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不是要捡漏么，怎么还不走。”林姜左右又看了看，怎么也看不见檀羡说的清道夫。
如今每个人异化的种族不一样，他的兽形挺一般，论眼力根本比不上檀羡，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檀羡半阖着眼，抱着手臂靠在断石上，双肩微微往前收了点儿，锁骨陷了进去，深得像是能养鱼。她微微摇了一下头，“不急。”
“还不急？”林姜吸了吸鼻子，“刚刚来的那一波异化人可不算尸潮，再晚点，真尸潮就要来了，到时候光逃命就够了，哪还有闲情捡漏？”
檀羡眼一睁，眸光所指的方向，分明是刚才那群清道夫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林姜面露疑惑。
檀羡没说话，只是抱起细瘦的手臂。
即便是在逃亡，她也丝毫不显狼狈，身上那矜贵劲儿像是与生俱来的。
“难不成你想去和他们搭伙？”林姜目瞪口呆，连忙说：“使不得啊，妹妹。”
“没要搭伙。”檀羡微微蹙眉，“他们是来清场的，当然得尸潮来了才动手，我们这时候去捡漏，捡得到什么？”
林姜这才明白过来，她不是真捡漏，而是去截胡。
他虽然早就知道这檀家的千金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软弱可欺，可没想到，小姑娘还蛮带劲的……
如果清道夫只有七个人，扛完尸潮估计就筋疲力尽了，要是那关头被截胡，多半会被气死。
檀羡笑了，微微扬起的唇角像个小钩子，还挺娇俏的，可惜那眼神瞒不了人，没有一点柔情似水的意思。
在这暴热的太阳底下，林姜打了个寒战，暗暗将落在檀羡身上的目光一寸寸地挪走。
虽然檀羡从不骂人，就连动手的样子也矜贵不屑，像是怕脏了自己的手一样。
林姜心里觉得可惜，就算末世没来，檀羡也不可能再在象牙塔上当她的小公主。
在末日来临前夕，檀家的山源集团深陷破产危机，而末日爆发之时，檀徵山成了逃犯，一切在转眼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檀家的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圈子里多的是任唏嘘感叹，但没有人想淌这个浑水去拉他们一把。
林姜小心翼翼地看了檀羡一眼，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不甘，可却发觉这妹妹不但没露出一丁点的难过，反而还困倦地闭眼歇了起来。
他可不敢提檀羡父母的事儿，谁也想不到，业界鼎鼎有名的檀徵山最后会落到那田地。
檀羡哪知道林姜在想什么，她困得厉害，只是靠着断石，竟就差点昏睡了过去。
头猛地往旁一斜，她骤然惊醒，额上布着星星点点的汗，像是从岸上跃回水里的鱼一样，差点没活过来。
檀羡一双眼倏然雾蒙蒙的，张着嘴直喘气。
林姜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又困了？”
檀羡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疲乏地晃了一下头，平淡地说：“还行。”
实际上一点都不好，刚才那一下，要是不睁眼，像是再也睁不开眼了。
檀羡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又细又白的腕子在林姜面前晃了晃，“没什么，只是最近累了点。”
林姜这才松了口气，“你可别吓唬人。”
“要不是知道你年纪轻轻就……”他顿了一下，像是忽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对，悬崖勒马，及时止住了，转而又说：“不然我肯定就春心萌动了。”
檀羡眼皮一抬，朝身旁的人斜了一眼，“看不起离异？”
林姜脊背一凉，连忙否认：“不是，我这不是没谈过么，想找个和我一样的，就不会显得我太生疏。”
“纯情男大学生？”檀羡垂下眼嘲讽了一句，又若有所思地说：“可我也没有。”
林姜狐疑地朝她看去，“你和越……”
“别提她。”檀羡冷不丁打断了他的话，瞳仁又黑又亮，寒森森的，“不熟。”
“可你们不是……”林姜小心翼翼开口。
檀羡轻哼了一声，眉心微微皱起，“商业联姻而已，我和她都是逢场作戏。”
林姜惊讶点头，“哦。”
“不熟。”檀羡又说。
林姜莫名觉得，檀妹妹这模样有点儿欲盖弥彰。
究竟熟不熟，估计只有本人知道了。
林姜琢磨了一会，敲了一下脑袋说：“我知道了，妹你是不是在越知水那儿吃瘪了，因爱生恨？受了情伤？”
“闭上你的嘴。”檀羡瞪了他一眼。她本来疲乏得很，这么一瞪，一双水润的眸子又有神了，骄矜又锐利。
林姜连忙捂上自己的嘴，伤感情/事小，被丢在这B20区事大。
檀羡这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努了努嘴说：“还好，在这地方多半遇不到她。”
林姜小声嘀咕，“缘分这玩意，谁说得准呢。”
檀羡冷哼了一声，她知道这人就是嘴欠。
林姜见状闭紧了嘴，可不敢再开口了。
檀羡把头扭到一边，装作没听见这人在嘀咕什么。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块面包扔到了对方怀里，“吃点儿，你要是饿得走不动了，我可背不了你。”
“哎！谢谢妹妹。”林姜接住了面包，连保质期也没看就拆开吃了起来。
这时候有吃的就不错了，他哪还管什么保质期。
在把面包丢给林姜之后，檀羡又拉开包翻了翻，还剩几块巧克力，一些散装的饼干，没有水。
好几个区的资源大多被搬空了，他们一路过来，顶多能混个饱腹，也没囤到什么。
距离临近的安全站还有一段距离，在这期间，必须再找到一些食物才行。
远处时不时响起一两声兽吼，或是尖细如猫儿，或者像是天边的雷鸣一样，低沉而响亮。
一阵嘎吱声响起，像是散落在地的碎石被踩在脚底。
檀羡猛地按下了林姜的头，迫使他弯下了腰。
林姜刚拆开面包的包装，顿时动也不敢动了，生怕把那包装袋捏响。
檀羡放缓了呼吸，侧头听着远处的动静，在听见那脚步声又离远，才松了一口气。
光听脚步声，她可分不清来的是异化人还是刚才看见的那个队伍。
不过，幸好他们没有过来。
那碎石被踩得嘎吱作响的声音没了，她才放下了按在林姜头上的手，“吃吧。”
林姜心有余悸地伸长了脖颈往外看，看不见人影才安心啃了一口面包，“刚刚是谁来了？”
檀羡摇头，“不知道，有可能是刚刚那群人搜过来了。”
“搜什么？”林姜停下咀嚼。
“搜物资，搜人。”檀羡顿了一下，又说：“说不准。”
在末世到来之后，天色便暗得很快，无论是哪个区，昼夜温差皆大到反常。
一切确实反常了，不但人类异变，就连天灾也没断过。
地震、海啸接连而来，山洪暴发，火山喷涌，天火不断。
这B20区还算好的，几天下来没遇到什么天灾，顶多是异化人密集了点儿。
天色暗得飞快，六点过后天边已经挂上了晚霞。
晚八点多，远处忽然传出凌乱而又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纷至沓来。
一股酸臭的味儿散在空中，像是下水道堵塞一样，光闻着那气味就能想象得出那些污秽的东西。
夹在脚步声中的古怪吼叫杂沓混乱，是尸潮来了，异化人群聚而来，声势浩大。
“来了。”檀羡把嘴里含着的糖往脸颊处顶，她猛地咬了一下舌尖，那酸疼的感觉蔓延至整个口腔，就连蜷在身侧的手指也微微缩起。
一疼起来，她便没有那么困了。
林姜坐在地上歇着，听见脚步声后猛地抬头，连眼都不敢眨上一眨，循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这异化人的“尸潮”，就像是潮涨潮落，似乎有什么人什么东西在暗处指引着它们，让它们循着某一个特定的规律，在夜晚降临之时聚集再一起，对人类的居住地进行扫荡。
林姜气息骤然一乱，瞳仁忽地紧缩，他正想站起身，忽被一条白皙的手臂拦住了。
檀羡拦了他，侧耳听着远处的动静，抬起另一只手，把食指抵在了唇边“嘘”了一声。
林姜腰抬起了大半，被她这么一“嘘”，顿时不敢动了，咬着牙在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他苦着脸，却又不敢吱声。
檀羡垂着眼专心听着，唇无声地一张一合，细看之下才知道她是在数数。
“一、二、三、四、五……”
“九、十、十一。”
檀羡拍了一下林姜的肩，拇指往后一指，“清场的人来了，我们绕开。”
林姜这才抖着腿站直了身，可刚站起来，肩又被按了一下。
“等等。”檀羡微微弯下了那截细白的腰。
林姜不得不又蹲下身，脚心都要发麻了，他欲哭无泪说：“妹啊，又怎么了。”
檀羡眼睫一颤，那矜贵的下颌竟微微往下低了点儿，眼里也露出了不解。
远处枪炮声不断，冷兵入肉的声音尤为清晰。
天色本就暗了下来，如今尸潮来临的方向又弥漫着尘烟，让人看不清里边的乱斗。
檀羡隐隐看见了一只白底黑纹的虎，威风凛凛的，叫人背生寒意，可真不愧是兽中之王。
有意思的是，向来独居的虎居然和一群品种各异的清道夫混在一块儿。
“看见熟人了？”林姜忽然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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