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白天, 从楼道窗户倾泻进来的光线明亮，甚至能看到附近悬浮的灰尘。
祝瑶时不时偷瞄一眼走在前面的阙七，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心跳怎么都慢不下来, 还有些口干舌燥。
他们沉默地上楼，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
中途有个陌生人下楼, 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随意看了过来。
只是这么一眼, 就让祝瑶心虚得后背沁出了冷汗，嘴唇抿得更紧了。
他们这样，真的好像是两个坏学生在放假后，趁着家长不在，偷偷做一些不适合这个年纪的事情。
终于到了六楼，闷窒的沉默被转动钥匙的“咔嚓”声打破。
两个人走进屋里，关上门，各自穿上拖鞋, 然后在玄关处面对面，相对无言。
玄关一边是内嵌的柜子, 空间有点窄，显得有些逼仄。
祝瑶低着头, 捏了捏自己的指尖, 问道：“直接看吗？”
“你饿了吗？”阙七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祝瑶眨眨眼睛，依然没抬头，声音显得有些闷, “有点。”
“那就先吃饭，我去做，你等着。”
听到这句话，祝瑶暂时松了口气，乖乖去沙发上坐着。
等了会儿，她想去厨房帮忙，却被阙七赶了出来。
“好好坐着。”他说。
于是祝瑶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
她打算给家人发消息，捏紧了手机，把本来打出来的一行字删掉，心虚地改成了跟同学在外面吃饭。
反正，在外面吃，和在别人家里吃，也差不太多吧。
很快，阙七端着饭菜出来，他们两个面对面在餐桌前坐下。
上一次，她在七七家里吃饭，他为了让她知道男女体力的差距，让她以后多加防备，故意吓唬她。
差点就亲上了。
再次坐在同一个位置，祝瑶的心情却跟上次截然不同。
第一次在这里吃饭的时候不觉得拘谨，这一次反倒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多吃点。”阙七用公筷给她夹菜。
祝瑶全程都低着头，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几乎要把小脸埋进饭碗里，“嗯。”
她露出来的耳尖泛着红，被阙七收入眼底。
许是因为紧张，他们两个人吃饭的速度都比平时慢。
将近半个小时后，阙七和祝瑶并排坐在沙发上，离得很近，膝盖几乎要碰在一起。
他们两个都坐得拘谨，如临大敌。
屋里没有暖气，有些冷，祝瑶却觉得脸颊发热。
“你准备好了吗？”她觉得嗓子有点干，就咽了口口水。
“嗯。”阙七眼睫垂下，看不清楚眼中的情绪。
“那我……开始啦？”
“嗯。”阙七强迫自己放松心情，却反倒让心跳更急切了。
祝瑶颤着小手，伸向他的衣服。
刚才做饭的时候，阙七脱了外套，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衣和灰色羊毛衫，气质干净利落。
她的手碰到他的衣服下摆，试探着抓住。
阙七靠在沙发靠背上，喉结滚了两下，没有回应。
祝瑶大着胆子，抓住衣服下摆，慢慢往上推。
她的小手似有若无地从他肌肤上划过，激起一阵战栗。
偏偏她动作很慢，不知道要推到什么时候。
阙七再也无法强装出游刃有余，身子下意识绷紧，放在沙发上的双手也紧握成拳。
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
他精瘦结实的腰腹逐渐暴露在空气中。
腹肌比上次祝瑶看到的时候，更加壁垒分明，还有精致的人鱼线，延伸至裤腰。
少年感和力量感奇迹般地融合在一起，足以称得上漂亮。
那颗浅色的小痣，在冷白的皮肤上依然很显眼，平添了几分性感。
祝瑶盯着他看，明明羞得要死，视线却控制不住地黏在他身上。
心跳也跳得越来越快，耳边仿佛响起了密集的鼓点。
肌肉匀称，线条凌厉。
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很有爆发力。
怪不得他打篮球那么厉害。
阙七别过脸，闭上眼睛，呼吸稍显急促。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抹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身上。
他眉心一跳，紧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黑眸中翻涌起惊涛骇浪。
他低头，看到祝瑶红着脸，伸出手指，在那颗小痣上面，轻轻戳了一下。
“七七，你好结实啊。”她咬着下唇，浅棕色的瞳仁澄澈，像是冰水浸透过的琉璃，还带着湿意。
跟她软软的肚皮不同，他的腹部很硬，很结实。
他的体温也很高，明明天气寒冷，指尖下的皮肤却很烫。
阙七深呼吸了几下，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
却依然无法消除心底的热意，像是有人在胸腔里烧了一团火。
“祝瑶，把手拿开。”他攥着沙发上的毯子，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他的脸很红，嗓音带着奇怪的沙哑，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奥。”
祝瑶微微有些遗憾。
阙七正想开口问，可不可以结束了——
她的指尖在离开之前，忽然在他身上轻轻蹭了蹭。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彻底坍塌。
下一秒，阙七忽然握住祝瑶的手，按在沙发上，一个用力，把她往自己身边带。
他同时朝着她的方向，倾身而上，动作带着往日没有的霸道。
在他极具侵略意味的眼神下，祝瑶下意识闭上眼睛，眼睫微颤。
她能感觉到，阙七高大的身子，罩在她身上，朝着她压了过来。
心跳怦然加速。
唇快要碰上，感受到她的呼吸，阙七突然如梦初醒。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后，他赶紧松开她的手，退到一旁。
阙七低头站在一边，神色仓皇狼狈。
他怎能，对她做出如此不敬的事情。
祝瑶睁开眼，眼里还带着未褪的期待羞意。
她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缓解尴尬，却忽然看到了奇怪的东西，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七七，那是什么？”
阙七窘迫地转过身，改为背对着她。
她纯真如白纸，对这些一无所知。
刚才有一瞬间，他心里升起了一个十分阴暗的想法——
正是最年轻气盛的时候，经不起她带着好奇的触碰。
这会让他忍不住想，利用她的好奇，做一些下作的事情。
这个想法只持续了一瞬间，就被阙七用理智压制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愧疚，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祝瑶，我待会儿送你回去。”说完，阙七逃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关上门，后背靠在门板上，陷入了疯狂的内疚和羞愧之中。
刚才，他居然差点轻薄了她。
一想起这件事，阙七就恨不得自刎谢罪。
祝瑶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
七七刚才扑过来的时候，那个漆黑幽邃，深不见底的眼神，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现在对“欲/望”两个字还没有概念，却清楚地从他的眼睛里，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刚才没觉得，现在却突然觉得怕，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怕什么。
可那种恐惧如同得了充足养分的藤蔓，迅速蔓延至她全身。
祝瑶再也坐不住，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换上自己的鞋，跑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阙七拉开卧室的门。
门大开着，客厅里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
像是被泼了盆冷水，那些所有旖旎的心思，都在瞬间被浇灭。
阙七大脑空白了一瞬，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赶紧追了出去。
祝瑶的头脑很慌乱，只知道往外跑。
她感觉到阙七追在她身后，两个人凌乱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
阙七身高腿长，很快就追上了她。
可他没有勇气叫住她，只是默默跟着。
一路跑回家门口，祝瑶过快的心跳才渐渐平复下来，鼓起勇气回头看他。
这才发现，他居然没穿外套就跟出来了。
外面的树上都凝着冰霜，这么冷的天，只穿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和衬衣怎么够。
“你怎么没穿外套呀？”祝瑶紧张地说道，已经把刚才的小心思抛到了脑后，只顾着关心他。
阙七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
“你道歉干嘛，”祝瑶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复杂，“我上楼去给你拿一件我哥的外套，你先穿着回去。”
“不用。”阙七立刻拒绝了。
他依然重复着一句：“对不起。”
祝瑶肯定是被他吓到了，所以才会跑掉。
是他的错，他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他会控制好自己的。
“你又没做错什么，道什么歉呀，”祝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我先回家，你穿我的衣服回去吧，虽然小了点。”
她刚脱下外套，就冻得打了个哆嗦，冷风直往骨头缝里钻，简直不敢想阙七这一路是怎么忍受的。
阙七伸手接过外套，却不是给自己穿，而是重新罩在了她身上。
“对不起。”还是那句话。
祝瑶拿他没办法，只好问道：“你做错什么了？”
她说话时呵出的气息，瞬间在面前凝成白雾，然后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我……”阙七心知自己的错处，却难以启齿。
纠结了半天，才终于羞愧地吐出一句，“我不该——轻薄你。”
“那，哪里算是轻薄？”祝瑶说着说着红了脸。
他们都没亲到，而且……而且她巴不得被他轻薄呢。
但这个傻哥哥不明白她的心意。
“我吓到你了。”阙七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祝瑶赶紧摇头，“没有，我才不怕呢，就是，有点不好意思而已。”
她的音量逐渐减小，低头绞着手指。
她当时确实被吓到了，但要是把这话说出来，七七肯定更自责。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根本没什么好怕的，七七又不会伤害她。
只是刚才是她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经验，只知道凭借本能的感受逃跑。
要是刚才冷静一点就好了，不该那么冲动。
祝瑶担心他继续在这里站下去会感冒，就催促道：“七七你先回去穿外套，待会儿我们在微信上说，好不好？”
“我真的不怕，你又不是怪兽，我怕你干嘛？你先回去吧，不然我一直担心你，没办法好好跟你说。”
“好。”犹豫了下，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阙七就暂时回去了。
祝瑶也回了家里，她脱掉外套挂在架子上，然后跑回自己房间，抱着玩偶，坐在软毛地毯上发呆。
怎么才能跟七七说清楚呢。
还不等她想到好的办法，阙七那边发来一条：【我到家了。】
到家之后就给她发消息，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习惯。
祝瑶：【外面那么冷，你赶紧穿上衣服捂一捂。】
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祝瑶不禁鼻头一酸。
这么冷的冬天，七七一个人在家，还没有暖气，简直就像住在冰窟里。
她好想抱抱他，暖暖他。
阙七：【好。】
祝瑶：【你给我拍张照片吧。】
阙七：【好。】
他甚至没问，她为什么要自己的照片。
祝瑶没等多久，他就发来了。
刚看到缩小版的图，祝瑶立刻关上手机屏幕，把脸埋进软乎乎的玩偶里。
一阵脸热，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她是让七七拍个照片，证明一下自己真的到家了，不是让他拍腹肌照片啊！！！
干嘛还拍得那么清楚，连那颗小痣都能看到。
估计是之前发生的事情，让阙七觉得，自己很馋他的身子，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虽然，她确实有点馋。
但一想到被七七发现了，祝瑶就觉得好丢脸。
用力抱了抱玩偶，刚才那种激动的心情似乎稍微缓解了一些。
祝瑶鬼使神差地点开那张图，仔细地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喜欢。
可很快，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她立刻心虚地退出大图，把手机丢到一边。
她才不色呢。
而那边，阙七终于冷静了，逐渐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会错了意。
刚才祝瑶已经看过他的腹肌了，这次应该不是要他拍这个，或许是想让他拍一张周围的照片，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到家了。
阙七想把图片撤回，却已经过了撤回时间。
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祝瑶一直不回复，阙七心里越来越没底，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
阙七：【对不起，我发错了。】
祝瑶放下捂住脸的手，重新拿起手机，回复：【没事没事qwq。】
这么说好像显得自己很喜欢，一点都不矜持。
她又补了句：【你到家了就好。】
阙七心中稍松：【我今天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祝瑶：【没关系的。】
觉得用文字说不太方便，祝瑶就弹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阙七秒接。
“七七，我刚才急着回来，是因为家人叫我有事，跟你没关系。”想来想去，祝瑶还是觉得，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把这件事解释过去最好。
她不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说谎，语气磕磕绊绊的，还很心虚，一听就是假话。
阙七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
果然，他吓到她了。
他没有控制住自己肮脏丑陋的欲望，在那一刻，居然妄想能够亲吻她。
还好最后他及时清醒过来，没有酿成大错。
只是，到底还是被她发觉了。
那些他一直藏在暗处的卑劣心思，还是露出了痕迹。
“七七，你在听吗？”一直没听到回应，祝瑶拿开手机，发现通话并没有中断，忍不住问道。
“在听。”阙七疲惫地阖上眸子，遮住了眼中的痛楚。
从此之后，她会不会躲着他？
等她以后明白了男女之间的事，会不会恨他，厌他？
这些猜测都让阙七心痛不已，像是被一把钝刀割在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场折磨。
“所以你不要觉得愧疚啦，马上就过年了，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祝瑶没听出他语气中的颤意，主动转移了话题。
“没什么想要的。”因为最想要的永远不可能得到。
“那，过年的时候，你来我家好不好？”
阙七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什么？”
“你来我家过年好不好？”祝瑶眨了眨眼睛，努力藏好自己小心翼翼的期待。
过年的时候，阙七无处可去，只能他自己一个人过。
祝瑶不想这样，她想陪着他，想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有人爱他。
阙七喉咙酸涩，像是被东西堵住。
他那么脏，她却还愿意跟他亲近，对他好。
可她越是干净纯善，他就越能认识到自己的卑劣。
阙七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
他不配接受她的好意，也不配跟她待在一起。
可——
“七七，我跟爸妈说了，想邀请最好的朋友过来玩，要是你不答应，他们会以为我人缘很差呢。”祝瑶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只有她自己知道，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又多紧张。
怕他不答应，怕他自尊心受伤，也怕他觉得她多管闲事。
拒绝的话在唇齿间徘徊良久，最后他听到自己的回答却是：“好。”
然后那边明显松了口气。
阙七不知道，自己答应她，到底是因为不想她被误解，还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舍得远离这样的温暖。
从记事起就在底层摸爬滚打，所以阙七很清楚，越是一无所有的人，越是贪婪。
他们会死死地抓住，自己能抓住的所有东西，死都不会放手。
*
夜半忽然醒来的时候，阙七有一瞬间的恍惚。
梦里那种从脊柱升起的快意，绵延深长，还没有彻底结束。
过了很久他才彻底清醒过来，沉默地起身下床，去浴室洗去身上的黏腻。
出来以后，他把脏了的床单丢进洗衣机里，从柜子里拿出新的铺上，坐在床边发呆。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阙七甚至不敢开灯。
好像这样，他在梦里染指公主的事情，就从未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有二更！瑶瑶快开大了
感谢在2020-06-12 22:47:55~2020-06-13 17:5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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