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听歌”的喜服总共分三层,第一层乃是对襟红帔,红帔中间一溜三颗金盘云扣,左右两襟绣着祥云灵芝纹饰,各边角上绣着一指宽的云纹。第二层是立领红色中衣,领口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圆润珍珠,中衣下裙是绣花褶裙。第三层衣裳是明黄色的,只露了胸脯前那一块的红色绣花。
“君听歌”张开双臂,广袖随之展开,两只绣在广袖上的仙鹤闪着金光,就像要从广袖上飞出来似的,她笑着朝深璟冰走去,深璟冰看着她光彩夺目的脸,不舍得眨眼。
凤冠上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将“君听歌”的面容照得温柔如水,“君听歌”对她浅浅一笑,眼角眉梢尽是旖旎风情,看着她的笑,深璟冰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的朝“君听歌”走去。
“好看吗?”“君听歌”笑着问深璟冰。
深璟冰痴痴的看着“君听歌”的脸,点了点头,道:“好看。”
看见深璟冰盯着自己的脸庞愣神,“君听歌”有些害羞,她伸手弹了一下深璟冰的眉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看什么呢,还不快去沐浴就寝。”
说完,她赶紧转身回到屏风后面把衣裳换下。
被“君听歌”这么一弹,深璟冰从着迷中抽回神来,她捂住方才被“君听歌”弹过的额头,只觉得额头上依旧留存着淡淡的凉意,她这一弹,煞是温柔,深璟冰都不舍得放下手来。
这一晚,深璟冰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尚蒙蒙亮,“君听歌”就起床梳妆打扮,喜婆和一些街坊都来为她帮忙,泱泱一群人挤了满屋子,深璟冰站在门外,根本没有靠近的机会,只是隐隐约约听见大家的笑声和什么一梳白头到老。
到了已时,新郎骑着马到了院门口,跟在新郎身旁的来迎亲的人赶紧给在场的人分发喜糖,深璟冰也被分到了一把,是用红色的糖纸包着的。
深璟冰以为新郎一定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可是看见新郎的脸以后,心里还是有些失望,新郎是个普通的男子,身高普通,样貌普通,唯一不普通的就是他的眼睛,里面冒着不怀好意的精光。
深璟冰忽然有些担心“君听歌”,要是她嫁过去,这个人对她不好怎么办?
新郎来了,新娘也要出来了,喜婆搀扶着“君听歌”从楼上走下来,新郎看见新娘,赶紧上来牵新娘的手,看着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深璟冰只觉得心里涩涩的。
新郎牵着新娘上了花轿,然后骑上了马,同大家拱手告别,送亲的人跟在队伍后面,往新郎家去,深璟冰就是其中之一送亲的人。
她走在拥挤的人群中,看着前面骑马春风正得意的新郎官,眼神冷漠而又带着些不屑。
这样的人,哪里都配不上“君听歌”。
新郎家在郊外,只有一间瓦房,宴席是摆在瓦房外的院子里的,大概摆了十余桌,送亲的人就坐了七八桌,剩下三桌就是新郎的亲戚了。
新娘一到新郎家就被送进了房间,大家都不能去看,深璟冰也一样,她被安排在外面吃饭喝酒,吃饱喝足后,便要跟着送亲的队伍回去。
深璟冰不愿意看见他们晚上的成亲典礼,也不愿看他们洞房花烛夜,所以便跟着送亲的队伍回到了“君听歌”的家里。
回到“君听歌”家里,又是辗转反侧一夜。
第二日,深璟冰还没醒,就被那位叫杨婆的人吵醒了,杨婆着急的拍打着门,嘴里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君娘子要被李复给打死了。”
听着这句话,深璟冰腾的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她扫了一眼房间,看见墙壁上悬挂着一把剑,便将剑拿了下来,然后打开门,冷冷的问道:“你说什么?!”
杨婆看见深璟冰,只拉着她赶紧往李复家里赶,在路上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是昨晚李复乘着酒兴,同他的狐朋狗友在宴席上赌了起来,一晚上就输了上千银两,他家贫无钱可偿还,便逼着“君听歌”将嫁妆拿出来还债,嫁妆不够,他看“君听歌”的喜服价值不菲,硬是要将她的喜服脱下来拿去典当,“君听歌”不愿意,他就对她拳打脚踢起来。
深璟冰赶到的时候,“君听歌”身上只剩亵衣,她已经被李复打晕过去了。
看见鼻青脸肿的“君听歌”,深璟冰勃然大怒,她质问在场的人李复哪里去了,有人告诉她去典当去了。
深璟冰将“君听歌”从地上抱起来放在床上,打来热水为她清洗脸上的污渍,众人见“君听歌”娘家有人来了,抱着不想惹事的心态,便都散去了。
将“君听歌”脸上的污渍擦干净,重新为她穿了一身衣裳以后,深璟冰便看见李复大摇大摆的从外头走进来,她冷笑一声,用衣袖擦了一把剑,未等李复跨进房门,便一剑刺了过去,只是那一刹那,李复看见地上有一颗掉了线的珍珠,正好弯腰下去捡珍珠去了,躲过了这一剑。
深璟冰举剑又欲杀他,身后却有个人扯住了她的衣袖,她回头一看,“君听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
李复抬头,看见深璟冰手里的剑,当时吓了一跳,又看见“君听歌”扯住了她的衣袖后,便肆无忌惮起来。
他瞪着深璟冰,怒骂道:“小浪蹄子,你想干什么?!大白日的闯进别人家里来是想行窃吗?!还不赶紧滚出去,老子还有事没办呢!”说完,他看向“君听歌”,眼神变得有些猥琐。
李复的眼神彻底的惹怒了深璟冰,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如此珍视的人被这样的无赖玷污,她瞪着双眼,将“君听歌”甩开,直接一剑刺中了李复的心脏。
李复本身就没什么本事,他压根没想到深璟冰敢杀他,于是连躲都没躲,直接受了那一剑,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君听歌”看见李复倒了,大叫一声,扑了上去,她伸手去探李复的鼻息,李复已经没有出的气了,“君听歌”匍匐在李复胸前,呜呜哭了起来。
深璟冰看着哭的伤心的“君听歌”,十分难以置信,她不明白,这样的人,一无样貌,二无人品有什么值得她哭的,即使是死了一个相公,可她还有自己啊,难道她从来没把自己当一回事吗?
想到这,深璟冰不免有些心悲凉,即使知道这是幻象,她还是觉得很难过,就像有人拿着刀一下一下剜着她的心脏似的,她的心被剜出来一个大洞,鲜血汩汩冒出来,实在是疼。她答应过君听歌不会掉眼泪,可是此刻,看着伏在无赖胸口前哭得正伤心的“君听歌”,她的眼睛湿润了,泪水溢满了她的眼眶,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她努力忍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这一关,你过的好像很痛苦。”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探寻意味的声音,深璟冰用袖子抹去眼泪,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只看见周围的景象都已经变了,她重新回到了一开始的学堂里,一位身穿白袍,头戴玉冠的女子正坐在讲桌前,一脸笑容看着她。
“你是谁?”深璟冰变得警觉起来。
长乐尊者仔细的打量着深璟冰,叹了口气道:“我是方才给你制造幻境的人。”
听见这句话,深璟冰突然变得冷冰冰起来,她阴骘的盯着长乐尊者,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你!”
长乐尊者点点头,道:“没错,是我,本来那个幻境不应该是那样,只是我见你对君儿的态度不一般才设下后来的内容,从你的表现来看,我并没有猜错,你对君儿很不一样。”
“你是谁,凭什么唤她‘君儿’?你既与她认识,为何要在幻境中将她制造成那般模样?”深璟冰盯着长乐尊者,质问道。
长乐尊者看着这头像是被惹怒的小狮子,哧地笑出了声,她好整以暇的反问道:“你既然知道那是幻象,又为何要当真?”
深璟冰的眼神像是锋利的银针,她冷冷道:“因为我不允许有人欺负她,哪怕是幻境都不行。”
长乐尊者对深璟冰的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她语重心长说道:“第四关原本我想考验你的孝悌之心、恻隐之心和正道之心,可考验完你的孝悌之心后,我察觉出了你的不同,你好像格外在意君儿啊,所以我决定将恻隐之心和正道之心的考验换成了情爱之心的考验,考验的结果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你表面纯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得饶人处不饶人,对父亲阿姐并无孝悌之心,小小年纪,第一次杀人就那般淡定,对凡人并无恻隐之心,爱慕上与自己同为女人的好友,并无正道之心。”
长乐尊者说完后,摇了摇头,似是叹惋。
“你这不善不仁不义之人真是可惜了你那极佳的灵根。”
深璟冰听长乐尊者细数自己的善恶,只觉得滑天下之大稽,她不由得讥笑一声,道:“你是沧山剑派的人吧?”说完,深璟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到长乐尊者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双手环胸继续嘲讽道:“沧山剑派,天下第一大派,正道之派,仁义之派!你们走到哪里都有人扫榻相迎,天下人将你们奉若神明,苦人家日夜祈祷你们能救他们出苦海,你们是救世主般的存在,对我们这些凡人自然是瞧不上的,只是,我不信你们就没有一点私心一点恶意,我也不信你们被人欺凌至极也能坦然释怀,你们不过是用仁义之言君子之道来约束我们凡人,谁又知道你们门派之内有什么龌龊的勾当呢?!”
“你说我爱慕君听歌,你是谁,凭什么那么说,你进过我的心,瞧过我心里写着‘我爱君听歌’五个字么?你既然唤她君儿,就该知道,你这一言出来,会给她带来多少别人的白眼和猜忌,你说我不善不仁不义,你对她就仁义了么?要我说,你们不过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嘴上说着最好听的话,背地里却做着最龌龊的事!”
换做平时,深璟冰一定会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只为能进沧山剑派,可之前在幻境中积压的怒气和憋屈加上方才长乐尊者一句一句的否定彻底刺激到了深璟冰,此刻,她也不管能不能进入沧山剑派,只想着把心里的话全部倾洒而出。
长乐尊者说她什么她都可以忍,可她不该污蔑自己对君听歌的心,君听歌是唯一一个给过她温暖和关心的人,她怎么可能对君听歌做不义之事?简直是太滑稽了,纵使她不善不仁不义,那也绝对不会伤害君听歌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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