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西站在宅邸门口皱着眉头看着杰克带着笑意走过来，即使她看着亚路嘉略微轻快的步伐，也仍旧是提着一口气的。
她的目光反复在杰克的脸上扫视着，企图从那张笑脸上看出些别的情绪。
但除了微红的眼眶外，杰克再正常不过。
蕾西自然的牵起了亚路嘉的手，在看到杰克没有像往常死死拽着亚路嘉的手的时候略微的放松。
然后她的这口气在几天后杰克不再继续黏着亚路嘉时放下了一半。
剩下的半口气就这么一直被蕾西放在心里。
不知道古连借了杰克什么助力，短短一年贝萨流士这个姓氏被彻底的戴在了杰克的脑袋上。他一下子从亚路嘉捡回来的贫民窟少年成为了子爵的孩子，未来的继承人。
讨人喜欢的贝萨流士家的小儿子，手持折扇的贵族女子喜欢这么笑嘻嘻的称呼他。
杰克的世界一下子从巴斯卡比鲁扩大到了整个沙布里耶。
蕾西的这半口气终究是在杰克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社交舞台上的时候给放了下去。
她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去。
身边的人都褪去了少年的稚嫩，举手投足都开始带上了时间的烙印。
奥兹华尔德逐渐从幕后走上了台前，亚路嘉注意到有些巴斯卡比鲁开始称呼他为大人。
蕾西不再大大咧咧，她再也没有光着脚踩在雪地上，看着奥兹华尔德的眼神却一天比一天忧愁。
杰克的视线不再一直粘着亚路嘉不放，那视线像飘忽不定的风筝，随着风在天空中转悠。他也不再离开亚路嘉一会儿就像丢失了主人的动物般焦躁不安。
但总有些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比如古连的高深莫测，比如奥兹华尔德的面无表情。
比如蕾西一直喜欢拥抱着亚路嘉，每次的拥抱随着她年龄的增长，亚路嘉的窒息感都越发严重——简单来说，这位美丽的少女发育良好。
比如亚路嘉，他是被遗忘的永恒者，谁也不知道总在宅邸转的他发现了什么。
但自从那个发疯的诺伊兹的灵体因为亚路嘉的缘故乖顺了下来后，巴斯卡比鲁们便真正的接纳了他，这座宅邸在古连的默许下对他没有了任何隐藏。
又比如杰克。
亚路嘉右侧原本空空如也的发丝，那里现在被一条金色的发带所缠绕。看起来跟左边带着怪异胡子的或哭或笑的发饰一点都不对称，却意外的和谐。
蕾西撇了撇嘴，想着前不久杰克捧着这么跟发带笑的傻兮兮的出现在亚路嘉面前。他将一点都没有变化的亚路嘉抱在自己的腿上，仔细又小心的将那抹金色慢慢的与那头黑发相互缠绕起来，眼里的满足随时都可以溢出来。
这突然让蕾西觉得面前坐着的还是当年那个刚被亚路嘉从那个阿嵬茨拖出来的少年。
不安又再次浮现了出来。
“你在担心什么蕾西？”当亚路嘉蹦跳着走远的时候，杰克抬头看向蕾西笑着提问。
“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亚路嘉的，我不行，古连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蕾西看着杰克的眼神里面复杂的塞满了杂乱的线团。
“我相信你，杰克。”
“亚路嘉希望你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像一个真正的成年人，健康，自由，独立的为了自己活下去。我之前跟你说过了。”
“我会的。”
他笑着承诺。
*
三天后便是奥兹华尔德正式更名为古连的日子。
也许是因为这个，最近的宴会格外的密集。
“亚路嘉.....”蕾西看着身边的亚路嘉从宴会开始就捧着个甜食盘子，每经过一个桌子就从中精准的挑出里面最甜的那一个放在自己的盘子里。“那么喜欢吃甜食吗？”
“这倒没有。”亚路嘉再次一口吞掉了叉子上的蛋糕，熟练的没有将一丝奶油蹭到自己的脸上。“只是习惯了？”
蕾西：“习惯？习惯吃甜食？”
“嘛——这么说也可以，哦！奥兹华尔德谢谢。”亚路嘉一边回答着蕾西的问题，一边接过了宴会的主角奥兹华尔德递过来的盘子，并顺手将自己手上的盘子递了过去。
“恩。”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的关系出乎意料的好，就像杰克和奥兹华尔德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了挚友，分不清究竟是哪个和哪个先建立的友好关系。
“那就是喜欢啦亚路嘉。”蕾西对此习以为常的摇了摇手指。
“不，是习惯。”
“哎呀。”蕾西拿起桌边闲置的叉子，直接插进了亚路嘉面前的小蛋糕内。
亚路嘉：“嘿！”
“那你说什么是喜欢呢？蛋糕好吃吗？好吃便吃它其实便是一种喜欢了。你看，我抢了你的蛋糕你这表情格外不满嘛。”蕾西一口吞下了那块小蛋糕，一手晃着叉子，伸出舌头对着不小心站在手指的奶油乖乖的舔着。
像只猫一样。
亚路嘉明明知道对方是在诡辩，却仍是找不到合适的反驳的话语，他只好耸了耸肩默认了蕾西说他喜欢甜食的说法，并且原谅了她抢走了他的小蛋糕的行为——因为奥兹华尔德又递过来了一个。
伸过来的手带起的衣服里金光闪过。
“那个怀表——”亚路嘉嘴里裹挟着蛋糕含糊不清的说着，“杰克还给你了？”
奥兹华尔德：“本来就是我的曲子。”
亚路嘉：“嘛....你只是作了曲，制成怀表样音乐盒的可是杰克。”
“他对这些东西一向不上心。”言下之意还是说这个怀表是他一个人的。
蕾西：“关系真好呢。哥哥也有了朋友真让人放心。”
“.....蕾西！”奥兹华尔德可真是个脸皮薄情商低的天然呆。
看着这两兄妹又要闹起别扭，亚路嘉不得不尝试着转移话题。
“说起来，之前那个疯狂追求奥兹华尔德的女人我还以为能在宴会上看到呢，这次竟然没来。”
“米兰达·巴尔马？”
“好像是这个名字吧，那个女人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所以印象比较深。”
“巴尔马小姐今天早上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家中的地窖，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奥兹华尔德的声音平铺直叙的插了进来。
“咦？？？”蕾西震惊的抬起了脑袋。
“这样。”那股血腥味再次窜入了他的鼻尖，但亚路嘉对此没有投入过多的情绪。他摸了摸自己的发带将注意力放到了向他们跑来的脚步声中。
“主人！”x2
三人的谈话被突然想起的童声打断，才到亚路嘉大腿的两个小孩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黑发的那个紧紧抱住了奥兹华尔德弯下腰的手臂，金发的那个则悄悄握住了亚路嘉的衣角。
基尔巴特和文森特，几个月前刚被亚路嘉从阿嵬茨里拽出来的新的巴斯卡比鲁的子民。拥有红色眼睛的罪恶之子的弟弟和被选为在奥兹华尔德之后的下一任古连的哥哥。
宛如蕾西和奥兹华尔德。
“不要叫我主人啦，文森特。”亚路嘉弯下腰，轻松地把金发的小孩举起，平视着上下晃了晃。这般粗鲁的对待换个孩子估计早就哭的找不着北了，文森特却是格外开心，他伸出手顺着亚路嘉的脸蛋，在那颗闪闪发亮的钻石上摸索了很久。
“主人！”
他一边开心的又叫了一遍，一边被亚路嘉塞进了蕾西的怀里。
“诺，新主人。”亚路嘉冲文森特抬了抬下巴，看着小孩有些委屈的表情，自个儿也有些不自在。“蕾西很合适啦，真是的。”
“蕾西大人。”于是文森特委屈却乖巧的也喊了声蕾西，得到了蕾西的一记摸头。
他便乖乖的待在了蕾西的怀里。
“杰克大人让我们先过来，他被古连大人喊住了。”同样被抱在奥兹华尔德怀里的基尔巴特说道。
古连？
亚路嘉眨了眨眼睛，再次端起了盘子将自己沉进了自己的思绪中。
三天后便是奥兹华尔德最后一次的接受属于古连的灵体，当五大灵体完全寄宿于奥兹华尔德，奥兹华尔德将彻底成为新的古连。
这么想着，亚路嘉又抬起头看向了蕾西。
“蕾西。”
“嗯？”
“最近古连总是很忙，他前段时间也是这么频繁地找你，有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再次说下我要堕入阿嵬茨的事情罢了。”
亚路嘉注意到蕾西在听到他问题的瞬间，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又迅速的放了下来。
他看着蕾西的笑脸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我不会让你堕入阿嵬茨的，相信我。”他只是再次重复了自己几年前的承诺。
一边的奥兹华尔德听着亚路嘉的话语，几次想要开口却最终还是合上了嘴。
他想说蕾西必须堕入阿嵬茨，想说终究要离开的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但他没有说。
是的，他想，自己终究还是不希望妹妹死去，而且是由自己亲手杀死。
就算是为了大义，为了灾祸不再发生，也终究还是希望蕾西可以活下去。
“谢谢你，亚路嘉。”
已经是个优秀的女人的蕾西微微笑着，这一瞬间的微笑竟让亚路嘉与病床上的露玖的笑容相重合。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锁链从地表升起，乌鸦扬起翅膀敲起了丧钟，紫红色的袍子被晚霞映衬的如同鲜血。
跌坐在法阵中间的蕾西震惊的发现随着亚路嘉的言语通往深渊的大门竟单方面的与她切断了联系。
亮光从她的腹部升起代替她向黑暗坠落。
奥兹华尔德踉跄着被一旁的古连用手杖撑住了肩膀。
亚路嘉站在法阵的边缘，他紧紧拽着嘶吼的潜藏之瞳，属于阿嵬茨的力量让这个历史的观测者无法动弹。
他就这么带着它向着深渊缓缓迈出了脚步。
杰克站在法阵的另一边看着亚路嘉带着笑意被淹没在黑暗中。
落下的眼泪掩盖住的是疯狂上翘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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