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不贞,死后也必被世人唾弃千年,荡|妇之女,人皆嫌恶,有个臭名昭著的娘亲,不论到何处都会被骂不知廉耻,余生受尽指点。
其实昨日,即便云姒甘心沦为庶女,不与侯府了断,云清鸿也不见得会留她。
而她唯一能去的,只有云将军府了。
云迟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带她走,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若云姒真去了将军府,那云迟这辈子算是毁了。
妻难娶倒还是小事,他不久前才升迁,朝中不知有多少心怀不轨之人盯着他,尤其是赫连岐。
赫连岐一向看不惯云迟,被这个比自己小了十余岁的小子分了半掌兵权,心中定然不爽。如今出了这档子意外,他不将这事往云迟身上扯已是极好的了,云迟若敢再维护云姒,将人留在将军府,绝对隔日就会被扣个“家风不良,祸患将隐”的罪名。
到时候,云迟又能拿什么保她。
齐璟方才所言,云姒如今唯他能护,确是如此,云姒留在他的身边,是现下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这么做于他没有任何好处,他又是为了什么?
盏中茶色淡淡沉浮,气氛略有些许凝重。
半晌,云迟低缓开口:“你对姒儿,很不一般……”默然一瞬,凝眸看向那人:“为什么?”
齐璟眼眸抬了抬,深黑的瞳仁对上云迟的视线,抿唇不语。
沉默对视片刻,云迟忽然轻笑一声,半是玩味半是正经道:“别告诉我,你傅君越也有为红颜折腰的一天。”
说他励精图治,云迟认同,说他沉湎美色,云迟是第一个不信。
一己红颜,倒是不假,齐璟俊眸敛了敛:“还记得三年前,我请徐老还朝辅佐吗?”
他猝不及防言及此处,云迟短暂一怔,随即含笑回忆:“当然,那时你非要亲自出宫去请,为了不让太后起疑,我可是足足替你在床上装了半个月的病!”
他们体型相似,当时云迟披着齐璟的衣裳,侧躺在床榻躲过了无数次太后的探视,便连常侍嬷嬷也没认出来,此事一经发现便会掉脑袋,他是当真在为他卖命了。
这话颇有秋后算账的意思,齐璟无声弯了下唇角。
指尖轻点在冰凉的玉瓷盏边,他眸光渐渐深隐:“东渝坞巷,我见过她。”
短短几字,云迟生生愣了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忽而心念一闪,他倏地扬睫,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眸子,像是要将答案从他眼里看个明白。
隔了会儿,书房沉浸在幽静之中,而齐璟只是淡淡沉吟:“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漪心湖,乌篷舟,蜜糖水铺笑谈风云,烟花雨巷漫步春风,那个琉璃月下笑若芳菲的少女,清醒地凝注在他眼底,见之难忘。
一句相逢梦中,将情绪尽藏其中。
听出此间深意,云迟刹那坐直了身子,眸中诧异,后又慢慢静了下来,语气略有感慨:“她未曾与我说过。”
他们都未曾说过。
想起那日云姒突然跑来的情景,也是在此处,云迟有所顿悟:“她不知道是你。”
齐璟唇边掠过一丝极低的叹息:“先别让她知道。”
这个世上到处机锋暗藏,明枪暗箭之下,有些事,她知道的越少越好,何况世事无常,他所做的事,所谋划的路,不是倾尽一切,便是终其一生……
云迟眉目了然,随后神情微肃:“你昨日那般,今早的朝会赫连岐一定借此做文章了吧?”
他昨日将云姒径直带回了自己的寝宫,便是暗地和侯府结了个梁子,赫连岐早朝便出言规劝君臣和睦,为一女子扰了清明之政太过不该,他言论一通,面上是善意谏言,实际是将离间端了个彻底。
眸色深冷,是对对手不堪一击的轻蔑,齐璟似乎并没将赫连岐当回事,声线淡漠:“无妨,他那些三言两语反而称了朕的心,”他的神情探不见底,微顿一瞬话锋转道:“只不过姒儿在我这儿,你们明面上须得避讳。”
云姒既已在御乾宫,为避人口舌,云迟自然知道他们要见上一面极不容易,但只要她无恙,他就放心了。
“……嗯,”云迟沉默片刻,抬眸看住齐璟:“有些东西,替我带给她吧。”
*
旭日的光泽落在红砖绿瓦上熠熠生辉,一簇明亮透过窗格,隐约映着女子沉魅的睡颜。
已近午时,御乾宫偏殿仍旧静暗,无人来打搅,仿若远离了尘世喧嚣。
虽入冬了,但殿内的安神香和暖炉冉冉不绝,丝毫不寒冷。
极为疲倦地深眠一整夜,云姒悠悠醒来后,迷朦的秀眸微眯,凝着光线,她恍然似梦,在床上躺了良久,才将抽离的意识收回了些。
那突然的变故,她早有预知,重来一次,情绪倒是没那么难控制了,只是心中的怨恨尤为强烈。
念及昨夜的事,她剪水双瞳轻轻一漾,昨夜那人的一目一语,指尖轻触,还有他怀抱的温度,都让她慌得心跳错乱,可最后那人却是什么都没做。
自己那点小心思他如何看不出来,想了想,云姒忽觉荒唐,但她……执意为之。
一息静谧,她缓缓起身下了床榻,穿上昨晚赵嬷嬷送来的衣裳,正要出去时,视线瞟到了那跌落在凳子边的灰白狐裘。
想到什么,透白的脸颊渐渐染现一抹淡淡的霞红,云姒垂眸静思了会儿,倾身俯下,纤纤玉指触上了那片柔绒。
她一直睡到了晌午,就在伸手想要推开殿门出去时,从外面传来了几声若有若无的私语,云姒不由驻足细听。
“哎,蝶心,你说屋里头的云四姑娘,真如传闻中一样好看吗?”
“我怎么知道。”
“究竟何等姿色才能称得上是京都第一绝色,我好想瞧上一瞧呀!都说云姑娘常在月下执伞,美得跟画儿一样,那句诗词蝶心你听过没?怎么说来着……”
“嘁!她那是哗众取宠,故意勾男人的吧,就跟她娘一样。”
“嘘……蝶心,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是不争的事实,我看连陛下都被她蛊惑了!睡到现在还不起,倦懒成这样,平白害得咱俩在这冷风里候着!”
那个叫蝶心的宫女,语气蕴极不满,就在她埋怨不休时,忽然,门被人从里边轻轻推了开,一直守在殿外的那两个宫女,蓦然惊慌回首望去。
只见一个曼妙的身影轻抬莲步,自殿内迈了出去,女子浅紫色裙裳外,拢着男人的狐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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