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时延生话音刚落, 山庄几位大弟子和越山派的几位叔伯均露出欣喜之色。坐慕容烨身边的一个瘦小中年男人站起来抱拳道：“时庄主所言甚是, 我越山派与凌霄山庄向来交好, 同脉连心，现任掌门和令爱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 先掌门在天之灵看到这一盛大喜事，想必也会欣慰不已啊。”

    “是啊，是啊，”其他几位叔伯也附和道，“如此喜事, 武林各派也必定来贺。”

    时语：……

    她都没说个同意, 这些人倒是算计得明明白白——一来冲冲三年前的晦气，二来武林各派来贺, 顺便为越山派的新任掌门打通些人脉关系，是吧？

    时语刚要出言反驳，只听得厅前的院落外传来一声巨响, 夹杂着几声护卫的喊叫，在座之人都停住了话头, 脸色微变。

    时延生面不改色，抬高声音喝道：“凌三，外面在闹腾个什么？”

    一个身穿铠甲的护卫急匆匆地奔进来, 脸上全是灰尘和鲜血，也顾不上擦一擦，抱拳道：“回庄主, 外面来了一伙乞丐，先是在大门处乞讨，嫌凌九给的钱少，意图强闯山庄，凌九秉承庄主教诲，不敢伤人性命，便将他们赶走了。谁知这伙人练过邪门功法，竟避开护卫用缩骨功顺狗洞钻了进来，被小人拿住，他们竟又掏出了火雷，幸而被凌七一剑将火雷挑开，否则小人恐怕已经粉身碎骨了。”

    听到“火雷”二字，在座之人都露出鄙夷厌恶神色，时延生更是大怒道：“何方狂徒，竟嚣张至此！”他说着，便怒气冲冲地起身，大步往外面走去。

    时语有点懵。她准备的一箩筐话都还没说呢，这就被打断了。其他人也起身跟着时延生出去看热闹，她则侧头悄悄问沈别意：“‘火雷’怎么了？为什么这些人都一脸看不起的样子？”

    沈别意嗓音低沉悦耳：“‘火雷’不同于其他兵器，不问功法、不看招式，一个偷袭便能取人性命，武林正派无人用火雷，只有邪魔外教才会用，因此格外为武林中人所不齿。”

    外面传来一阵叫骂声，时语便赶紧拉着沈别意出去凑热闹。只见院子外的地上，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被五花大绑，像虫子一样扭动着，一边扭一边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沈别意皱了皱眉，伸出手，捂住了时语的耳朵。

    冰凉细腻的掌心熨帖着耳廓，污言秽语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虽然不太习惯，但时语承认，沈别意这种程度的细心温柔，根本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了。她要是女主，早就选择被小师姐这么疼一辈子了，还有慕容烨什么事啊。

    时延生怒不可遏，但他是一庄之主，岂能用狂徒的方式来对付狂徒，只得强压了怒火，让凌五把这几人的嘴巴塞了，然后问他们是打哪儿来的，往日和山庄有何冤仇。

    其中一乞丐要说话，凌五赶紧把他口中破布扯了，那人“呸”了一口，阴恻恻地看着时延生：“时庄主，我们与你山庄并无冤仇，只是想来找个人。”

    时延生冷笑一声：“想来我庄里找人，可先递送名帖，我必当以礼相待，可你们却不仅强闯山庄，还炸伤我的手下，难道我这山庄，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吗？还不速速报上名号来！”

    那人嘿嘿一笑，快速给另外几人使了个眼色。时延生是何等眼力，立刻知道对方定有猫腻，只听得“滋”地一声，一阵臭不可闻的呛人黑烟从那人身上爆开来，熏得大家纷纷往后退去，时语一惊，冷不防往后靠入了一个温软怀抱。

    沈别意一手揽住她，一手快速拔剑，以剑气将时语面前的黑烟荡开，而她自己却被呛得秀眉微蹙。

    山庄内的护卫和弟子也不是吃素的，早在那乞丐引爆黑烟之时运起剑气，然而时间还是过于紧迫了，黑烟被剑气荡开之时，哪里还有那几个人的踪影，地上只剩下几条绳索。

    好好的一次聚会，竟被这几人败了兴致，时延生眉头紧锁，怒气难消。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未参与任何门派间的争斗，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无法独善其身。今天这几人蹊跷得很，且凌霄山庄也不能丢这个脸，他定要查出这几人的底细，看看是何来路。

    一行人沉默不语地吃了午饭。时语还以为时延生已然忘了他刚刚说过的话，结果饭后，时延生叫她和慕容烨留了下来，他有事要说。

    沈别意眸光一凛，站在时语身边，并未离开。

    时延生对此见怪不怪，反正沈别意一直都跟着时语，且刚才还护了时语，时延生都看在眼里，便也没让沈别意出去，只是沉声说道：“阿烨的父亲，我的异姓兄弟已驾鹤西去，阿烨的婚事我便应当主持照料。我看婚事还是越早办越好，不如就赶在武林大会之前吧。阿烨，门派那边……”

    时语的心凉了半截。时延生不但没忘记这件事，还决定将婚期提前了。她猜想，必定是因为刚才的事。如今邪教猖狂，形势紧迫，她和慕容烨一天没成亲，时延生就一天不能放心。

    “父亲。”时语突然抬头打断道，“我有句话要说。”

    她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又轻又缓，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小女儿的赌气。也许只有这样，时延生才会真的仔细考虑她说的话，而不是以为她在胡闹而已。

    时延生点点头，但仍不失威严道：“说吧。”

    时语捏着衣角，语气轻轻柔柔：“父亲，今日您刚宣布了大喜的日子，山庄便遭了贼人，可见今日并非一个订婚期的好日子，更没什么好意头，怕是对往后不利。何不这样……”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纯净眸子波光流转，看向了慕容烨，“等慕容少侠在武林大会上拔得头筹，再说成亲的事，不是更好吗？”

    时延生皱了皱浓眉。

    时语看出他急着想安排好女儿的下半生，便立刻委委屈屈开口：“父亲……您执意要今日商定婚事吗？要是对以后有什么影响，女儿这一辈子的幸福，恐怕就……我出事倒也不怕，就是可怜父亲您，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

    “胡说！”时延生瞪了瞪眼，“说这些不吉利的做什么？”

    “是……我不说了，”时语楚楚可怜地看着时延生，“女儿只是怕带累了父亲，辜负了父亲养育之恩……”

    时语这一番话说到了时延生的心坎里，想起早逝的夫人，他也不禁叹息道：“罢了罢了，就依你吧。”

    时语强忍住笑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父女二人来往几句，婚事便又要往后搁置了，可时语这番话，又堵得人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慕容烨忍不住向时语看去。这几次见面，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时语整个人都比以前大胆生动得多，而且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语儿妹妹！”时语和沈别意刚走出前院，身后就传来了慕容烨的声音，“我看你身体大好，这才放心了。”

    慕容烨快走几步赶上来，笑道，“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千层糕，已经派人送到你院子里了。”他压低声音说道，“我给你写了几封信，都没得到回音，担心之下竟然连夜跑了过来……我也真是的，一遇到你的事情就考虑不周了。今天把你吵醒，可莫要怪罪我。”

    慕容烨离时语很近，身上那股熏香的味道浓烈气味也飘过来，时语偏开脸淡淡地说道：“什么信啊？我没收到啊。”

    慕容烨惊讶道：“这怎么可能？飞鸽传书比快马加急还要快，语儿，你之前不是也收过吗？”

    时语一阵语塞。怪不得她看到箱子里有一沓放得整整齐齐的废纸呢，原来都是慕容烨写给女主角的信。

    时语皮笑肉不笑道：“那可能是信鸽找错了人，送错了吧。是吧师姐？”她说着转头看向沈别意。

    沈别意低声应了一句：“确实可能。”

    慕容烨不是傻子，看出了时语对他的敷衍。他情绪有些复杂，又气恼，又有些好奇和不甘心——到底是因为什么，时语突然对他爱答不理？难道是……已然发现了他的图谋？

    但慕容烨对女人向来是进退有据，见时语不想搭理自己，他也只得暂时忍下来，告辞回别院。

    “阿烨……”一进门，林素儿就哭叫着抱住了他，“阿烨，我的信鸽，信鸽……”

    羽毛和竹筒就在眼前，慕容烨不得不承认，信鸽，真的被厨房给炖了。只是不知道，这信鸽是厨房里的人偶然打到的，还是……时语授意的？

    “阿烨……一定是她！是她杀了我的鸽子！”林素儿一直在嘤嘤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烨，她竟敢这样对待你派来的信鸽……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素儿，你冷静点！只是一只鸽子而已，我再买给你好不好？”慕容烨搂住林素儿哄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先留她一条性命，等到成亲之后……”他说着，对林素儿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林素儿一副懂事模样点点头，却在慕容烨转身去书房的瞬间，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之色。

    *

    几日后，时延生派出去的人终于有了回信，说在附近的一个小镇上，有人看到过那几个乞丐。

    如今山庄里到处都加强了防守，人手不足，只能匀出十名弟子出庄打探消息。

    “怜香楼？”时语一听这名字，便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楼”了，她眼睛发亮，一脸兴奋地说道：“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沈别意摇摇头：“你的病才好几天，就别折腾了。”

    时语一脸失望：“可是……我还没去过那个镇呢……”

    她来这里这么多天了，每天就守着些花花草草的，没有手机没有网地过了这么些天，闷都闷死了，听到有青楼可以逛，自然不想放过这个出门放风的机会。

    她这一脸哀怨的表情，成功让沈别意脸上的冷漠逐渐松动，最后变成了温柔的犹豫：“就算我同意，庄主也不会同意。”

    时语顿时收起了哀怨，眨眨眼说道：“我保证让我爹同意，那你可以带我去了吧？”

    沈别意看着她，无奈道：“那……你要答应我，出去了不能乱跑，要一直跟着我。”

    “没问题。”时语笑了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是要女扮男装去的吧？那……是不是要处理一下……这儿？”

    她眨眨眼，指了指自己那并不怎么突出的胸/部。

    *

    珠帘微晃，纱帐中闪过一个影影绰绰的颀长身形。时语忍不住问道：“师姐，好了吗？”

    那颀长身形似乎有些尴尬：“还……还没好。”

    时语继续苦口婆心劝道：“师姐，你就让我进去嘛，我来帮你。”

    她其实真不知道沈别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女的，而且沈别意又没弄过这个，她来帮忙多好，分分钟就能搞定。

    里面的人似乎是着急了，可越着急，就越是弄不好。

    时语想，也是，沈别意估计是太大了，不好缠吧。

    “阿语……你来帮帮我吧。”里面的身影低着头，纤长手臂抱着胸口，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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