。
只是这是他第一次对神灵精怪施幻杀术,没想到会这样的损耗身体。
楼伽有些诧异:“意见不合?什么意见不合?”
“弟子不便说。”不是不方便,而是不能。
“但说无妨,辛南城死了这等修为的蛇精,辛氏一定会追查缘由的。”
他想了想:“她们……原本是来捉弟子去双修的,中途因谁先双修发生了争执,继而动了手,后来……后来就成了那个样子。”
他的话真假掺半,但这样反而更容易迷惑人。
楼伽之前在祠里见姐妹二人直接冲着沉晏去,又听她们说他身上很香,便已经猜测她们可能是因为双修来抓他,现在这个季节,正是蛇类繁育的季节,所以也并不奇怪。
至于吃同类,也是它们这个族群经常发生的事,因此沉晏说的大部分她都不怀疑。
可就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被那两姐妹争着双修的事,你别同外人说了,小心惹人笑话。”她叮嘱道。
“嗯,弟子不会说的,与妖双修,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不想节外生枝,可也不想她反应这样的平淡。“
于是他别有心机的问道:“这次师尊带我们取了法器试炼之后,是不是就要嫁人了?”
楼伽正往火里添柴的手停顿了一下:“谁同你说的?”
“万仙宴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师尊可有中意的人选,是东方少俊还是司玦?”他问这句话的时候,修长的手指随意划弄着地上的尘土,可见他的内心也是不平静的。
原来大家都知道了,她还以为这事瞒的紧:“我没有这样的心思,你是我的弟子,我若嫁人自然会同你们讲的,不要妄自猜测。”
但这句话,给他的信号就是:我会嫁人,我会通知你。
手指尖的半大土块,瞬间就被他碾成了粉末,嘴角也带了冷意:“如果师尊要嫁,不妨就东方少俊吧,他是这天底下最适合师尊的了。”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你休息吧,我出去看看你师伯。”提起婚事,她也有些烦躁,而且还是他提的。
就算这一世已经重新开始,与他的那些事也并未发生,可现在听他说这样的话,依旧觉得不舒服。
走到外间,袁秋和其他人都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袁秋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因为袁秋现在可能有了身孕,她也不敢给她吃丹药:“师姐,我已经给辛氏传了信符,待会儿他们就会来接你,等从仙冢出来我再去辛家找你。”
袁秋点了点头:“辛苦你了,你也给咱们仙门传个信吧,让他们再派人来。”
她笑了笑:“不用了,仙冢只开一天,再派人来怕是赶不上时间,我可以的,师姐你就放心吧。”
“也是,你可是咱们天元门最得意的弟子,是师姐太把你当孩子看了。”袁秋怜爱帮她把有些散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
天亮的时候,辛家的一个女长老带着人来接袁秋,楼伽不敢离这个女长老太近,生怕这时候身上肉蓉的味道被闻了出来。
但辛家的人在此事上已经是登峰造极,只瞧了楼伽两眼便看出了端倪,那女长老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掩嘴笑了笑,然后带着袁秋离去。
楼伽自然看出了她这个笑的含义,打算之后去辛家,就找她问一问。
她带着沉晏他们和袁秋的弟子到了仙冢定下的地址,然而现在太阳都升起来了,却还是没有看见仙冢的影子。
就在大家疑惑是不是弄错了地方的时候,一个腰间挂着酒葫芦的老者正哼着小曲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而这老者,正是昨夜向她讨酒的那个白发老人。
那老人也瞧见了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朗声道:“小老儿来迟了,还请诸位勿怪,现在小老儿就打开仙冢。”
说完,老者结了个印,空旷的平地上瞬间拔地而起一座巨大的石宫殿,宫殿上盘绕着九条石巨龙,宫门口更是百余金甲石像,个个神色肃然,让人不由心生惧意。
楼伽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老者,方知昨夜的恐惧从何而来。
因为这老者,除了是这仙冢的管理者,其真身更是上古应龙,与九重天的天帝同宗同族。
她的惧怕,是来自上古之神对凡人的绝对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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