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S03E05

    马蒂亚斯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 神色太过紧绷。

    江慕凯下意识地安静了几秒，他这样能言善辩、堪称妥帖细致的人, 在这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眼前的马蒂亚斯。

    如果承认刚刚克洛维斯是在对自己比心，他就必须得解释清楚为什么克洛维斯会对一个男人做出这样的动作。

    如果不承认刚刚克洛维斯是冲着自己，而想把比心的对象硬掰成别人——比如马蒂亚斯自己, 他又得解释清楚自己刚刚的异常。

    “我……”江慕凯舔了舔嘴唇, 斟酌着开口，“我是在想，或许他是跟谁打了个赌呢……？或者我们在看台上再找找，总能找到呃……某些人……对了, 罗克珊娜今天也来了，问问她吧。”

    不是江慕凯不愿意承认自己跟克洛维斯的关系，他可以比谁都坦荡，但是现在这会儿不行, 他还不知道马蒂亚斯究竟知不知道克洛维斯的性向，知道还好, 要是不知道的话, 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克洛维斯就这么暴露出来，当场出柜吧。

    不过江慕凯这难得一见的语塞并没有让马蒂亚斯注意到，看他含含糊糊地想要把这个话题岔开, 老父亲根本不接茬, 反而低下头若有所思。

    “你长得很英俊，”他看着江慕凯的轮廓，自己点了点头, “性格看起来也不错，还挺会说话的，现在看来，倒像是他喜欢的类型……”

    江慕凯没想到男朋友的父亲先给自己来了一通夸奖，他迟疑地接道：“呃，谢谢您，不过您说得‘他’是……？”

    “当然是克洛维斯，”马蒂亚斯说，“你不是他男朋友吗？我没说错吧？”

    江慕凯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我……”他有点犹豫。

    马蒂亚斯却毫无顾忌地打断了他：“好了，我知道了，你是，”他自顾自地下了结论，接着就换了一种神色打量着江慕凯，“不用那个模样，到时候那个小子还以为我欺负了你——我早就知道他喜欢男人了，但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跟一个柯维尔因此扯上关系。”

    虽然马蒂亚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但江慕凯还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诈自己。

    这些商场老狐狸比谁心眼都多，纵使马蒂亚斯是个看起来耿直的推特大嘴流富豪，那也是白手起家商海沉浮了几十年的老油条，谁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不姓柯维尔，”江慕凯没否认马蒂亚斯关于‘喜欢男人’的话，但也不打算就这么承认自己跟克洛维斯的恋爱关系，他反驳的是马蒂亚斯的后半句，“我的母亲已经离开柯维尔家族很多年了。”

    “我知道她，凯瑟琳·柯维尔，嫁给了一个华国男人，”出乎江慕凯的意料，马蒂亚斯也没在之前那个问题上穷追猛打，而是顺着他的话接道，“不过在欧洲，你的身份标签就是‘柯维尔’，不要否认这一点，小子。”

    江慕凯摇头笑道：“或许吧，但我父亲的成就也非常厉害，只不过他同您还有我外公所处的圈子不一样罢了，我没有想要摆脱‘柯维尔’的这个标签，一直以来，我们一家生活在华国，日子也过得非常美好。”

    “你知道的，我见过你母亲，”马蒂亚斯看向他，“……她难道就没有一点后悔吗？”

    其实这个问题非常不礼貌，如果马蒂亚斯是在别的情况下问出来的，江慕凯甚至会跟他翻脸。但现在这个时候，正值江慕凯想要聊一点别的，让话题不再回到“比心”这件事上来，再加上马蒂亚斯提问的时候神情并不傲慢，而是一种看起来很真诚的疑问，江慕凯也就愿意同他多说几句。

    “事实上，我刚刚说过了，我们一家生活得非常美好，”他说，“如果是凯瑟琳女士自己在这里被您问起这种问题，我相信她的回答一定也和我一样。得到有的时候就会伴随着失去，她是个非常坚定的人，一旦做出了选择，就一定不会回头。”

    江慕凯了解他的母亲，凯瑟琳·柯维尔的固执程度同她的爷爷如出一辙，当初他们僵持在两端，互不让步，才会让凯瑟琳下定决心离开家族。

    “得到会伴随着失去……”马蒂亚斯喃喃道，“如果她也像你母亲一样……”

    “您说什么？”他的声音太小，江慕凯没有听清。

    马蒂亚斯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没重复自己的话，而是说：“没什么，好好看你男朋友的比赛吧。”

    他一提起“男朋友”，江慕凯又有点头疼，话题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比心的事情上。他干脆就乖乖地闭了嘴，没再继续跟马蒂亚斯说话，把视线重新放回到了场上。

    火焰队目前两球进账，比赛也接近尾声，绿茵场上的对抗已经不再激烈。

    穿着黑色衣服的裁判掐着点吹响了全场比赛结束的哨音，克洛维斯同自己的队友们一起走到死忠看台下面鼓掌，火焰队的球迷们也都心满意足的站起来鼓掌，然后带着胜利的喜悦开始有序退场。

    江慕凯原本想要趁着退场的机会找罗克珊娜一起溜出去，没想到他刚刚从座位上站起来，马蒂亚斯就喊住了他。

    “小子，留步，”法国富翁似笑非笑道，“既然你说我儿子给你做过早餐，那么我也礼尚往来，再请你吃一顿晚餐吧。”

    他们说得是英文，“礼尚往来”其实就是英文里的“相互作用”。

    江慕凯忍不住提醒他：“叔叔，如果按照‘礼尚往来’的原则，这顿晚餐似乎应该是我请。”

    “好啊，那就你来请，我不介意，”马蒂亚斯愉快道，“既然你这么积极，那我就期待同你和克洛维斯的晚餐了——我们去哪里？我让保镖开车。”

    江慕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又一脚踩了进去，现在也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一起走了。

    马蒂亚斯说到做到，他们一起出了球场后，他就立刻把江慕凯拐上了自己的加长劳斯莱斯。

    江慕凯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上了车，上车后他坐到了马蒂亚斯的斜对面，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掏出了手机，给一家还算相熟的中餐馆订餐。

    “现在预约其他的餐厅都太晚了，这家粤菜馆做得还不错，克洛维斯很喜欢，我想您或许也会喜欢。”他跟马蒂亚斯解释道。

    他们毕竟是临时起意，这个时候想要订米其林三星不太可能，但江慕凯也不能带马蒂亚斯去吃他跟克洛维斯常去的小餐馆——不是所有的霸道总裁都会喜欢街边摊，何况从某种角度来说，马蒂亚斯还算是他“岳父”，请他吃饭只能往私人餐馆这一类的地方去。

    听到克洛维斯的名字，马蒂亚斯才矜贵地点了头，表示同意。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江慕凯问。

    “当然不是，我们要等克洛维斯一起，”马蒂亚斯说，他还抱怨江慕凯，“你为什么都不愿意等他？难道是我儿子追你，你还没有答应？”

    江慕凯：“……那就等吧。”

    通过这十几分钟的观察，他觉得克洛维斯似乎是真的已经跟马蒂亚斯出过柜了，对方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那自然的态度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过他还没等到自己的男朋友来验证这一点，所以话语里还是贯彻他的“不承认也不否认”政策。

    他们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克洛维斯才从球场里出来。

    他是今晚的进球功臣，又是球队老板，还刚刚伤愈复出，自然在赛后成为了体育记者们围堵的焦点，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脱身。

    克洛维斯打开车门之后，看到江慕凯，表情也很精彩。

    他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去看自己的父亲，然后大步跨上了车，坐在了江慕凯身边，马蒂亚斯的正对面。

    “你说有重要的事情，就是我和Kay的事吗，爸爸？”他用法语质问道。

    “这难道不重要吗，我的儿子交了男朋友，”马蒂亚斯也用法语慢条斯理地反问道，还强调了一遍，“‘男’朋友。”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是个同性恋了，”克洛维斯冷着脸回复他，“改不了，不跟名媛结婚，你也没办法把我回炉重造，谢谢。”

    “我也以为你知道分寸，不会招惹老柯维尔的宝贝外孙，”马蒂亚斯说，“我真怕哪一天接到英国那边打来的电话，是老柯维尔说我儿子始乱终弃，要跟我撕破脸开战——说真的，这男孩看起来真好看，也很有礼貌，说话也温柔，是怎么看上你的？”

    克洛维斯看起来还想反驳。

    “呃……”江慕凯截住了男朋友的话，也讲起了法语，“马蒂亚斯先生，是这样的，我中学时期就跟家里出柜了，我爷爷很开明，他不会因为我谈恋爱的事情就做出些不理智的举动的……还有，您同我说过，‘如果你之前就看过克洛维斯的比赛，你一定会成为他的粉丝’——我相信这是您的心里话，您也认同克洛维斯非常优秀不是吗？我想我被如此优秀的他吸引也是非常正常的。”

    马蒂亚斯静默了。

    他忍不住提高了一点音量：“你会法语？”

    江慕凯无辜地看着他：“我学过一些。”

    “那之前你跟我一起看球的时候，我说法语，你为什么表情那么茫然？”马蒂亚斯有点生气。

    江慕凯仔细回想了一下，摊手：“……我不怎么懂足球，所以确实听不懂——不是因为您讲法语，事实上，就算您说英语我想我的表情也很茫然。”

    他说这话的时候，马蒂亚斯的表情就像吞了一只蜜蜂。

    克洛维斯突然大笑起来，打破了车里的奇怪氛围。

    “既然您也认识了，”他直接拉住了江慕凯的手，跟马蒂亚斯认真道，“我也就不用再一次介绍了，这位是Kay·Jiang，我的男朋友。”

    江慕凯被他拉住手才发现克洛维斯的皮肤是湿的，很像是洗完澡后没擦干就直接出来了。

    凑近克洛维斯的时候，他还闻到一股清新的柠檬味，是沐浴露的味道。

    “你洗澡了？”他小声问。

    “对，”克洛维斯转过头，也小声同他说话，“有点着急，就没有擦干。”

    江慕凯示意他低下头，他就很温驯地低了头，让江慕凯用手去摸他的金发。其实他的发尾已经干了，只是发根处还带着些水汽，不算太湿。

    “我带了帽子，一会儿下车给你，”江慕凯想了想，“湿着头发吹风会头疼。”

    “好。”克洛维斯温柔地应道。

    眼看着这对小情侣就在自己对面旁若无人，马蒂亚斯只觉得眼睛疼。

    “咳。”

    他清了一下嗓子，提醒他们自己还在。

    江慕凯很给面子的收回了自己放在克洛维斯头上的手，重新坐直，但他的亲儿子克洛维斯就不那么乖巧了，他直接无视了马蒂亚斯，依然拉着江慕凯的手不让他缩回去。

    “我们在谈恋爱，”他对马蒂亚斯道，“沉浸在爱情中的人是没有理智的，我希望您能明白这一点。”

    “如果爱情就能蒙蔽你的理智，那么我想你的能力也就仅限于捧着书读那些酸不拉几的十四行诗了，”马蒂亚斯非常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小螃蟹。”

    “小螃蟹？”江慕凯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克洛维斯，“这是在叫你？”

    克洛维斯的脸上立刻没了笑容：“别叫我——”

    “别叫什么？小螃蟹？——不，我拒绝。”马蒂亚斯说着，还带着他看起来有点邪恶的微笑对江慕凯说，“这是他妈妈以前给他起的，因为克洛维斯小时候的脾气很坏，就像螃蟹一样横行霸道，一旦大人们拿走他的玩具，他就一直哭泣，还会打人……”

    “那都是我没有记忆的事情了，”在男朋友面前，克洛维斯立刻否认，“你说的那些事我一件都不记得，也没有任何影音证据，我……”

    江慕凯捏了捏他的手，打断他同父亲的争论：“没什么的，很可爱啊，”他说，以一种非常轻松的语调，“小螃蟹~”

    法语的螃蟹听起来有点像“Kabe”，被他讲得特别欢快，克洛维斯一下子没了脾气。

    “很好，小甜饼，”他最后只能以一种完全没有威慑力的语调说道，“我记住你了。”

    他们说话间餐厅到了，江慕凯丢了一顶帽子给克洛维斯，然后率先下了车，替马蒂亚斯打开车门。他还在马蒂亚斯下车时贴心地用手掌挡了一下车框，防止他碰到头顶。

    “欢迎来到中餐馆，奥尔德里克先生。”他微笑道。

    如果是别人做出这样的姿态，有的时候就会显得很谄媚，但江慕凯做得落落大方，而且毫不扭捏，就显得贴心又自然。

    加上有克洛维斯这样说一句噎一句的儿子在前面衬托，马蒂亚斯对江慕凯的态度一下子好了起来。

    他下车的时候甚至扶住了江慕凯的手。

    “Kay，”马蒂亚斯当着克洛维斯的面对江慕凯说道，“你知道的，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克洛维斯对我有些误解，他总觉得我是那种老古板，封建领主一样的家长，需要出卖他的婚姻去开疆拓土，但其实，我只是像所有的父母一样，希望他能够遇到对的人。”

    “我当然知道，您是个很好的长辈，”江慕凯应道，“谢谢您说喜欢我，非常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溪栖树、楼兰月瑾、Alice、九夏与星的营养液~谢谢几位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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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江的“岳父”攻略进度（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