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官员和士绅也交税当差,当然不是真要他们服兵役和徭役,早在前朝的“一条鞭法”实行时候, 这些就可以用银子折算。
反正就是要官绅交税钱
大清国的官绅自然是不愿意的, 所以实行起来很困难,非常、非常、非常的困难
官绅要反抗,要暴动,可他们的声音淹没在全大清国人的声音里,没有平时那般“一呼百应”,没有当年“朕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分量。
当皇上颁布诏书说,皇家的皇庄也依法交税;当皇上颁布诏书说,朕和大清人共治天下, 这就是一场所有大清国人, 三亿五千万人口的狂欢盛宴。
极度的狂欢之下就是沉默,就是哭泣, 这些年来因为财富增加越发有底气苏醒的大清国人, 沉默着哭泣,哭泣着进行他们的“狂欢”。
那边皇上打破商者三代不能科考的规矩, 积极地展开三场恩科,一场类似大唐和宋初那般考诗词歌赋文章, 一场类似宋后期元明时期那般考策论文章, 一场考算法数学技艺等等。
这边胤禛阿哥积极地展开全大清国人的, 不分士农工商、三教九流的“博学鸿儒科”考试,专门收取那些不会科考的有才之人,比如当年的蒲松龄这样文人, 当然, 也分三场。
皇家和朝廷和所有大清人证明, 大清的文化兼容并包、积极改革,只要有真才实学,只要有基本的能力、有最重要的羞耻心和责任心,他们就有机会成为大清官场的一份子
所有眼泪还没收住的大清读书人、官绅士族、哭哭啼啼的奔赴各大考场。
所有被压制几千年的商者一边擦眼泪,一边参与考试。
所有被鄙视几千年的匠人眼睛红红的,走进考场。
从此以后,官场不再是士族一家独大;从此以后,官场不再高高在上,充满神秘感。从此以后,“朕和大清人共治天下”。
获得新利益,扬眉吐气的“农、工、商”感恩戴德,失去利益被送下神坛的士大夫有的哭喊,有的咒骂,有的试图来个绝食以抗可他们平静下来后,更多更多的是接受。
九成九以上的官绅,心甘情愿的接受。
无他,皇上和朝廷打破士农工商的阶层鸿沟,但这个鸿沟岂会轻易填平几千年的鸿沟需要几千年的时光填平,他们的优势是巨大的。
无他,“农工商”阶层的人可以做官,他们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经商了不是不就是交税吗他们交。穿鞋的和光脚的一起跑,谁怕谁
无他,官绅阶层也分不同的高中低各种层次,他们都想趁机机会朝上爬啊爬,带领家族更上一层楼。即使作为大清国顶尖那一波家族也是。
皇上眼见此光景,得意洋洋地感叹“大清国蒸蒸日上,希望无穷,谁都舍不得放手。”
李光地大人无精打采地回应一句“皇上,长此以往下去,大清的官员,那就是普通人了。”
皇上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朕都是普通人了。朕也要交税。朕正在清理皇庄人员,裁员”
陈延敬大人哈哈笑“臣家里也在做审计。哎哟哟,我们的瑞亲王幺,发明的那个记账方法那可真是好。”
熊赐履大人对着陈延敬露出“仇富”的表情“瑞亲王还在山西展开煤矿清查。”
陈延敬大人喊冤“我们家真没有私家小煤窑,哎吆,你们不知道私家小煤窑的坏处,挖煤的人没有安全保障,那赚的都是人命银子,我们家怎么可能有我家老叔们为了支持我当官,那可真是清清白白。”
皇上点头“山西人就这一点好,肯吃苦,诚信做人,家庭团结。不过还是要有警惕心,就怕有些事儿啊,不是没有,只是我们不知道。”
顿了顿,又夸道“晋卿就这点好,源于朱子之学,而能心知其意,得所变通,不拘墟于门户之见。这儒学啊,甭管是旧儒学还是新儒学,都要跟从时代发展。”
李光地大人,字晋卿,一点儿也没有因为皇上的亲近和夸夸高兴。
“皇上,官绅士族纳税,那商者的商税,是不是也要调整现在大清商贸繁荣,现有的税率有点跟不上,相关律例也跟不上。”
熊赐履大人立马接口“臣附议。皇上,与时俱进,不光是士族,还有商者。还有那个匠人的专利收入,那也要收税。”
陈延敬大人眼睛一闪,也跟上“皇上,大清人治理大清国,那就都要收税,但凡有交易,都应该纳税。各行各业都应该交税。贱籍废除后”
皇上自然答应。
收税啊,国库满满的,他老人家最喜欢了。
大清国人大喊我们都愿意交税,我们也最喜欢交税了。
税赋,收入的一部分划入国库,作为国家建设之用。
交税代表什么代表他们是“朕和大清人共治天下”的“大清人”,交税多少代表他们的能力。他们非常乐意交税,非常欢喜于表达一下自己有能力做一名“大清人”。
特别是废除贱籍后的那一部分人,能光明正大地做良民,有正式户籍,交税很好,交税很妙,交税很荣耀。
二十年前瑞亲王在沿海用大喇叭喊的话,又在大清国人的心头回响“税收是我们为文明付出的代价”“税收之于国家,犹如血液之于人体”作为大清子民你有义务纳税,也有义务了解纳税人的权利
老百姓哭泣,老百姓开始觉醒,瑞亲王当年种下的种子,终于在老百姓的心里生根发芽。
瑞亲王哈哈笑特高兴,瑞亲王正忙乎他的面试,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要挤出来。
谁叫瑞亲王痛快之下不管不顾地喊一嗓子“大清子民都可以报名”,连一个年龄啥的识字儿的要求也没提
那不光有不识字儿的人报名,还有女子抓住瑞亲王说话的漏洞来报名
瑞亲王说话算话,瑞亲王面对这数万万前来报名的人,可不是要打起来精神挨个面试
还别说,瑞亲王还真发现几个做官的天才。
不识字儿没事,小事都有师爷等等小吏帮忙;长相糟蹋没事,选官不是选美有能力有心就行;女子也没事,他有差事给做。
那几次科举失败做一小吏的人,瑞亲王就能看出来,他很会做官不会考试。
那南城三教九流里出来的人,瑞亲王就能慧眼识珠,看出他的歪才。
那长相糟蹋眼神乱飘一脸奸佞相貌的人,瑞亲王就能看到他内心的美好。
那女子,瑞亲王就能破格录用
历史记录下瑞亲王这次选官的结果,被瑞亲王选出来的人都是大清官场的脊梁;历史记录下瑞亲王对此的思考。
瑞亲王语录一“做官,该办学就办学,该赈灾就赈灾,该修桥铺路就修桥铺路但凡大小事都有小吏帮忙,不说识字的人,只要是人就能做的活儿,新时代的大清官员要思考,你们到底金贵在哪里”
瑞亲王语录二“以前识字的人太少,科举之人识字,科举之人也勉强算是国家精英。但是现在的年轻人都识字。大清的官员们要思考,全大清人都要思考,大清的官员应该怎么选拔更为合理。”
瑞亲王语录三“降低官员的待遇,也是给官员减负担。官员不需要承担自身承担不来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要做好该做的事情,不做不该做的事情,全大清人,都感谢你们。”
瑞亲王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在整整两个月的面试时间里,他每天忙碌十个小时,耐心细致,真正的一视同仁。
共面试六万八千九百五十人,录取五百零三人。
尽管他的时间实在有限,每个人只有三到十分钟的时间,但遇到不适合做官却真有才华的人,还是热心地给出建议。
全大清国亲眼目睹这一切,又是一次心灵的大地震。
所以,出身低到尘埃里,也不怕,他们真有机会爬起来。
所以,遭遇磨难不怕,不会考试不怕,他们总有希望。
关键,被瑞亲王选出来,那不就是瑞亲王的学生嗷嗷嗷嗷,不说其他胆小没敢报名的人,就是因为科考放弃面试的人,也都悔恨的嗷嗷叫。
因为大婚之日临近结束面试的瑞亲王哈哈哈笑“叫唤什么,师祖说我还没出师那,我不收学生。”
“倒是那些不相信这次机会,或者胆小没报名的人,他们在怕什么,鞋子都穿不上了,还怕丢面子”
皇上听第一句挺满意,他真怕熊儿子收学生任由心意瞎教导,听到第二句不满意了。
皇上手里正在剥开的山竹刷地扔出去,气得来“鞋子都穿不上,还有条贱命。”
保康接过山竹送一瓣到嘴里,还是不乐意“面试不上丢点点面子而已,还能要了他们的命再说了,为了一条贱命苟活,和死亡的区别在哪里乞丐也要心怀希望,才是真正活着。”
皇上“”
皇上表示他不想和“非人儿子”说话,皇上很高兴熊儿子永远不懂那份麻木和沉沦。
“关于官员考核方式,其争议古来就有。当年王安石变法,认为诗赋是无用之物,应该改考经义策论,苏轼反对,就说了一句大实话。”
“自文章而言之,则策论为有用,诗赋为无益;自政事言之,则诗赋、策论均为无用矣。虽知其无用,然自祖宗以来莫之废者,以为设法取士,不过如此也。考一个没有做官经验的人策论,这不是无用是什么”
保康点头“王安石的本意没错,考诗赋不实际,事实上也是如此。论实际,考策论比考诗词歌赋好一点点。反正不管考核什么,都只是设置一个门槛而已,保康最近研究人类的门槛文化,圈子文化,颇有心得。”
“保康认为,其问题的本质就是,官员,它就是一个是个人就能干的活计。要说竞争内斗,哪行哪业没有可是,人类就是这么一个生存法则,不管做什么,不管怎么才高八斗,都要跨过那道门槛,进入那个圈子。”
皇上嘴角一抽,拿过一个荔枝剥开,笑道“你还有时间研究门槛文化、圈子文化挺不错。说说你对当前小吏们、奴仆们联名上书的看法。”
保康坐下来,收敛他的嬉皮笑脸,一板正经。
“顾炎武老师对此说过一句话,百官者虚名,而柄国者吏胥也。
先秦时候,官和吏常常不做区分,百姓还称呼三公的太师、太保、太傅为三吏。到两汉时期官、吏开始划分官特指一个地方的最高权利者,吏特指这个地方的各类属官。但官与吏的地位,并没有太大区别。
三公九卿由吏出身,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一直发展到宋代,三部六省的官、吏间的差别也并不明显。”
元代是一个变化的时代,是一个各民族文化混合的时代。到明代,官与吏的差异突然突显出来。吏成为各大衙门里处理文书,诉讼的普通小民,不再属于官僚系统。
明成祖时期,朝廷规定吏不能当御史,不准参加科考,断绝吏的仕途。久而久之,官和吏明确区分。官被人人仰慕,吏被人看不起。只有科考无望的落第秀才或身份卑贱者才去做吏。”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有一丝凝重“保康姑且认为,这是当官的门槛进一步提高,官员的圈子进一步收缩。这并不是怎么好的事情,这代表阶级的固化,也是老化。”
“科举派官员们再无对手,积极开始党派内斗。更认为吏的地位极其低下,再也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过问事务,也不会处理事务,凡事都有门下小吏打理。
小吏们被这般打压,自是心怀不满,自是要变相揽权。”
各个地方衙门的小吏们,通过高高在上的官员们的手,影响国家大事。
老百姓说一切事情到了胥吏手里,铨选则可疾可迟,处分则可轻可重,财赋则可侵可化,典礼则可举可废,人命则可出可入,讼狱则可大可小,工程则可增可减这就是莫大的讽刺。
而这却是糊涂官员坐镇衙门的日常行为模式。周培公出身胥吏中的绍兴师爷集团,保康曾经有所了解,绍兴师爷抱团几乎成为大清官场的“五分天下有其一”,这就是官场文化畸形发展的结果之一”
保康充分表达出他对大清官、吏制度的不认同,认为这是一种“官场的畸形发展”。皇上就叹气。
“当年,前朝的科举党派大体分为南派和北派。南派又分为浙江派、江苏派江苏派又分为昆山派、吴江派还有那个大名鼎鼎的东林党派。他们沉浸在自己的胜利里,他们跪谁谁就是皇帝,皇帝只能用宦官夺权”
“皇帝没有钱花,国家的银子都进了官僚们的荷包,皇帝就派宦官去作坊抢银子,民不聊生清兵南下,这些官员有的投降,有的在前面抗清,老百姓和奴仆们给清兵带路”
皇上忍不住摇头“王朝末期,乱象层生,是人都要争取一条自认为的出路。”
“既然保康给他们撞木钟,汗阿玛就颁布诏书,给小吏们一个再次科举的机会。至于奴仆们,废除死契,看能不能类同八旗包衣制度,学习、科举、做官估计很难。慢慢来吧。”
话头一转“马上大婚,你真不要一个侍妾汗阿玛可听你好几个兄弟哭诉,因为你不要侍妾,他们都后院起火。”
“你看看你折腾的,”皇上挺嫌弃,“这八旗的姑奶奶们本来就够泼辣了,都要和男子一样做事,现在还要学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朝哪代有这样的事儿那汉家老夫子都在小报上骂汗阿玛蛮夷果然是蛮夷,不懂男女尊卑”
皇上表示他特委屈,这天下有比他更想熊儿子后院成群,儿女成群的人吗啊简直不要太过分。
皇上因为这些年里不遗余力地提拔满蒙里面的音乐舞蹈技艺等等人才,大力发展新满洲文化底气足足的,不再对“蛮夷”两个字在意,还拿来训熊儿子。
保康眨巴眼睛,特平静地表示“男尊女卑本来就不对。要么一夫一妻公平的,要么就夫妻两个各玩各的也是公平的,要么就天下人都不成亲,废除婚姻这个模式,爱和谁生小娃娃和谁生小娃娃。”
皇上“”
保康继续“那男子能赚银子养家就在家里颐气指使,那女子也能赚银子怎么不可以那男子能左拥右抱,女子怎么就不可以保康前段时间安排太医研究医学,如果未来有成就,辩解孩子是谁的这方面技艺有重大突破”
皇上再也听不下去,一脚踹出去。
保康嘻嘻笑“汗阿玛,保康去找太子哥哥下棋。”人就不见了影子。
皇上气得来,皇上只庆幸,他已经是一个老人家了,每三年选秀象征性地选两个女子充盈后宫就好了。
皇上气呼呼地表示,你们年轻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反正你们再怎么折腾也和他无关。
反正,不管怎么说,皇上都不相信,这天下有不爱很多很多美人儿的男子不说男子,就那女子,就是有这么严苛的规矩约束着,不也该出墙的出墙,该偷人的偷人
总之一句话,虽然皇上也不喜欢女子不守妇道,但皇上认同这就是人性,皇上认为他熊儿子就是瞎折腾,将来有他反口的一天,他等着
这边皇上气呼呼地,也找人下棋去。那边保康来到毓庆宫的外书房,恰好太子刚刚忙完手里的事务,看到他清闲的模样,没好气地翻一个白眼。
“你不去选侍妾,来这里作何哥哥这里倒是有几个模样好的,你要能看中就领回去。”
太子表示生气,太子作为同样住在宫里的唯二皇子,更饱受他保康弟弟折腾出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痛苦。
保康哈哈笑“哥哥你这宫里的女子,都那么多了,就算你不嫌住得拥挤,也不嫌闹得慌,你也要考虑考虑孩子们的需求。”
太子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是不是三格格又和你哭诉了三格格的住处在毓庆宫里已经是最好的了,她还不满意。”
保康理所当然地回答“三格格不满意,那不是应该世人认嫡庶,保康也认嫡庶,反正保康的眼里,毓庆宫的孩子里面,三格格最尊贵。”
太子“”
太子作为三格格的阿玛,对唯一的嫡女哪能不疼爱可是三格格她是姑娘家,她不是阿哥,这是事实,他能怎么办
“哥哥巴不得三格格变成阿哥,做梦都想。可是这是哥哥能想就成的吗你就宠着她,不管不顾的,她前儿又跑来和我要求要学习四书五经,要处理事务。闹得和弘皙吵架。”
保康不乐意“姐姐妹妹们不是嫡女出身,不也照样该学什么就学什么四妹妹在喀尔喀的作为,比哪一个兄弟差哥哥就教导教导三格格,又怕什么”
太子“”
太子气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偏偏还不能说三格格要做皇太孙女的小野心,送给他保康弟弟老大一个白眼儿。
“时代不一样了,你不知道现在这些八旗姑奶奶们再说了,三格格这不是没有一个嫡出兄弟吗哎哥哥是真认命了,哥哥就盼望你大婚,赶紧生一个小阿哥。”
太子要对他儿子做什么保康立马心生警惕,摆开棋盘,状似顺口而为地安慰道“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嫂嫂还年轻,还有希望。”
太子满脸丧气地摇头,在保康弟弟的对面坐下来,语气里一点儿希望也没有“等你大婚,我们都要出发。哥哥去东北,这一去至少一两年”
贴心弟弟保康立马上线“哥哥何不带着太子妃嫂嫂一起去东北三格格八岁了,也可以跟着。”
太子“”
自从太子大婚,皇后娘娘就放下大半宫务给太子妃,太子本来还琢磨,他离开京城了,宫里的一切有太子妃在也不会落下,此刻听保康弟弟一说,立马犹豫起来。
嫡出阿哥、宫务
希望渺茫的嫡出阿哥,到手的宫务
保康将他太子哥哥的犹豫看在眼里,面上正经,心里头那个乐呵。保康发现偶尔欺负欺负太子哥哥,那也是乐事一桩。
太子看保康弟弟一眼,一眼看到他眼里没收回去的笑意,气得五官扭曲。各怀心思的兄弟两个在黑白棋盘上杀一个昏天暗地,大半个时辰也没结果,在三格格的捣乱下结束。
保康瞧着太子对着三格格要打又不舍得的模样,哈哈哈笑。
“三格格乖,跟着你阿玛好好学习,叔叔先回去。”
“三格格乖。叔叔再见。”
叔侄两个依依不舍地告别,感情好得来看在太子的眼里更气。奈何太子对他这个莫名愧疚的嫡女,那是真没奈何,皇额涅宠着,保康弟弟宠着,三格格被养得底气足足的,一点儿也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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