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维斯早上出门晨练时,远远就看到他的新邻居坐在密歇根湖边。
“Bonjour,”既然看到了,他就顺便走过去跟江慕凯问好,“今天没去学校吗,Kay?”
“早上好啊,克洛维斯,”江慕凯见到是他过来,扬起一个微笑,“今天你不是也还没去俱乐部,大忙人。”
克洛维斯摇摇头:“我们也不是每一天都在训练的。”
江慕凯还真不太知道他们足球运动员的训练时间表,闻言露出一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们每天都要去踢球……”
“每天都像比赛日那样踢球,我们早晚都会过劳死的。”
克洛维斯笑了,他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但整个人的感觉跟那天在球场上时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
这是生活中的克洛维斯,多了一些普通人的烟火气,少了大屏幕里的光环。
“一场九十分钟的比赛踢下来,每个球员差不多要跑少则8,9公里,多则10几公里,还要非常集中精力,”克洛维斯解释道,“这样高强度的消耗不是每天都能做的,会让身心都处在一个极度疲惫的状态。”
“听起来真的很辛苦,”江慕凯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方,他此时坐在木头搭成的码头上,木板是经过防水处理的,摸起来非常光滑,“来吧,请你一个绝佳的看风景座位。”
克洛维斯就走过去坐到了他身旁。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同时投向水天交接处,那里一条漂亮的天际线分开了湛蓝的湖水与天空,刚升起来的朝阳将水面染得金光粼粼。
有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
克洛维斯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邻居似乎有点心事,但他体贴的没有问——他和江慕凯的关系也没有进展到能互相吐露心声的份上。
他只是静静的陪江慕凯坐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了一个运动邀请。
“上次你说,不会再拒绝我的邀请了,”克洛维斯站起来,露出一抹笑,“怎么样,想来试试踢足球吗?”
江慕凯看了看他,也扬起笑容:“当然可以。”
很快,两个人就从码头转移到了克洛维斯的小花园里。
抱着白色足球的克洛维斯熟练的把球顶在膝盖上,一下一下的颠着,江慕凯在旁边给他数数,数到第一百个的时候,克洛维斯突然卸力,让球掉到了脚上,用脚面轻轻的勾住了皮球,然后又把足球高高颠起,轻巧的接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江慕凯笑言道:“这个难度有点高。”
“只是示范一下颠球,”克洛维斯直起脊背,用手接下了皮球,重新放到地上,“来,教你带球。”
江慕凯走过去时心里突然划过几条弹幕。
Q:世界冠军教你踢球是种什么感受?
A:谢邀,人在风城*,刚下飞机。利益相关,圈子太小,匿了。
他被自己逗笑了,以至于走过去时对着克洛维斯的笑容太过灿烂,让法国球星挑了下眉。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梅西速成班。”江慕凯感叹。
克洛维斯给他把球摆好,直起身笑:“不,还是把‘梅西’去掉吧,我怕要是加上这个名字,你一会儿会累晕在这里。”
*
尽管没了噱头,世界冠军的速成班还是让江慕凯出了一身汗。
在跟克洛维斯一起度过这个愉快且大汗淋漓的早晨后,他回到了自己家中。
一进门江慕凯先冲了个澡,把一身汗意全都甩掉。现在的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瘫倒在一楼起居室的地毯上,把脸埋进柔软的抱枕中。
有小水滴不断顺着他黑色的发梢向下落,逐渐沾湿了抱枕的一角。
克洛维斯是个很好的朋友,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跟江慕凯是一类人。
他们互相关心对方,但因为只是刚刚认识,所以这种关心绝不会太过,也不会完全置之不管。
就像刚刚,克洛维斯看出江慕凯在码头坐着发呆是有心事,他没有询问,而是邀请江慕凯去运动,转换一下心情,将朋友之间交往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江慕凯确实有心事——他昨天在片场被一个颇有才华的编剧搅乱了心湖,还被塞了一张名片要求他今天打过去。
他到现在还没打这通电话,心里还在犹豫。
江慕凯拿起自己的手机,翻了一下微信。
朋友圈里他爸爸妈妈最近在发一起出去踏春的照片,几个朋友也各有各的精彩生活。在翻到其中一张明显是在录音棚拍下的照片时,江慕凯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后点开了那个发照片的人的头像,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喂?你知不知道现在国内几点?”语音那头的声音是个十分好听的男声,跟江慕凯明显很熟。
江慕凯没理他的抱怨,直接问道:“你有过怀疑自己的时候吗,晏阳?”
“什么?”对面那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兄弟,你怎么了?别吓我啊,你都开始怀疑自己,我们这些凡人怎么活。”
他似乎是怕江慕凯想不开似的,彩虹屁开始一套一套的往外送:“来来,别忧郁了,哥哥,我给你讲讲你的苏点!等等我先想想你的慕斯姐姐都是怎么吹的——演技同学历并存,颜值共身材一色,你是人间的花海,是六月的青柳,是上帝派来拯救娱乐圈的光芒……”
“停停停,”江慕凯哭笑不得,“你都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因为我的凯哥哥抛弃了我远走北美,我只好以文思人,见字如面……”
江慕凯搂着抱枕在起居室里笑。
“说真的啊,”听到他的笑声,那边也笑了起来,“你到底怎么了啊,现在总不会再告诉我要怀疑人生了吧。”
“我现在怀疑当初帮你是不是个错误了,”江慕凯忍着笑说,“你正经一点,我认真的,你觉得如果我要再去演戏……”
“Kay,”对方收起了笑,突然正经了起来,问他,“我们认识有几年了?”
“从我进这行开始,四、五年了吧。”
“这就是了,兄弟,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你让别人替你做过选择,”对方认真道,“你自己的主意多大啊,说退圈就退圈,说继续念书就念书,现在你打电话给我,问我这个问题——其实不是你想要问我,而是你已经有主意了。”
江慕凯顿了一下。
然后他在地毯上翻了一下身,让脸朝向窗外,看着密歇根静谧的湖水轻轻道:“你说得对。”
其实在犹豫不定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如果不是心里还想再体验演戏的感觉,他昨天收到名片时就应该拒绝杜马斯,而不是今天耽误了一个上午想这件事。
“所以你只是打电话来要我的好话。放心,兄弟,你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演员。”
“你知道的,我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做演员——”江慕凯说。
演员这个职业在考上大学之前,对他都是陌生的。
那怎么可能呢?江慕凯从小就学习很好,顺风顺水的读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全国最好的大学,他的父母在学术界都有一定的地位,说出去很体面。所以从来没有人觉得他成为一名演员。亲朋好友一提到他,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就是未来的“教授”“精英”。
他当时跟父母说想要去演戏,家里都惊呆了。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换了一个理想――尽管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说过自己有什么理想。
很多人都以为,他只是看上了娱乐圈的浮华、追捧与灯红酒绿。
“我字都还没认全的时候就开始读《国富论》了,再后来是马尔萨斯、李嘉图、边沁,然后是埃奇沃斯、马歇尔、凡勃伦……对我来说,这就像吃饭和喝水一样自然,”江慕凯没在自夸,他只是陈述事实,“我也一直觉得自己会跟我爸爸一样,甚至我现在的老师就是他的老师……直到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从来没有被教导、被指引过要去的世界。但我喜欢,不介意闯一闯,于是我就去了。”
“我不像你能看懂那些复杂的论文,也不懂你的学术道路上都有什么,所以我没办法比较你的学术道路跟演员道路,”那边说,“但你戏演得很好,哥们,你真的演得很好。我不是带着我的朋友滤镜在说这个话,你自己心里清楚,自己都付出过什么,拍出过什么。你是个好演员,如果你要继续演戏,我支持你。”
江慕凯挂了跟好友的电话,然后翻了个身,从地毯上坐了起来。
米色的丝绒地毯柔软而干净,温柔的承载着他的重量。
地毯旁的小茶几上放着一张白色的名片,江慕凯把它拿了过来,在手中翻转了几下,最终打开拨号键按下了名片上的一行数字。
“您好,是杜马斯先生吗?我是Kay·Jiang,我们昨天在雨果导演的片场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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