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不洁,令人作呕。
这个社会没救了。
个性这种东西根本不应该存在。
青年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上刺眼的阳光,眼睛承受不住这么强烈的刺激眼泪不自觉积满了眼眶。
被强制性剖开的胸膛血液顺着捂着伤口的手指流了一地。
啊啊,脏透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在地上翻了个身,泛起的灰尘让他险些窒息,粘稠的血液让他撑着的地面的手打了个滑,差点再次栽进那在他眼中和地狱没什么差别的血泊中。
哈——
窒息感铺天盖地的涌来,眼前的画面如信号不好的黑白电视机般布满了像素点。
忍耐一下。
再忍耐一下。
他默默地想着,并顺着力道倒向了一边的墙壁。墙壁上恶俗的涂鸦用的劣质喷涂器又是一阵让人不适的味道。
好吧好吧。
好歹我站起来了。
血色的脚印一步步走向小巷的出口,阳光终是洒落到了青年的全身。他捂着自己的伤口,无视着人群中发出的一阵阵的尖叫,缓慢却又坚定走向了那个幼小的恶魔为他指明的方向。
终于。
他站定了脚步。
捡起了墙角被人妥善放在一边的面具。
和与他被迫分离的半颗心脏。
*
“不....不可能!”
亚路嘉踉跄了一下,几步窜到了太宰治的面前,一把抓住了男人同记忆里一样冰凉的手。
念能力在瞬间消失,亚路嘉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快速放开了。
“我记得这双手。”他低着头,死死的盯着那双白皙骨骼分明的手。“冰凉的,比冬天的湖水还要直入心底。”
“但是我不认识你呢。”那双手在亚路嘉的面前摊开,显得无辜又可恶,手的主人弯下腰,那双看穿人心的眼睛直直看向亚路嘉的眸底。“这个玩笑不好笑,啊啊,今天真是个糟糕透了。”
“没有一位美丽的小姐愿意与我殉情,现在又来了满嘴谎言的少年。说出这种程度的玩笑,如果不是中也带你来的话。”
太宰治伸出手像是要触碰亚路嘉的咽喉,却被面前的小孩一闪身避开了。
他抬了抬眉,倒是没怎么在意。
“再说这种话,就杀了你。”
温柔的话语里藏着猝了毒的匕首,冰冷的指尖如同开了刃的剑锋。
“喂!”中原中也上前迈了一步,像是要阻止面前这个在死亡边缘摇摇欲坠的男子。
太宰治于是便收敛了一点满身的锋利。
库洛洛·鲁西鲁和这个男人,究竟谁更可怕呢。
亚路嘉不知道,拿尼加也不知道,他们看着男人嘴角挂着的微笑,在这羸弱的身体后看到了一个不输于幻影旅团团长的疯狂的灵魂。
于是他们再次紧张了起来,虽然力量便是权柄,但这毕竟还是个智慧可以杀人的世界。
“我没有撒谎。”亚路嘉主动握住了男人的指尖,消失的念让即使被淬炼过的□□颇为不适,但他却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世界上只有两个永远不会欺骗我的存在。一个是我的妹妹,一个是我的记忆。”
“你就穿着这身大衣,和那个名为织田作的男人站在巨大的白色机器前。”
“身后是疯狂,身前是未知,只有你们是平静的岛屿。”
“我给你看我的记忆。”亚路嘉下定了决心,缓缓吐出了口气。
【拿尼加。】他这么呼唤。
【好。】
“异能力和个性都不会对我起作....”调笑着想要抽出手指的太宰治,却像坠入了梦境般瞬间顿住了身体。
“太宰!”中原中也有些着急的喊出了声,刚想上前将亚路嘉弄开,就见少年先他一步的松开了握着太宰治手指尖的手,并自觉地向后退了退。
于是他挥空的手被回过神的太宰治稳稳当当的握在了手里。
“.........”
手心的热度让中原中也有些不自在,他不自觉的咋舌,就条件反射的想要甩开这恼人的手掌,但这动作就在看见太宰治的面庞时突然停住了。
那顺着脸颊流下的眼泪,是中原中也见过的最透明最纯粹的泪水。
中原中也见过很多人流泪,临死前挣扎的泪水,欲望无法得不到满足的泪水,为了金钱或者什么强硬挤出来的泪水....各种各样的眼泪,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都让人觉得丑陋至极。
但是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眼角落下的泪水,却觉得格外美丽。
“中也。”太宰治弯了弯嘴角,握着中也的手轻易的变成了十指交叉的模样,指尖摩挲着指尖,手掌间相互摩擦的触感,像是唯一支撑他站立于此的力量。
“今天真是个幸运的一天,就连月亮都让人觉得美丽。”
“哈?”中原中也的表情好像太宰治说了什么胡话,但他向来是自己不爽就不让太宰好过的性子。于是他瞬间夹紧了与太宰十指相扣的右手。
“疼疼疼疼....”
太宰治嘴上这么喊着,左手却是成刀状的砍向了中也的腰侧。
两人在短暂的交手后,又默契的后退。
“那么这个小鬼就交给你了。”
中原中也捡起了刚才掉落在地的外套,掸了掸后搭在了自己的臂膀处,像是完全不在意太宰治落泪的原因似的干净利落的转身。
“嗨嗨,漆黑的小矮人又要去当一条合格的狗了吗。别忘了你是属于我狗哦,是只属于我的。”
“闭嘴,你这青鲭鱼。”回过头的中也看到太宰治顶着带有泪痕的脸戏谑的指了指自己脖颈,愤怒让他差点就对着太宰治一阵猛敲。
但他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淹没于黑暗中。
中原中也的离去并没有让太宰治嘴角的笑意淡去,但亚路嘉却觉得面前的男人一下子遥远的成为了天边的一朵云。
“都这么晚了啊。”他将手搭在额前像模像样的感叹道。“嘛,得回武装侦探社啦,不然国木田就要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
“啊。”
他像是才想起亚路嘉似的转过头,“你跟我一起走。”
说实话,亚路嘉并不擅长应付太宰治这样的男人,心思多如繁星,面上却永远挂着同一副面具。
可怕的男人,他小声嘟囔。
“我听到了哦。”
走在前面的男人回道。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没撒谎了。”亚路嘉指出。
“嘛——那我该得向你道歉才对。”他说着丝毫没有歉意的话语,脚下的步伐丝毫不停,“但是还是得谢谢你。”
道谢的话语比说对不起的要来的真诚多了。
“真羡慕呢,那个太宰治活成了那副模样。”
“那个太宰治?”亚路嘉鹦鹉学舌的重复道。
“怎么?你不会以为你记忆力的那个是我吧?”
“不是吗?”
“完全不一样啊。”男人感叹道。
“.....”我觉得完全一样。
亚路嘉想,也许一些在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细节,在本人看来却亮的如同黑暗中的光火。
是只有自身才能察觉出来的分支线。
“所以是平行世界。”亚路嘉肯定道。
“那就是你要思考的事情啦,我对平行世界没有研究。不过作为让我看到好东西的回报,我告诉你些小东西。”
太宰治有些无所谓的站定了脚步。
他们来到了武装侦探社的老旧办公楼面前。
太宰治也不急着说,他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亚路嘉也就踢踏踢踏的跟着他上了电梯。
“细节有三个。”男人在电梯里背对着亚路嘉竖起了三根手指。
“第一个,‘我’是如何知道你的。”他放下了一根手指。
“第二个,织田作最后说的是一路顺风,这应该是别人送给你的一句寄语。”第二根手指。
“第三个。”
“当今社会拥有个性的百分之八十,改变身体状态的又占其中的百分之五十,我在你的记忆中看到了二十三人,没有一人有一点的不同。这在概率学上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过也可能是小概率事件。”
三根手指全部放下,他将握成拳的手,放在了缓缓开启的电梯门前。
“BOOM。”手指如烟花般张开。
亚路嘉觉得他实在厉害,在他那被莫名噪音干扰严重的混乱记忆里还能抓住这些重点。
更重要的是他还会读唇语。
“所以?”他迷茫的歪了歪头。
分析的再多有这么用呢,那是平行世界,亿兆个平行世界中只有一个是他要寻找的。
这难度大概也就比海底捞月要简单一点。
太宰治看着小孩迷糊的样子,哼笑了一声:“我带你去见专家。”
他便这么蹦跳着进了大厅。
躲过了一边咆哮的国木田,拍了拍敦柔软的白发,拽着亚路嘉一屁股坐在了江户川乱步的面前。
“呀呀,乱步先生,晚上吃零食会得蛀牙的。”
亚路嘉在他身边站定,这才有时间打量这里的一切。
沙发上,角落里,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人都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在亚路嘉看过去时,不自觉的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了对待孩子的柔软的微笑。
电视里轮番播放着今天的新闻,说是前几天一个浑身是血带着面具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大街上,引起的骚动不亚于最近活跃度的敌联盟。
亚路嘉的耳朵动了动,又面不改色的将视线移向了桌子前的专家。
男人也正观察着他。
眼镜下的眸子比太宰治的更加锐利。
相交的视线一触既回。
“不帮。”专家想也不想的回绝道,再次暴力的拆开了零食的包装袋。
明明是个大人,亚路嘉却觉得面前的这个家伙与自己一般大。
“这孩子圆了我一个梦,”太宰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巧克力,“就算这样也不行?”
“你不是都已经给出了自己的分析了吗,这可不像你太宰。”江户川乱步接过了巧克力。“你的异能力对他无效?”
太宰治颔首。
“哼。”名侦探从鼻尖里哼出了一口嘲笑。“好吧好吧,谁叫乱步大人今天心情好。”
“而且还是愚蠢的幼儿提出的问题。”
他推了推眼镜,将自己完全从座椅里拔了出来,“如果我是你的话。”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谁又知道这位名侦探搜集到了多少信息呢。
“就乖乖的先将自己承诺的,未达成的约定和交易解决。”
说完他摘下了眼镜,再次用零食塞满了自己的嘴巴,并不准备再说出任何话语。
“.....非常....非常感谢。”亚路嘉并不能理解面前这个男人想要让他这么做的含义,但是他却莫名的对他感到信任。
“我...”
乱步挥了挥手,打断了亚路嘉的话语,你可以走了,他用全身的细胞示意。
于是亚路嘉弯腰,将今天遇到的不向他索取任何东西的人们记在了心底。
凌晨。
太宰治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
“能看到织田作安稳又快乐的活在某个世界真是太好啦。”他望着天花板这么感叹,“看上去自己的小家庭也维护的很好的样子。”
太宰治微微眯着眼睛,像是想要让记忆力里的图片在脑海里停留的更久一些。
“有如愿成为一个小说家就更好了。”
“嘛——但那也是那个太宰治的织田作了。”
他沉默了下来。
我这样也蛮好。他想着,除了死亡能带给我的真实,中也也可以。
不过只有百分之零点一那么多啦。
那个蛞蝓......
在柔软却冰冷的床上,他无声的哼起了歌。
梦里他是一只飞鸟,飞越了万丈星河,然后一场大雪封住了所有人的嘴。
明天尝试下坠落死吧。他迷迷糊糊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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