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双全是我马公子

    第七章:

    身份说开后, 大家相处自在了许多。

    马文才也轻松了。

    他终于不用再苦苦忍耐、克制。

    而且,自从苏映秀女子身份被揭穿,马文才又在她被滚烫的茶水烫伤时, 真情流露说出了心里话, 两个人之间就一直萦绕着一种外人插不进,却能明显感觉到的黏稠氛围,每一个眼神接触都透着暧昧。

    谢道韫胳膊搭在马车车窗, 掀开桃粉色的窗帘, 打眼瞧着前头挨挨蹭蹭的两匹马,马上说说笑笑的两个人,清雅的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 同时在心里开始期待与王凝之婚后的生活。

    哒哒哒, 马儿溜溜达达的往前走着。

    苏映秀精致漂亮的脸上挂着轻松愉悦的笑容, 她每隔两息就会扭头看上一眼马文才,然后低头闷笑, 眼里神情戏谑,循环往复也不说话。

    马文才被她瞧得耳尖通红, 心里忐忑不安,拿不准苏映是什么意思

    “嘻嘻”她又在偷笑了。

    咕咚, 是喉头滑动的声音放大在他耳边,马文才已经是在凭借本能抓住缰绳, 才不致于让自己轻飘飘的身体从马背上摔下去。

    在心脏濒临着火的前一刻, 马文才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苏映秀, 自己可有不妥,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看,还发笑不止

    只听苏映秀含着淡淡恶劣笑道,“前段时间在书院你我接触时, 你之所以会表现的一惊一乍,就是因为知道我是女子,害羞不敢与我亲近对不对”

    她话里揶揄之意甚浓,马文才眼神躲闪,心中发烫,自己的小心思被猜出来了,他只庆幸苏映秀不知道春梦的事。

    “对。”马文才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

    苏映秀神情落寞,苦涩道:“你是在顾忌男女大防吗”

    马文才喜欢她的事,苏映秀已经心知肚明,但她故意曲解马文才的意思,就是想要逗一逗这傲娇鬼。

    苏映秀无视马文才想要解释的举动,抢在他张嘴之前说“两个人相处交友,看的是对方品性才学,为人处世,这根我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自己坦坦荡荡,无愧于心,一些旁枝末节的小事就别太在乎了,你说我说的对吗”

    “坦坦荡荡”、“无愧于心”,她说的这两个词,马文才一个都没有做到。他目光晦涩,脸色发白,帅气有型的剑眉皱的死紧,他在梦中做出那等孟浪之事何来坦荡梦醒后又屡屡在心中回味,还对全心全意视他为知己好友的苏映秀萌生出得寸进尺的想法,一颗心早已经被私欲灌满,“无愧”二字无异于讽刺。

    马文才完全沉浸在内疚和自我唾弃中,无法自拔。

    苏映秀注意到他双眼开始放空,明显不在状态,担心他坐不稳从马上摔下去,无奈叫他名字,“文才兄文才兄”

    “啊对对对。”马文才涨红着脸被惊醒,心虚之下忙不迭的应声。

    苏映秀心里小人狂笑,但恶趣味一旦萌生,怎么肯轻易放过他。于是她微微眯起眼睑,眼角余光瞥向马文才冒汗的额头,意味深长道:“文才兄看起来很紧张,莫不是你对我并非坦坦荡荡,而是心中有鬼”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苏映秀与他对视,静默中马文才开始慌乱。一向机敏聪慧,才高八斗的他,在这一刻只会拔高音量,反复用“怎么可能”,这个拙略的借口,干巴巴的为自己辩解,不仅没有说服力,反而更加惹人生疑。

    苏映秀没说信没信,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只是低笑一声,眼中透着好奇,“说起坦荡,我故意欺瞒了你这么久,你不生气吗”

    他怎么可能生气,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马文才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摇摇头认真道:“书院规定不招收女学子,如果你没有隐瞒身份,我很可能会错过这辈子唯一喜欢我的意思是合我脾性的朋友。所以我不仅不生气,反而很庆幸。”

    纠结了片刻,马文才还是选择了“朋友”这个万金油的借口。

    目前不适合他将心意和盘托出,再等等。

    他状似不经意地偷看了苏映秀一眼,小心试探道:“只是外人不知晓内情不觉得有什么,但我们自己心中清楚,到底是一起同行同坐,同息同止过。”

    苏映秀眉梢高高挑起,懒洋洋道:“是啊,还住了很久呢我真担心与你抵足而眠睡习惯了,以后文才兄你不在我身边了,我失眠可怎么办”

    马文才胸中激动,神情亢奋,他很想说“那我们以后就永远住在一起,就像在书院那样,我们可以结为夫妻”但他不敢,怕说出口后,对方没有这个意思,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只要你愿意,我马家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马文才一语双关,“如果你真的失眠了,随时可以来杭州找我。”

    “一言为定”苏映秀笑着冲他举起右手,两人在空中击掌,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言为定。”马文才感受着掌心柔软的温度轻声说道。

    他们一行共二十四人,除了宰相谢安派来接侄女的一个丫鬟和四个家奴外,剩下的人里有四个是苏映秀当初偷溜带出来的侍卫,还有十二个是萧衍知道她在峄山的消息后不放心,陆陆续续派来保护她的。

    也正是因为知道她身边有这些人,谢安才敢只派遣五个下人来接谢道韫。

    负责车队的左右两边,以及打头和坠尾的就是那十六名大内侍卫。

    至于谢家的五个下人,丫鬟在马车里陪着谢道韫说话解闷,四个家奴,两个坐在外面赶马车,两个和其他人一起骑马。

    只能说不愧是负责守卫皇宫安全的大内侍卫,光凭气势就比谢家的下人威武。

    他们各个长得高大威猛,孔武有力,穿着深褐色的护卫服饰,腰里别着一柄长刀,骑着骏马,目光炯炯有神,锐利地扫视四周的环境。

    即使官道上一切风平浪静,很少遇见除了他们以外的人,侍卫们依然不敢有片刻的懈怠,始终谨慎地保护着主子的安全。

    赶路不像游山玩水,他们走了六天就到了建康,比苏映秀自己去峄山足足少了十天路程。

    天子脚下的城门口守卫要比别的地方严格,每个人必须要出示路引,然后按要求排队进城。

    但这些都不需要苏映秀一个公主操心,只要她身边的侍卫掏出腰牌在守门官的眼前晃一晃,守卫们不仅不会搜查,还会低眉哈腰、毕恭毕敬地将他们送进去。

    京都不比别个地方,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饶是大家子弟出身的马文才也看的眼花缭乱。

    更何况这里还是心上人从小长大的地方,所以他看什么都觉得顺眼有趣。不过他表情管理做的好,高坐于马上仪表堂堂,威风凛凛,只要不仔细去看他那双亮晶晶的星眸,任谁都不会发现。

    苏映秀先去送了谢道韫回宰相府,婉拒了对方请他们进去喝茶的邀请,答应了谢王两家举办婚礼时,一定出席祝贺。

    看着谢府的红漆大门在主子进去后一点一点地关上,马文才抖动缰绳,调转马头,“果然这些护卫都是你的人。”

    他双眼闪烁着光芒,分析道,“从书院到京都的这一路上,我就发现他们对你格外关注,视线从未离开过你身上,比起谢道韫好像更在乎你的安危。如今二十个护卫留下了十六个,看来永安你的家世比谢家还要强大,难不成你是哪位王公贵族家中的小辈”

    面对他的猜测,苏映秀俏皮的眨眨眼,卖了个关子,说“差不多吧,等你到了我家门口就知道了。”然后就带着他和余下的侍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马文才看着越走越偏僻的方向,感受着四周越来越压抑的空气,越来越肃穆的氛围,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直到前方远远出现一座宏伟建筑的轮廓,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然后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映秀,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皇宫艰难的问道,“那里是你家”

    “对呀,大不大”

    “呵呵”马文才干笑两声,“我想世上再没有比你家大的房子。”

    皇宫历代皇帝的家,其规模恢弘浩大,殿宇楼阁峥嵘轩峻,面积相当于一座建康城。

    皇宫里面无旨不得跑马,苏映秀和马文才过了护城河,就被神虎门前的侍卫拦住核查身份,马匹也被下人牵走。

    神虎门仅是皇宫外城大门,距离内城大门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如果就靠两条腿走过去,势必会四肢酸软,眼神发眩。所以为了避免大臣们面圣时搞得狼狈不堪,宫中特别设了软轿供大家使用。

    一路上颠颠倒倒,这让骑惯了马的马文才觉得浑身不舒服。

    轿子在一扇角门前停下,旁边站岗的侍卫立即上前打起轿帘,苏映秀和马文才分别下轿。

    马文才身上的骨头被颠簸的酸软,下意识想要伸展四肢舒服舒服,却猛然想到这里是皇宫,一举一动都要守规矩,赶紧挺胸抬头摆正表情。

    同时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要时刻谨慎恭谦,千万不能出错失礼。

    这时,从拐角走出来一位穿着黛紫色圆领窄袖袍衫,戴着纱罗帕头帽子,上了年纪的脸上白净无须,堆满笑容。来人见到苏映秀欣喜地甩了甩架在胳膊上的拂尘,恭敬中透着亲昵,行礼道:“公主,可算是把您盼回来啦”

    林海公公,萧衍宫中的总管太监,御前大红人。

    苏映秀对这位五官天生带着笑模样的总管挺有好感,寒暄道:“林公公咱们有段日子没见了,您过得可好”

    “劳您挂念,老奴挺好”林公公尖细的嗓音透着感恩,神情有些发愁,“倒是皇上和贵妃娘娘因为想您,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这身子哎,奴婢瞧着是愈发消瘦了。”

    “正是因为知道父皇母妃有林公公尽心照顾,我这才敢离家读书,公公您劳苦功高。”

    苏映秀能说好听的话捧林海,林海却不敢真的认下,忙谦虚道:“哎呦呦,公主您可折煞老奴了,伺候皇上贵妃那是老奴的本分,一点也不辛苦,更加不敢居功。”

    转而他看向如一颗松柏,笔直挺拔地站在苏映秀身边的男子,陪笑道:“这位就是马公子吧,果然一表人才。”

    马文才礼貌周全地颔首道,“林公公。”

    林海态度和善道,“皇上正在书房等着呢,公主和马公子快随老奴过去吧”

    林海身为总管太监,皇帝知道的事很少有他不清楚的,他早就知道苏映秀这次不是一个人回宫,还带了一位同窗,疑似未来驸马。

    因着苏映秀在萧衍面前很受宠,她的驸马,林海自然十分上心。不用萧衍吩咐就将马文才的背景查的一清二楚,连他在峄山书院的功课都派人抄写了一份,只待萧衍问起马文才的情况就立马呈上去。

    两人一个脚步轻快,一个脚步沉重地随林公公前去御书房。

    眼瞅着目的地越来越近,马文才心中打鼓,毕竟是第一次得见天颜,他会忐忑不安都是正常的。

    他在心里宽慰自己,“听闻当今圣上最喜读书人,崇诗尚礼,征采才能,一定是位仁慈开明的君主。”

    苏映秀敏锐地洞察到身边人情绪变得紧张,呼吸急促,于是借着两人衣袖遮掩,偷偷捏了捏他的指尖,小声安抚道:“别紧张,父皇很好说话,有我陪着你呢”

    “我没事。”马文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事到临头,已经容不得他退缩。不说他本就不是那等懦弱胆怯之辈,更何况他还胆大包天觊觎人家的女儿,不想放弃就只能努力争取获得岳父的认可。

    只要一想到苏映秀,马文才心里便充满勇气。

    就算前方等着他的是火山汤海,刀山剑树,他也要为爱踏出一条平稳开阔的道路,为以后能拥有的幸福扫清障碍。

    走在两旁皆有侍卫把守的游廊里,正对着他们的厅堂大敞着两扇红漆梨木门,日光洋洋洒洒地落在正门顶上赤金九龙大匾上,铁画银钩的“御书房”三个大字,在众人眼中闪耀着尊贵的光辉。让进来这里的每一个人,心生畏惧,不敢冒犯。

    马文才落在最后,跟着林公公和苏映秀鱼贯踏入御书房。

    尽管在内心反复告诫自己要稳重,不要好奇,好奇会害死猫,但他还是忍不住压低视线,用眼角余光偷偷朝屋内四周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体型硕大的金龙彝青釉莲花瓮里面栽种着朵淡粉色的荷花,与碧绿的荷叶交映绽放,冲淡了御书房的肃穆氛围。再然后就是悬挂在墙上的字画,山水人物,诗经文章,无一不是历代名家大儒的作品。

    马文才啧啧感叹,不愧是皇家御用。

    “皇上,永安公主到了。”林海禀告完就退到书房一角默默侯着。

    “父皇”苏映秀还未走近便热情地唤了一声。

    “哼”萧衍胳膊倚在麒麟样式的黑漆小几,背靠着青缎金线龙纹软枕,闻言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们一眼,冷着脸不予回应,视线专注在手中书籍上。

    “父皇,孩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怎么都不理我,见到孩儿您不高兴吗亏我在书院的时候天天想您,还因为记挂您有没有吃饭,在课堂上走神被夫子罚了板子。”

    苏映秀脸皮厚直接无视萧衍冷酷的态度,自顾自在他旁边坐下,将白皙细腻的手掌挡在书上,“夫子打的我手心又红又肿,连筷子都拿不住,半个月没吃好饭父皇,您难道就不心疼吗”

    每天都会收到侍卫从峄山传回的密信,并且会逐一打开,对她在书院生活知之甚详的萧衍:“”

    明知道她在胡编乱造,可被苏映秀从小潜移默化,开发出“女儿奴”隐形属性的萧衍,还是忍不住发散思维,在脑海里想象女儿被严厉的夫子打手板后,捧着肿成“红烧蹄髈”的手,哭哭啼啼好不委屈。

    这心一下子就软了。

    “真是长了一张伶俐的巧嘴,能言善道,你还会想朕怕不是已经在外面玩野了。”萧衍语气里透着酸味,哀怨的眼神盯得苏映秀直起鸡皮疙瘩。

    “这次若不是朕提前派人通知你,你能回来”

    苏映秀一脸乖巧的陪笑道,“怎么会呢就算您不让人告诉我,我也是要回来陪您过节的”

    小棉袄稍微哄了两句,萧衍脸上就有了笑容。

    苏映秀再接再厉,用跌宕起伏的语气和精彩纷呈的词藻,给萧衍描绘她在书院的生活,期间萧衍几次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亲耳听说她长期霸占书院的品状排行榜榜首的位置,萧衍看起来比当事人还骄傲得意,连连向她竖起大拇指,夸耀道,“朕的女儿有状元之才,胜世间大半男子远矣”

    “因为父皇学识渊博,是天下第一才子,孩儿从小跟在您身边耳读目染,当然厉害啦咱们是虎父无犬女”苏映秀从善如流地拍了拍萧衍的马屁,顺势引出马文才介绍道。

    “父皇,说起品状排行,文才兄每次都与我并列左右,他可是我的一大劲敌,就是因为他总虎视眈眈盯着我榜首的位置,我才那么努力读书的,我不能给您丢脸啊”

    “哦”见女儿如此迫不及待提起另一个男人,老父亲萧衍心里滋味难以言表,早就说要帮女儿选一门好婚事,可当女婿人选真的站在他面前,萧衍又舍不得了。

    他对马文才横看竖看,就是不爽

    萧衍脸上慈爱祥和的笑容收了起来,不急不缓道,“四书五经可学完了”

    如此冷淡疏离的态度,不用想也知道是在问马文才。

    马文才先是左跨一步,又往前走了两小步,然后屈膝下跪行礼问安,“学生马文才参见皇上。”

    等一套面圣流程都做完了,这才低眉回答萧衍的问题,“回皇上学完了。”

    “好,那朕就来考效一下你的功课,看一看峄山书院的教学水平。”

    “春秋公羊传隐公有曰:何以书记异也。”萧衍这是让他接后句,考察他的背诵情况。

    马文才才思敏捷,立即答道:“日食则曷为或日或不日或言朔或不言朔失之后者,朔在后也”

    萧衍打断他,转问:“尚书虞书皋陶谟宽而栗”

    这段马文才可谓是记忆尤深,他红着耳朵本能地往下接背道,“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

    萧衍问:“湛湛露斯,匪阳不晞。”

    马文才答:“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南有樛木,甘瓠累之。”

    “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接起了诗,萧衍故意想生涩偏僻的诗句为难马文才,好在他都不假思索地答了上来。

    “好了。”萧衍使劲喘了口气,停止了这场长达一刻钟的接诗比赛,他们全程语速都说的很快,很容易造成缺氧。

    不单单是他们,就连从旁观战的苏映秀和林海公公都在过程中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此时见他们停下才想起来大口喘气。

    萧衍稳了稳,“大学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这章是何意思”

    马文才道:“使意念真诚的意思是说,不要自己欺骗自己所以,品德高尚的人一定要使自己的意念真诚。”

    眼瞅着功课难不住马文才,萧衍又命他陪自己下棋。

    早就听苏映秀提过她父亲酷爱下棋,所以为了好好表现别输得太快,马文才把全部心神都投入到棋盘中,可他落子的速度还是越来越慢,神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他毕竟年轻气盛,萧衍只要卖个破绽稍加引诱,他就会忍不住钻进去,从而被萧衍耍的团团转。

    看着马文才的黑子被他的白子打的落花流水,片片困杀,本人也是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样子,萧衍终于把心头郁气释放了出来,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看马文才也顺眼了许多。

    萧衍摆摆手,对苏映秀说:“朕还有些奏折要处理,带着你的朋友去昭阳殿拜见你的母妃吧她可是没少为你担心。”

    “是父皇,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马文才跟着躬身行礼,“学生告退”

    等出了御书房的大门,马文才长舒了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鬓角的汗珠。

    “吓到你了”苏映秀笑道。

    萧衍老谋深算,在他接二连三出那些刁钻题目来为难马文才的时候,苏映秀就猜到了萧衍的心思,怕是已经看出她对马文才有好感,属意他为驸马,所以才会揪着不放。

    马文才唏嘘道:“陛下龙威赫赫,初见天颜紧张在所难免,你不必为我担心。”

    苏映秀看着他逞强嘴硬,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着他瞬间涨红的脸,苏映秀好心没有拆穿他,说:“那就好。一会儿去见我母妃就不用这么紧张了,母妃人美心善,性格最是温柔。”

    马文才心中默默腹诽,“最好是你说分那样”

    他现在全身的精力都被皇上掏空了,如果贵妃再来一场考效,他真怕自己会撑不住,丢脸的当场昏厥过去。

    昭阳殿,伺候的奴婢太监远远瞧见苏映秀的身影,就飞奔着跑去给贵妃报喜。

    一路上,下人们欢快地问好声不断,马文才被她们的情绪感染,逐渐放下心来。

    苏映秀甫一入殿内,贵妃娘见了她就红了眼眶,一把将人抱进怀里,边哭边喊“心肝肉”。

    等贵妃娘哭累了,在闺女的安抚中情绪慢慢和缓下来,才有功夫注意其他的事。

    比如面如美玉,目如点漆的马文才。

    “这位是”

    苏映秀依偎着香香软软的贵妃娘,紧贴着她坐在榻上,眉飞色舞的介绍道:“母妃,这是杭州太守的独子,孩儿在峄山书院结识的好友,在书院多亏了文才兄对我处处体贴照拂。您都不知道,他文武双全,书院的品状排行回回第一,孩儿特别欣赏他,于是就趁着端午假期回京,特意带他来给母妃请安。”

    马文才适时上前行礼问安,举手投足矜贵潇洒,“学生马文才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提前得了信的贵妃娘娘,眼神挑剔,仔细打量着马文才,但见他身姿挺拔,态度不卑不亢,才学品德皆是上等,丝毫不比京都大家子弟差,结果用民间俗语形容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当下就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心中默许了他们的婚事。

    “多谢你照顾秀秀了。”贵妃娘娘态度如此和蔼可亲,让马文才颇有些受宠若惊。

    他纳闷道:“秀秀”

    苏映秀回了他一句,“那是我的乳名。”

    马文才恍然大悟,然后默默将“秀秀”念了千百遍,心里好似堆满了蜜糖。

    因为在萧衍那里耽误了太多时间,所以赶到昭阳殿已经是午膳时分,没聊两句贵妃就吩咐宫女传膳。

    三个人亲亲热热地用过午膳,苏映秀就迫不及待提出要出宫,跟贵妃娘说要尽地主之谊,带着马文才好好逛一逛京都。

    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婚事,贵妃娘娘自然乐得他们培养感情,立马就笑眯眯地同意了。

    出宫后,苏映秀先是从神虎门侍卫那里拿回马文才的行囊,然后带他去了京都最舒服的客栈。

    马文才是外男不能留宿皇宫,苏映秀的公主府正在筹建中更加不能住人,所以只能委屈他住客栈了。

    五六月是最适合出游的时候,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阳光明媚,花草茂盛。

    苏映秀带着马文才轻车熟路去了最受京都男女欢迎,适合赏花吟诗的芗山。

    此时山上桃花开的正艳,放眼望去一片粉红色的花海,成双成对的俊男美女,悠悠然漫步其中实在是浪漫极了。

    马文才抬手压下面前的一枝桃花,放到鼻间轻嗅那股幽香,感慨道:“没想到繁华的京都还有这么一块人间仙境。”

    “京都好玩的地方多着呢,等我带你一一转过,你怕是会看花眼,迷了心,赖在这里不肯回书院。”

    马文才不禁莞尔,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喃喃道:“我的眼和心早就被你这朵牡丹花给迷了去。”

    苏映秀从地上捡起一捧花瓣,拢在手心里,然后大喊一声“文才兄”趁着他回头不留神之际,猛地撒向他头顶。

    无数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雨。

    马文才沐浴在娇艳欲滴的花瓣里,将他身上的桀骜不驯冲了个一干二净,整个人变得温柔起来,与苏映秀隔着花幕遥望相视,目光中情丝缱绻。

    这一刻喧嚣离他们远去,两人四目相视许久,苏映秀顶不住他火热的眼神,面红耳赤的败下阵来。

    “你啊呸”

    苏映秀刚要张口准备戳破他们之间的窗户纸,就被马文才用花瓣,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糊了一嘴。

    苏映秀吐出嘴里的花瓣,恼羞成怒,开始疯狂攻击马文才。

    “等等”

    “等等”

    苏映秀眉眼得意,“你不觉得现在求饶已经来不及了吗”

    “谁说我要求饶。”马文才眉梢高高挑起,示意她看看自己左右,说:“你觉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

    以防他耍诈,苏映秀高举着捧着花瓣的手没有放下,准备随时出击,同时她狐疑的环顾四周,果然见周围的男男女女都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在看着他们。

    目光中或了然,或祝福,或嫌恶,或认同,或鄙视等等。

    苏映秀小小的脑袋冒出无数个问号。

    马文才笑容戏谑,“他们以为我们两个有龙阳之好。”见苏映秀表情震惊,提醒道:“莫要忘了你现在穿的是男装,你觉得两个大男人嬉戏打闹,用花瓣丢开丢去合适吗”

    苏映秀满脸尴尬,立刻扔掉手里的烫手山芋。

    “话说这里又不是书院,不如你换回女装吧”马文才有些心痒的提议道。

    换什么换,好麻烦

    苏映秀想要拒绝,明亮的眼睛忽然骨溜溜转了转,唇角掀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嗓音清脆的说,“好啊”

    因为芗山人流如织,踏青游玩的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小姐,有那聪明的商人就把店铺开在了山脚,赚的是盆满钵满。

    衣裳铺子正巧就有一家。

    “你帮我选一件吧”苏映秀兴致盎然地瞧着马文才笑吟吟道。

    马文才也不推辞,就在衣裳铺子里大摇大摆地转起来,他坦然的态度让准备看他手足无措的苏映秀大失所望。

    马文才完全无视了店内大姑娘小媳妇们异样的眼光,左挑右选总觉得这里的衣裙都配不上苏映秀。

    “好了吗”

    听到苏映秀的催促,担心她后悔不换女装,马文才只好勉强选了一件百蝶穿花缕金丝嫣红广袖裙递给她。

    “你先换衣服,我去隔壁的首饰铺在帮你选两支珠钗。”

    不等苏映秀叫住他,人就跑没影了。

    首饰铺里马文才又是一通精挑细选,好在选首饰比选衣服容易多了,只管挑贵的就行。

    马文才拿着掌柜赠送的锦盒返回衣裳铺子,正巧撞见苏映秀从换衣间出来。

    唯一一次见她穿女装,还是在夜里匆匆掠过,马文才其实并没有看清楚,也没有时间仔细欣赏。

    此刻,目不转睛盯着换上他亲手挑选的衣裙,袅袅向他走来的绝代佳人,马文才呆住了。

    苏映秀的出现让他瞬间置身瑶池仙境,而不是狭小憋闷的衣裳铺子。彩秀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她的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削肩细腰,身材婀娜,眼波流转间唇角微笑蔓延,更添妩媚风流。

    “好看吗”苏映秀款款走到马文才面前,抬起手臂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皓腕,如一只花蝴蝶原地旋转了一圈,裙角翩翩。

    “好看。”马文才怔怔道。

    待闻到一缕甜丝丝的幽香,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本能地抓住在他眼前晃悠的柔荑。

    后知后觉意识到抓的是苏映秀的手后,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心猿意马。

    绯红瞬间从腮帮子一路蔓延到脸上和耳后根,脸上的温度估计都能煎荷包蛋了。

    苏映秀咯咯笑道:“你还要握多久”

    “对,对不起”马文才心跳震荡立马松开手。

    他眼神慌乱,根本不敢直视苏映秀带笑的双眸,视线开始在左右两边乱瞟。然后就看到店铺老板和伙计都在垂涎苏映秀的美貌,顿时心生不喜,只身挡在她前面,目光凶狠地瞪过去。

    马文才顾不得脸上热烘烘的温度,丢给老板一锭足量的金子,就带着苏映秀出了衣裳铺子。

    两人走了百米远,马文才打开装首饰的锦盒,里面摆放着一支翡翠镶金挂珠宝钗,和两支嵌着红宝石的金手镯,小心翼翼道:“我帮你戴上”

    “好啊”苏映秀痛快答应,伸出手腕示意马文才快点帮她戴上,接着又低下头方便他戴珠钗。

    完了,苏映秀用指腹拨了拨垂到耳畔的珍珠,“又是金又是玉的让你破费了。”

    “你喜欢就好。”

    两人脚步轻快地踏着青石板重新回到刚才的地方,这下就算他们拿花瓣把自己埋了,周围人也只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们,不会再引起滑稽的误会了。

    期间,他们看到有人在放风筝,苏映秀不过是多看了两眼,马文才就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老鹰样式的风筝,交给苏映秀潇洒的说:“给你,玩去吧”

    苏映秀很难抵抗这种小惊喜,但她刚换了裙子不方便奔跑,就让马文才帮她放起来再给她玩。

    马文才跑起来速度极快,天公也作美,适时吹来一阵微风,将风筝一次就送上天空。

    当马文才将风筝的牵引绳交给苏映秀时,忽然对她说:“这只鹰虽然个性好强,但如果你愿意,只要拉着这根牵引绳不松手,它会永远乖乖的被你掌握在手中。”

    苏映秀愣住,听出他这是在借纸鸢向她诉情。

    这么浪漫含蓄的表白,苏映秀却听的面红耳赤,她手指一圈一圈绕着牵引绳,默不作声。

    时间好像在此刻停住,马文才在等待苏映秀回复的每一息里,都觉得过的漫长无比,尽管他已经能感受到苏映秀对他的情意,可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前他依然会紧张,会忐忑不安。

    万一苏映秀拒绝了不,她不会拒绝的

    正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的马文才,就见苏映秀突然扯断风筝的牵引线,他砰砰直跳的心立刻被冰冻住,浑身僵硬无比,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雄鹰就该自由自在的翱翔于苍穹。”

    苏映秀的话令马文才感到茫然和委屈,以为这是在委婉的拒绝他。

    忽的,苏映秀展颜一笑,向他伸出右手摊开,一截红色的牵引绳露了出来,“帮我把它系在手腕上吧”

    一瞬间,马文才体会到了从地狱到天堂的感受。

    他甚至喜极而泣,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被苏映秀一个举动吓到流泪,他连忙拿起牵引绳要给苏映秀绑上。

    谁知心里越是着急,双手就越是哆嗦,颤抖着系了半天都没有系好。

    见状苏映秀用空着的左手轻轻覆盖住他发抖的双手,柔声安抚道:“慢慢来,我等你。”

    一句话,就让马文才冷静下来,手指灵活的给牵引绳打了三个死结,确保它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开。

    又是一阵凉风拂过,吹落了桃树上的花瓣,带着它们随着清风起舞,悠然惬意。

    嫩绿的草地上,优美的花雨下,马文才鼓起勇气紧紧拥抱住了苏映秀,轻轻在她眉间落下一吻,好似直接吻到了她的心上,静静地向她温柔的倾诉满腔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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