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为什么不直接上车把车开走,这么小瞧初期异化人?”越知水拎着枪从车里出来。
那线条流畅的跑车上落满了尘,车身和右后的玻璃上有几道指印,就连车里也落满了灰,一看就是越知水在街上随手开来的。
檀羡站了起来,用手背抹了一下脸,皱着眉警惕地退了一步。
她竟没从越知水的脸上看出愤怒,这不像越知水的行事风格。
越知水抱着沉重的狙/击/枪靠在车上,细长的右腿微微屈起,鞋尖往后踩在了车轮上,平时说话时总会直勾勾看着人的眼眸竟微微垂下,眸光略显晦暗。
这模样,分明是在忍着怒气。
虽然在领证之后,檀羡也没有长时间和越知水相处,但好歹也假模假样地同居了一段时间。
越知水做事雷厉风行,事业心是真的强,即便是半夜里,也依然在盯着电脑,一边在给海外的员工打电话。
檀羡回忆了一下,那时候的越知水是怎么样的。
越知水工作的时候不苟言笑,常常冷着一张脸,嘴里还会吐出尖酸刻薄的话来。
夜里她给论文存了档,下楼倒水的时候,常看见越知水穿着宽松的丝质睡衣窝在沙发里,随手抓得凌乱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在脸侧卷出一个曼妙的弧度来。
可越知水的神情着实算不上柔和,皱着眉就说:“就这?我给了你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去干什么了。”
檀羡脚步一顿,站在楼梯上,整个人埋在了阴影里。
她不喜欢偷听越知水工作上的事,可无意听见了,也不好继续往下走。
那时她正要转身回房,忽然听见越知水冷哼了一声,竟说:“我要是让你泡壶茶,你是不是能泡到过年,你这工作效率实在令我吃惊。”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只记得越知水拨了一下头发,整个人陷在了沙发里,映着屏幕冷光的脸上缓缓扯起了丝似有似无的笑。
“你觉得谁能胜任这份工作?”越知水缓缓开口。
在她的印象里,越知水就是那种不能容忍别人犯错,不管心情好不好,都会拐着弯骂人的。
只是现在,越知水竟连冷脸也没有摆?
檀羡捂着手臂嘶了一声,站在原地没有踏过去一步。
那被加满了油的SUV缓缓降下了车窗,林姜心有余悸地往异化人那边看了过去,在看见那巨大的蛇尾后倒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抖筛子一样,连牙都在颤。
他抬起半个头,十根手指虚虚地撘在降了下去的车窗上,小心翼翼打了个招呼:“越总。”
越知水点了点头,把枪从车窗丢了进去。
林姜一个哆嗦,连忙缩了一下肩,“越总,我和羡儿妹妹……”
越知水勾了一下手,“下来帮我搬东西。”
林姜只好打开车门,只见越知水从那宝蓝色的跑车里搬出了一个箱子。
“这些都要搬到那辆车上吗。”林姜悄悄朝檀羡那看了一眼,只见檀羡扭开头,微微张着喘气,即便是模样再狼狈,也依旧不肯低头。
漂亮又傲得很,说不上是倔,就是有点脾气。
越知水把跑车里的箱子搬出来几个,箱子在地上缓缓垒高。
“你来,后备箱放不完就放到前面。”她微微点头。
林姜捋了袖子就搬了起来,哪敢说个“不”字。
越知水这才又朝檀羡卡看去,“怎么愁眉苦脸的,觉得我抢你风头了?”
檀羡斜了她一眼,眸子竟湿漉漉的,像是在费力睁大一样,脸颊被晒得微微泛粉。
越知水忽然涌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幸好这檀家的千金是晒不黑的。
她收回了落在檀羡身上的目光,看向那在跑车和SUV间来回走动的林姜,“你和这姓林的关系挺好?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檀羡那湿漉漉的眸子微微眯起,仍在喘着气。
越知水这声音不小,一旁努力搬箱子的林姜自然听见了,他浑身一个激灵,心想这越总不会还和羡儿妹妹藕断丝连吧。
可他记得清楚,檀羡明明说和越知水不熟。
哦,原来是假的不熟。
林姜弓着腰搬箱子,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越知水以为他和檀羡有一腿,无端端被殃及池鱼。
“连加个油都非得带上他。”越知水顿了一下,面色越是冷淡,说出的话越是尖刻,“你路上认的干儿子吗。”
林姜呼吸一滞,看来是他错付了。
檀羡细眉一拧,朝越知水恶狠狠地睨了一眼。
越知水垂下眼,双肩微微一动,像是笑了一下。
原本跑车边上垒高的箱子缓缓矮了下去,不过多时就被搬空了。
“回去吧。”越知水忽然开口。
檀羡又退了一步,把自己的胳膊捂了起来,原本水润的眼里多了一丝倦意,就连说出口的话音也软了不少,“你跟她走。”
这话显然是对林姜说的。
林姜浑身一僵,没想到檀羡是认真的。
檀羡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肩胛骨瘦得尤为分明,双手还牢牢收在身侧,手握得很紧。
这能不能跟越知水可不是林姜能决定的,他求助一样向越知水望去,却见对方迈开步子朝檀羡走了过去。
越知水握住了檀羡的手腕,在将五指收拢的那一瞬,忽然觉得这腕骨细得有些过分了。
檀羡愕然回头,手臂竟被抬了起来,她收紧的五指不由得松开了一些,掌心的擦伤随即露了出来。
沙子沾在伤口上,细小的划痕里正冒着血。
越知水没有开口讽刺,只冷着声说:“这时候如果你想一个人走,行不通的,而且你的手臂也总该要处理。”
檀羡被拉着往车那边走,车门一开,越知水就把她往车上塞。
林姜这才松了一口气,两只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回头看了看坐在副驾上的越知水,问道:“越总,谁开车?”
越知水抱着手臂,轻飘飘开口:“你。”
林姜不得不坐到了前面去,深呼吸了一下才搓搓手握住了方向盘,他连档位也没有调,脚死踩在刹车上,过了一会,又说:“我三年前拿的驾照。”
檀羡坐在后边闷不做声,听见他这话才微微抬眼。
“没事,开。”越知水点了一下头。
“拿了驾照之后,我就没怎么开过车了,高速也没上过,我开车可能会出事。”林姜犹犹豫豫地开口。
越知水沉默了一会才说:“我看着你,你尽管开。”
她话音一顿,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说出口的话却让林姜倒吸了一口气。
“我倒要看看,你的车技能烂到哪里去。”
林姜总觉得,这越知水对他和对檀羡,明显是两个态度,也许这就是真不熟和假不熟的区别。
不过多时,车开回了原来下车寻物资的地方。
车开到时,原本好端端的车竟被撞坏了左车灯,车灯到主驾的门被刮出了长长一道痕迹。
不但如此,开车的人还成了越知水。
越知水冷着脸下车,周身气压低得不能再低。
在原地等着的队友一个个噤声不言,面面相觑着,互相使着眼色。
越知水把头发往耳后一撩,回头朝坐在副驾上的林姜勾了一下手。
林姜苦着脸下车,攀在车门上不敢再出去一步。
“你觉醒之后,究竟是什么品种的。”越知水忽然问道。
这问题没头没尾的,一旁竖着耳朵听得人全懵了,难不成越总半路捡来的人品种不一般?
林姜半晌没回答,只拼命地挤着笑,被越知水睨了一眼才连忙开口,“乌、乌鸦。”
周围一片寂静,一个个都听呆了。
檀羡还坐在车里,疑惑问道:“不是……喜鹊吗。”
林姜差点就哽咽了,“我这不是怕你不管我吗。”
越知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她两眼一闭,招手说:“都上车,该走了。”
林姜瑟瑟缩缩地往他一开始坐的那辆车去,却看见周绪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周绪压低了声音说:“你们刚刚真是去加油了?不是想把车就这么开走吧。”
“说什么悄悄话。”越知水面色一凛,又朝林姜斜了一眼,“从这一秒开始,你的每一句话毕竟经过深思熟虑才能说。”
林姜连连点头,也不敢回答周绪的问题了。
白小贝纳闷得很,看了看远处车里坐着一动不动的檀羡,回头问林姜:“学姐回来了怎么不说话,不高兴么。”
越知水脸色仍是难看得很,“逞能没逞成,小姑娘自尊心受创了,没什么。”
檀羡鞋尖往外撇了一下,她额角一跳,差点就张口反驳了。
她心跳得飞快,即便是离在加油站和那异化人打斗已经过去了近半个小时,可剧烈的心跳仍是没有缓下来。
整颗心悸动难安,浑身也热得不得了,即便是车里开着冷气,也有点坐不安定。
困倒是不困了,却隐隐有点气躁,烦闷得厉害。
这样困倦和亢奋的状态一直交替着出现,她又咬起了舌尖,将双手握得紧紧的,略微长长的指甲紧抠进掌心里,原本就被擦伤的手掌更是疼上加疼。
越知水查看起被撞坏的车灯,她抬手揉了一下眉心,“趁着天色还亮,赶紧到下个区去,车得换了,不然夜里看不清楚。”
周绪扫了一眼,心痛道:“不能修吗。”
越知水斜了他一眼,“你修?”
周绪立刻不说话了,他们这根本没人会汽修。
越知水长舒了一口气,刚要打开车门的时候,忽然转身说:“元医生来一下。”
元航身上还穿着白大褂,那衣服上到处沾了灰,本来雪白一件衣服这灰一块那黄一块,看着挺寒碜的。
大概是在异化发生时就穿着了,到现在也没换下。
“怎么了。”元航走了过去,顶了顶滑下鼻梁的眼镜,“受伤了?”
越知水下颌往车里一抬,“给她看看,手臂和掌心都有伤,还沾了异化人的毒。”
一时之间,檀羡还有点适应不了这样的越知水,怎么还懂关怀人了?
越知水想了想说:“元医生就在这坐吧,到下个区再换回去,正好有部分医用品在这车上。”
远处另一辆车的车门悄悄关上了,车里周绪压低了声音对白小贝说:“我之前肯定是白心疼那檀家的千金了,加个油怎么还一声不吭就把车开走了啊。”
“我听人说,学姐向来独来独往,比较内向。”白小贝认真回答。
“真的假的,难道是因为我们没有走进她的内心,她才这么见外吗。”周绪十分怀疑。
“是吧。”白小贝犹豫了一下。
周绪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才纠结地开口,“我又慌了,你看越姐这么关心过谁,明显是对人家余情未了啊,队内恋爱真的影响效率,能不能把这个可能性掐死在襁褓中?”
“难怪你之前想让学姐到咱们的车上来。”白小贝大吃一惊,“原来你早就想把这个可能性掐死在襁褓中了,但我劝你,不要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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