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弱肉强食修真界

    清风拂过竹林, 沧山剑派的弟子排列成三排，负手立于广阔的太极坪上，认真的听夫子的训话。

    太极坪旁边，乃是由竹子搭建而成的学堂，微风掀起竹帘的一角，露出学堂内整齐而又典雅的布置。

    夫子身穿墨点深衣白袍, 头戴巾帻, 须发尽白，拄着一根龙头拐棍, 伫立于诸位弟子面前, 声音如沙石磨砺，粗糙沉稳。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 周行而不殆, 可以为天地母。此乃大道，你们来到此处就是为了学习修行之道、道德之道, 日后老夫就是你们的夫子了, 老夫姓庄名传, 你们唤我庄夫子便可。”

    白发老人朝在场的弟子鞠了一躬, 然后捋须继续说道。

    “在这世上, 成功少见，失败却是常事，所以, 入学之前，夫子我就要提醒你们一桩一定要铭记于心的事——宠辱不惊，不管是遭遇挫折或是顺风顺水，一定要心如止水。若能做到这一点，即使不能飞升，在沧古墟大陆亦能有一番成就。”

    “心如止水，不是说要心似明镜不惹尘埃。有些人修道修到最后忘记了自己的来处，迷失了自己的本心，这是修行之中十分忌讳的事，不管你是何境界，都须记得，你是从浮华红尘中开出的红莲，你的来处本就是那淤泥，又何必在盛开后去鄙夷淤泥的脏臭？”

    “我们都说，仙人有仙气，可那仙气不是鄙视俗物就能有的，而是明道之后的豁达与包容，是理解和看透，是心态的超脱。知世故能明白为何世故，明白为何世故后能不世故，方是我辈应有的行事态度。”

    庄夫子扫了一眼面前的弟子，有人认真聆听，有人一脸雾水，还有人表面虽然谦恭心中却不耐烦，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今日你们听老夫说这些，大抵会一头雾水，无妨，老夫还有十年的时间告诉你们老夫方才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说罢，庄夫子抬起左手，弹了弹中间三根手指，站在他身后的书童赶紧双手呈上一份名册。

    庄夫子接过名册，扯去麻线，将名册缓缓展开，道：“我们这一学堂共有三十六名弟子，其中六位亲传弟子，三十位根骨较好的内门弟子。今日是入学第一日，老夫就不点卯了，你们先进学堂有序坐好，待老夫换一身衣裳便来跟你们讲这第一堂课。”

    说罢，庄夫子对各位拱了拱手，转身往夫子堂走去。

    夫子堂坐落在学堂前的石碑后，平素夫子的起居饮食都在夫子堂进行。

    庄夫子一离开，弟子们纷纷往学堂里走。

    学堂里整整齐齐摆着十八张矮长案，每排三张，共六排。每张长案前又放着两个月白色，绣着红莲的垫子，看样子，是两个人一张长案了。

    君听歌看向深璟冰，本想叫她一起找个位置坐，可是被人群推着往里走的深璟冰看上去好像并没有要和她坐一起的想法，君听歌想起系统之前说的“暂时性反常”，又想起刚刚深璟冰被人围住后就没再看自己一眼的事，心想，应当是她恢复正常了吧。

    虽然内心有股隐隐的失落感，但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鼓起士气往学堂里走去。

    她刚跨进门槛，身后冲来几个新弟子，将她挤得撞在门框上，君听歌吃痛叫了一声，新弟子头也没回，说说笑笑的占了第二排的位置。

    君听歌以为是新弟子刚入派没多久，心里兴奋，便也没说什么，揉了揉额头便往里走去。

    看见君听歌来了，内门弟子们互相使了个眼色，纷纷把前排的位置占了，君听歌明明已经走到一张空着的长案面前了，愣是有个年轻的男弟子将她挤开，嘴里嚷嚷着：“师姐借个地儿，这是我的位置。”

    君听歌没说话，又转向另一张长案，她刚走到那张长案旁边，又有一个年轻的女弟子什么话都没说，将她挤开，占了那个位置。

    这下君听歌算是明白了，他们就是在赤裸裸的针对自己。

    这也是很正常的，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弱肉强食修真界嘛，她已经习惯了。

    君听歌转过身去，与正在打量她的内门弟子们目光相撞，她不屑的冷笑一声，直接往最角落的那个位置走去。

    没人愿意坐角落里，这下总算没人挤她了，君听歌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歪着身子靠在墙角上，闭目养神。

    她得消消心里的邪火，心不静是没法好好听夫子讲课的。

    “你这旁有人坐么？”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君听歌睁开眼睛，看见杨慕然正站在过道上，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君听歌摇了摇头。

    杨慕然便在她身旁坐下了。

    趁着夫子没来的空隙，新弟子们都在彼此打招呼，互相认识，学堂里一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只有君听歌这个角落冷冷清清。

    深璟冰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她前后左右的新弟子都想着办法和她打招呼，可她就是冷着一张脸，谁也不搭理。

    虽然她方才没有正眼看君听歌一眼，可眼角的余光早就把一切纳入眼帘了，若不是心里还有一丝理智，她早就拍案而起，将这些人全都打趴下了。

    至此，她才明白长乐尊者对她说那些话的用意，若是她不表现出与君听歌的关系，还能暗中保护君听歌，为她出气，即使惹了事也不会怪罪到君听歌头上去，若是明面就将她与君听歌的关系表现出来，别人还不知道在暗地里怎么害君听歌，防不胜防。

    人心向来如此，你若弱小，人人都会想着在你头上撒尿，你若强大，亦会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将你从高台上拉下来狠狠摔死，深璟冰对这个道理再明白不过了，所以，人前她只能当作与君听歌不熟。

    庄夫子换上淡黄色、上面写着经文的衣袍，带着两个书童从学堂外走了进来，新弟子们听见庄夫子的一声咳嗽，赶紧安静下来，端正坐好，等着庄夫子讲课。

    两位书童手里抱着一摞线装古籍，给在座的所有新弟子每人发了一本古籍，然后又抱来一沓宣纸，给每人发了一小沓宣纸。

    夫子双腿盘坐在长案前的蒲团上，摇着手中的竹扇，翻开古籍，看向新弟子们，问道：“诸位可还记得我们遴选的第一场是什么内容？”

    坐在第一排的有位弟子赶紧答道：“反着背庄选。”

    庄选也就是庄子选段。

    庄夫子听了，赞赏的点点头，摇着手中的竹扇，道：“是也，反着背庄选。当日的庄选选段乃是阐述仁爱礼义的，修道者，仁爱之心恻隐之心乃是根基，若无仁爱之心，一旦强大起来，面对金钱权色的诱惑极容易迷失自我，堕落魔道，是以，我等学习修行之道，首要学的就是修心。”

    “那日让诸位反着背庄选，可那一段庄选岂能反着背？若心有仁爱之人，岂会反着背那一段庄选？是以，第一关，正着背庄选的表现才是优异。不过，以正反论诸位之心，实有不妥，是以后来又多了一个小波澜。”

    “诸位所在的学堂均有弟子被冤枉作弊，见义勇为、仗义执言更能彰显诸位本心。各位能坐在此处，就说明本心不错，只希望日后诸位能好生领悟这道德二字，假以时日若有所成，不要被浮云遮蔽了双眼。”

    待在深璟冰识海中的紫气听见庄夫子这一番论调，不屑的冷笑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若无恶，何来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既然天道让这人心复杂，就说明善恶都有其存在的道理，又何必踩一捧一？！”

    深璟冰端坐，听见紫气这自言自语的话，也有些认同，若人人善良，事事和美，恐怕人人都不会有进取心，正是因为有自私、有欲望才让这世上的事情变得多姿多彩。

    而作为来自现代文明的君听歌，她对这些理论也不能苟同，一味的仁爱之心过于感性，过于感性也会增添是非，更何况是非善恶，谁能说得清楚？许多的事又岂是善恶能分辨的，仁爱之心若过于泛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未必会更和谐。

    夫子说的长篇大论让她只想睡觉，她单手撑在长案上，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

    君听歌尚且不听信庄夫子此番言论，其余的弟子也不感兴趣，是以，这第一天的课便上的昏昏沉沉，令大家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的时间，大家都像是被放生的野鸟，纷纷往自己的鸟窝飞去。

    君听歌坐在角落里有些苦恼，深璟冰看上去又不搭理她了，她该怎么回无极峰呢？

    眼看着学堂里的人都快要走尽了，深璟冰却依旧坐在原位不动，君听歌正疑惑她为什么不走，深璟冰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对她说：“我们回家吧。”

    听见这个家字，君听歌只觉得心里头暖烘烘的，她站起来，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

    深璟冰背着君听歌，特意选了人少的飞行路径飞回无极峰，君听歌伏在她背上，两人默默无言。

    君听歌并不怪深璟冰反复无常，她只记得一句话，别人待她好是情分，待她不好是本分。深璟冰帮她的已经够多了，她只需要感恩着这个人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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