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森林中的亚路嘉

    世界曾经拥有一颗种子。

    小小的绿色,被世界仔细的呵护在掌心。

    雨水规律的为它倾倒,风温柔的拂过它深埋的泥土,阳光一直在关照着他。鸟儿成群的站在枝头歌唱,喜鹊也衔来象征幸运的树枝。人类也送来了祭品——他们是世界得意的造物,虽然没有力量,每个却都由他精雕细琢而成。整个世界都在跟这枚种子说:快快长大。

    快快长大,长到足够大,你将抵达天际,将为这个世界带来新的力量。

    那是怎样的一天呢,世界在晃动,遥不可及的高空被不知名的东西挤压碰撞着,裂缝在碰撞中诞生。

    狂风大作,还未成长的世界在痛苦的嚎叫。

    深埋在泥土中的种子被破空中的风暴所吸引,他甚至还没有发芽便被吸出了世界。

    不!!!!!

    泥土在翻滚,地表在涌动,无数的树木在一瞬间从原本的平原中破土而出,他们奋力的伸长枝芽想要将那颗飞离的种子挽回。

    枝芽不够长,便耗空自己未来的生命将自己拔高再拔高,还不够,那便连同根部也一起拔起。

    “!”

    亚路嘉从梦中醒来。

    透过树叶的阳光将他的眼睛刺的生疼,眼泪保护性的从眼角流出。梦里的一切在他醒来的瞬间便如潮水般褪去。

    胸口那颗漂洋过海的种子在隐隐的发着热,他低下头,发丝柔顺的垂下,笑哭脸的发饰碰撞着作响。

    孔洞大小的阳光在他面前的枝芽上随着风摇摆,光的精灵好像将这一切装点的炫目明亮。

    亚路嘉小心翼翼的沿着藤蔓滑下,昨晚被摩擦过头的手掌刚愈合了些便再次裂了开来。当他脚踏实地的踩在地上时,才惊觉这座恐怖森林竟真的是黑暗给予他的错觉。

    白日的森林完全褪去了它夜晚时的恐惧,变得平易近人起来。这应该是一片原始森林,林子里没有灌木丛,全是高耸入云的千年古树。树木的枝梢交错着,伸展开来的繁盛的枝叶如碧绿的云。粗壮的奇形怪状的树根像龙一样在地上盘绕着,昨天晚上阻拦他的树根原来并不止一处,拱起的一个个树门好像穿过它们便能前往不同的世界。微风过去,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声,恰如龙的叹息。

    继见识了海里的壮丽后,亚路嘉又看到了陆地上的奇迹。

    我果然应该走下去。亚路嘉再次肯定。

    他原地蹦跳了下,觉得睡眠确实补足了他身体上的疲惫,于是便顺着耳边的指示再次前行了起来。

    没有力量的日子让亚路嘉开始回想起自己以前在家里读过的书籍,回想起了在船上学到的生活技能。没有过人的身体素质,工具便诞生了;没有便于攻击的念能力,陷阱被一个个挖了出来。

    即使亚路嘉对食物的渴望因为身体时间的不对等已经降到了最低级,但是总是睡在树上也不是办法。雨天的降临,让搭建临时住所迫在眉睫,那么对于住所的安全问题和温度的重要也不得不考虑。

    感谢巴基。亚路嘉看着手里被他用来挖坑的匕首,对它仍旧不改的锐利表示赞叹。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跟随香克斯组建了一只新的船队呢?雷利呢,依旧是个一丝不苟的严谨的人吗?马尔科有因为控制不住不死鸟的能力从天上掉下来吗?露玖呢,有安全的生下孩子,平安的生活在世界的一隅吗?

    老爹呢,有想念我吗?

    亚路嘉蹲在地上抛着小刀,又接住,即使没有了力量,玩小刀他依旧是一把好手。

    还是不要想念我好了。

    哥哥呢?有好好的想着我吗?

    亚路嘉鼓着嘴巴想了半天,却总觉得哥哥应该正和小杰玩那个所谓的贪婪之岛玩的不亦乐乎。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没有生命力的名字,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甚至往脑海里塞入了大哥的教导。

    “要学会运用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利用旋转,利用手腕的力量,将看似普通的投掷扔出超出本身的力量。”

    伊尔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了亚路嘉的面前,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的大头钉看上去笨拙又血腥异常,大哥总是热爱在不工作的时候——虽然他没有什么不工作的时候,对着他亲爱的弟弟们传授他的经验。

    奇犽总是不爱听的,他面对伊尔迷的时候总是生理时的恐惧,这么顺带着,亚路嘉便也时常走神。

    但是现在看来,即使走神,大哥的话却如同他那张脸一般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

    看着深深没入树根的匕首,亚路嘉耸耸肩,走上前去,将匕首花了点力气拔了下来。

    弱小是原罪。

    亚路嘉一向信奉的真理一点没错。接连那么多天的树上生活后,他终于是第一次的睡在了地面上,火堆在一旁噼里啪啦的作响着,不远处的黑暗里闪过了兽眼的光芒,却因为畏惧着火光而不敢上前。

    真暖和啊。

    亚路嘉双手抱头,看着眼前漆黑的一片。

    他和拿尼加日夜交替的休息,让他们两个很久都没有亲切的交谈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他们总是在一起的。

    拿尼加本不太需要睡眠的,但是她好像打定主意为了这次交易做出些努力,也许是担忧亚路嘉像之前那样承担所有的苦痛。

    【晚安亚路嘉。】

    【晚安拿尼加。】

    亚路嘉闭上眼睛。

    持续不断的梦境再次袭来。

    梦里的亚路嘉对梦里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他看着世界因为丢失了那颗种子而痛哭,暴雨一连下了几日,洪水吹垮了第一批人类的居所,却没有一搜大船来接那些被困于孤岛的人类走向未来。

    暴雨过后便是曝晒,大地在干裂,生灵在哀嚎,世界仿佛就此自暴自弃。

    但是生命啊,就是这么坚韧而又顽强。

    第二批人类在极夜中诞生,他们拥有了些许的力量,但仍是微不足道的力量,他们为自己打造了一搜诺亚方舟,离开了这个疯狂的地方。

    世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第二批人类的离开唤醒了他的神志,他开始接受自己宝物的丢失,并决心继续等待,他决定放弃人类,因为他发现即使是动物也在这长久的困难中生出了神志与力量。

    第三批人类便在忽视中诞生,他们没有任何力量,没有惊艳的脸蛋,是不出彩的一代,也是最平庸的一代。

    这本该是承接力量的一代,现在却是被放弃的一代。

    世界在哭泣。

    亚路嘉被这泪水惊醒,他睁开眼睛发现雨水顺着他盖的不太严密的住所滴到了他的脸上。

    在梦还没有退走之前,亚路嘉发现那第二批人类长的格外像那个令人惊艳的女人。

    “阿勒?”

    亚路嘉歪头。

    我刚才在想些什么?

    【早安亚路嘉。】

    【早安拿尼加。】

    晚安拿尼加。

    亚路嘉对着睡过去的妹妹微笑。

    又是新的一天。

    快到了,那呼唤着我的目的地。亚路嘉透过垂下的枝条,仿佛看到了前方。

    日出月落,斗转星移。

    越靠近目的地,梦便越发的短暂。

    种子的气息变得浓烈了,像是突破了壁垒,来到了什么中转站。

    世界激动了起来,他伸出触角,在那个被所有世界命名为回收站的地方找到了身怀种子的少年。

    梦境结束。

    亚路嘉终于是沉入了睡眠。

    再无梦境。

    次日。

    亚路嘉站在了这一片空地中。

    难以想象,森林深处竟然有这么大的一处空地,像是给什么生生空出了位置。他走到空地的中间,耳边的风声寂静了下来。

    脚下的泥土松软且肥沃,是个适合栽种的好地方。

    准备!准备!

    世界在耳边这么兴奋又急促的喊着。

    谢谢啊!谢谢啊!

    我的孩子!

    我的种子!

    我的力量!

    急促的脚步声,呼喊声,破空的箭矢声突然间从另一侧传进耳朵。

    亚路嘉猛地转头,那个迤逦的女人抚着小腹踉跄着出现在视野中,血迹让她的脸变得模糊不清,却仍有着凌然的气势。

    那威严的脸上出现了不太适合她的脆弱。

    那位看上去忠心耿耿的侍女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亚路嘉看着女人身上的血液觉得她应该也是承受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亚路嘉有些不确定接下来的举动。

    说啊说啊!

    是的是的!

    就是这样!

    “你想要力量吗?”

    他顺着世界的意思说了出来。

    “吾想要。”

    女人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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