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南岭气候温暖, 这个时节不免还是有些春寒料峭, 更别提两人去的是山上。只不过郊外的野花似乎并不觉得冷,一个个生命力顽强得很,姹紫嫣红生长在漫山遍野。
今日的阳光也格外灿烂,蓝天白云, 绿水青山,大自然简单而又纯粹的美带来的力量往往是最能够治愈人心的,最起码殷子珮整个人走路的步伐忍不住都变得轻盈了起来。
杨承安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明显放松了许多, 只不过他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噩梦”中完全走出来,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但凡殷子珮离他远一些都要皱眉头。
殷子珮此人在谈恋爱的时候虽说很是洒脱, 但也实在没有被人围观的癖好。她约杨承安出来踏青, 除了两个人坐的那辆马车,前后还各跟了一辆马车,被十个身手敏捷的练家子和干儿子护卫着。
这……两个人约个会, 后面跟着虎视眈眈炯炯有神的十个大汉, 殷子珮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强烈要求独处。
她知道杨承安在担心什么, 谨慎些总是好的。原著里杨承安在回京途中确实遭到了暗杀,腹部被刺一刀,躺了七天才勉强能够下床。
但作为作者,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在南岭是没有任何危险剧情的,应广大读者们的要求,南岭篇全程除了撒糖其他什么也没发生。
杨承安此人虽然表面看上去尖锐龟毛得很, 实则对殷子珮的容忍度异常高。殷小娘子不愿人跟着,他沉吟了一下也就同意了,只是吩咐干儿子们莫要走远。
督公常年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便是殷子珮也不免下意识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只不过殷小娘子的社交安全距离也就是“整个人不能像树懒一样扒拉在督公身上”。
如今只有两个人在如此惬意轻松的氛围下谈情说爱,殷子珮的心思不禁又开始活络了。
她默不作声朝杨承安身边靠近一步,偷偷斜眼瞟了一眼,见督公没什么反应,又忍不住悄咪咪伸出小拇指虚虚地勾住杨承安的手,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嗯?还没反应?
男女之间的暧昧讲究的就是一个心照不宣,这种感觉最是朦胧美好。但殷子珮这人就喜欢把什么都挑明了放在台面上说,没甚情趣得很。
她大大方方伸出手与杨承安十指相扣,一脸如沐春风:“你看前面那课树的长势好不好,开了好多花呀。督公与我在花前树下耳鬓厮磨,岂不是别有一番意趣?”
杨承安如同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想要发作,但在他炸毛之前脑中闪过了刚刚的梦境,于是督公他硬生生憋住了。
因为多日连续的操劳,他眼下还泛着乌青,如今脸上是又红又黑,整个人“五彩斑斓”得很。
没有受到来自督公的冷嘲热讽,殷子珮还是有点儿诧异的,但看到对面如此精彩的神情,她憋着笑将杨承安拉至树下。
本来想摘朵花插在杨承安鬓稍,但秉承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想法,出口的话就变成了:“督公选一朵最心仪的花,戴在你心仪的姑娘头上好不好?”眼神疯狂暗示。
杨承安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一方面殷小娘子的行为在他的认识中说一句“孟浪”都不为过,但另一方面他不仅无法拒绝这种孟浪的行为,甚至还忍不住很是欢喜。尤其是当她主动向自己表示亲近时,除了下意识的无措忐忑恐惧厌恶和想要保持距离,更多的却是兴奋与期待。
怀着这种复杂而又略显变态的情绪,杨承安摘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粉白色小花轻轻插在殷子珮的发髻上。
就在他想要收回手的时候,殷子珮搂住他的脖子,昂起脸主动将朱唇贴在他的唇上。
一阵风吹过,雨一般的花瓣与树叶纷纷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这下子,杨承安心里各种乱七八糟的感觉全都消失了。唇部传来的触觉被无限放大,一切俗世纷扰全都消失,在这一刻,杨承安甚至忘记了自己十分不齿的阉人身份。
他不再是一个阉人,他只是一个在面对自己喜欢姑娘时会手足无措的正常男子。
恍惚中,一滴泪水划过脸庞。
他的梦都是假的,她从不会一走了之,此刻与他相拥的这个人才是真实的。
但心中还是惶然,似乎是为了确认这种真实性,然后殷子珮就被迫付出了代价——她被狗男人给咬了。
殷子珮:我***
杨承安一开始其实是想咬自己,但因为业务不熟练误伤了殷子珮。然而,看到殷子珮忿忿捂着腮帮子的样子,督公他却意外地很是愉悦:“知道疼,才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着离开我。”
殷子珮不可置信看了他一眼:我*,狗男人威胁她?
南岭的这棵姻缘树还是颇有几分传奇色彩。据说原先这里只有两棵普通的梨树,有一日九重天上的仙子受了情伤下凡散心,看到相距甚近的两颗梨树却没有半点儿交集只能被迫“分梨”,不由悲从中来,玉指轻点,这两株树的枝丫就融合长在了一起。虽说根部还是分离的,但远远看上去就如同一株树般密不分离。
后来这棵梨树也就成了南岭地方的姻缘树,青年男女们前来踏青时各执一根红线,分别系在一侧,寓意着虽然前半生并无交集,但此后永不分离。
春深似海,缠绵悱恻的红线们映衬着繁花胜雪,煞是明艳。
殷子珮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线递给杨承安一根。狗男人咬完人之后似乎恢复了心情,摆谱得很,他冷哼一声,不屑道:“也就只有你们这些小娘子才会信这个。”
然后拿过红线一丝不苟系在树枝上。
殷子珮撇撇嘴,懒得揭穿他。只不过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如今梨花洁白如雪,丝丝红线随风而动还比较有诗情画意,等日后花没了全部变成梨,圆滚滚的绿色梨子和红线们在一起……
杨承安看到殷子珮系红线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眼中划过一道暗色。
为何迟疑?想必是后悔了罢,怕姻缘树太过灵验,日后真的要和他这个阉人搅和在一起永不分离吗?
殷子珮还在脑补几个月后画风清奇的场面,殊不知自己已然被督公目光沉沉盯了许久。正当她准备抬手继续将红线系好时,突然间天旋地转,杨承安一把拉过她,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一圈。
微风吹过,未系紧的红线从枝丫上滑落,却被一支裹携着雷霆之势的箭羽射成了两段。
三支箭并排从远处呼啸而来,无一例外射在了枝繁叶茂的梨树上,力道之深入木三分,翎羽的尾部不停颤抖了许久。
暗处埋伏那人见一击未中,又是三支箭接连朝地上射去。
杨承安一边分神保护着怀中的殷子珮,一边扔出信号弹。顾忌的事情太多,在地上翻滚的动作难免就要慢了些。一支箭和着罡风擦过他的大腿,划出一道血口。
刺客见信号弹被抛出,干脆不再隐匿身形,一跃而下,拔出身上的刀朝杨承安狠狠刺去,显然想要速战速决。
都说术业有专攻,看来这个刺客还是个全面发展的,一个人又是射箭又是舞刀的。
眼看着锋利的长刀就要落下,杨承安一把推开殷子珮,抽出腰间的软鞭缠了上去。
殷子珮在地上滚了一遭,本就眼冒金星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又被狠狠一推,脚下一滑就跌下了一个山坡。但在她跌下山坡之时下意识拽住了杨承安,杨承安手里死死捏着自己的软鞭,长鞭那头是被缠住的刺客。蒙面那人被鞭子的力道牵制住,一个抛物线也被拽了过来。
说是小山坡,其实就是距离姻缘树不远处一个陡然下坡的地块,正常慢慢蹲着走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殷子珮拉着杨承安双双跌落,免不得还是刮伤了脸。
然而这些都是小伤,最惨的还是行刺那人,他顺着长鞭的力道被裹携着狠狠撞向了一块凸起的巨石,鲜血瞬间便染红了整张脸,人直接昏了过去。
殷子珮惊魂未定地摸着胸口:这是……她干的?
杨承安顾不得脸上的血沫与腿上的伤,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那人面前,手中的鞭子毫不犹豫便套上了他的脖颈,死死勒紧,熟练的动作像是在杀一头牲口。
直到人完全没了气息,杨承安却也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殷子珮这才如梦初醒,法治社会长大的她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确实没能反应过来。但这种恐惧远不及对杨承安的担忧重要,她几乎是跑着到了杨承安面前。
杨承安面色苍白,嘴唇发乌,腿部流出的鲜血已然发黑,显然是中毒了。但四周静悄悄的,杨承安带来的那些护卫一个都没有来。
殷子珮顾不得许多,想将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却发现自己没有那个力气,急匆匆拿起一旁的长鞭紧紧绑在杨承安腿根处,想要减缓毒素扩散的速度。用力挤压伤口,但挤了半天流出来的也只是发紫发黑的血。
她突然想到自己腰上别了一个小小的随身酒壶,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新养成的习惯。酒壶装饰的意义大于实际的作用,因此里面根本没盛多少酒。但在这个时候,有总是比没有要好。
殷子珮扒下杨承安的裤子,用酒漱了漱口,还在杨承安腿上浇了一些,然后低下头贴在他受伤的那处,一口一口吸吮着那紫黑的血液再吐出来,周而复始。
直到吐出来血液变成鲜红,殷子珮一直紧绷的身子才稍稍放松下来。只是这一放松,她也撑不住了,松开绑住杨承安大腿的长鞭后便软软倒了下去。
在阖眼之前,殷子珮脑中唯二的想法就是——艾滋病都不能通过唾液传播,这毒也太毒了吧。等等,亵裤!杨承安要是醒来后发现她扒了他的亵裤却没给穿好,怕是会不高兴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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