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重重
这次是真把唐靖西难住了,他对第一个密室的经历印象深刻,况且所有的规则都经过书写整理,说是倒背如流也毫不夸张,是不可能记错的。
然而亡灵的确出现在了规则以外的时间点,难道是enica给出的提示有误,或者镜像房间的规则并不适用于其他密室
眼下三个提示机会已经用掉了两个,唐靖西不想把最后一次用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在他旁边,余乐脸色惨白,整个人跟吓失了魂儿似的抖个不停,手指死死攥住唐靖西的衣襟,缩瑟着往他怀里钻。
唐靖西脑子乱得厉害,这会儿也分不出多少心思安慰他,只能胡乱拍了拍小师弟肩膀。沉默半晌后,他开口问道“那些亡灵是什么样的,你看见了吗”
余乐僵硬地点了点头,眼珠不由自主瞟向正副驾驶位上的两具白骨,哆哆嗦嗦地说“就、就他们这样。”他吞了吞唾沫,又道,“我刚才闲的没事就回头看了眼,正好瞧见卫生间那边好像有动静,然后就看见有具骷髅爬出来了。”
唐靖西听明白了,那卫生间里的确有一具白骨,看来所谓的亡灵就是指机舱遇难乘客的遗体。每到固定时间,那些已经腐朽的骷髅便会再度“活”过来,在这架失事航班内四处游荡。
“但是很奇怪。”他下意识脱口。
余乐额头沁着密匝匝的一层冷汗,大脑早就宕机了,只顾得害怕,根本没精力思考,于是问“哪里奇怪”
唐靖西朝驾驶室里的两具骨头扬了扬下巴,说“外面的亡灵已经醒了,里面的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余乐“”
余乐心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崩溃咆哮,眼眶顿时就红了,险些被吓哭,捂着胸口道“不要说了,我感觉心跳都停了两秒”
唐靖西还算冷静,将攥住衣襟的两只小爪子解下来,首先走到舱门附近把门板拉开了些许,观察外面的情况。
跟余乐的描述完全一致,不止是卫生间里的尸体,头等舱内起码有大大小小七八个黑影在慢吞吞地移动。
那些游客死后被肢解分食,遗体残缺不全,影响了行动能力,走起路来小腿骨拖拉在地板上,摩擦出卡啦卡啦的响动。有些甚至缺少半截身子,只能僵硬爬行。
看起来亡灵本身的设定虽然渗人,但也不算棘手,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逃离密室的方法。唐靖西关上舱门,回身重新看向驾驶室里的两具白骨。他把早些时候发现的机长铭牌交给余乐,打算让他也帮忙动动脑子,转而又去搜索那具属于副机长的骸骨。
余乐捏着铭牌,逐字逐句小声读出上面的文字“「太饿了,我吃了我最好的搭档」”
唐靖西闻言抬头看过来,眉心锁紧,脸色瞬间就变了“你说什么”
余乐指了指手里的铭牌“这上面写的啊,师兄没看吗”
“我看了。”唐靖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可是我看到的内容跟你不一样。”
余乐凑过来,一边指着那些细小的文字一边将内容又读了一遍,末了不解地问“师兄看到的是什么”
“「小心我最好的搭档变成了恶鬼」”唐靖西看着文字复述道。
这时,有什么东西当啷一声掉了下去。
唐靖西单膝跪下,把那个滚到座椅缝隙里的小东西捡了起来,也是铭牌,跟机长那枚一样,都是正面氧化发乌,无法背面光洁如新,刻着一行文字。
上面写的是我就是恶鬼
犹豫片刻,他起身将手掌摊开在余乐面前,掌心躺着一枚铭牌,银色金属背面朝上,他问“你看见的是什么”
驾驶舱暗的几乎不能视物,余乐看了眼师兄掌心,从善如流道“上面写着「我死不瞑目」。”他抬头看向唐靖西,“师兄呢”
时至午夜,月光穿过玻璃至此几乎被夜色稀释殆尽,全部光源仅来自被调至最暗的手机屏幕。余乐看不清唐靖西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得到,从始至终那人的视线就没有从自己身上离开过。
黑暗中每一秒仿佛都被无限拉长,沉默犹如一块被水浸湿的面巾纸,封住口鼻,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师兄”等不到回应,余乐小心翼翼地又唤了声,颤抖着问,“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没什么。”收回手,唐靖西不舒服地按住额角,用力揉了揉,“同样的铭牌,我们看到的内容却完全不同,这到底是为什么密室既然给我安排了搭档,却又让我们看到的线索截然不同,这简直不合常理”
最后一句音量陡然抬高,余乐被吓了一跳,赶紧朝舱门看去,生怕惊扰到门外的亡灵,他凑过去低声安慰“师兄你先休息,不要太紧张了,我来找找看。”
唐靖西没有说话,缓慢点了点头,随手把铭牌放进右边的裤袋里。
余乐硬着头皮把副机长的尸骨抱到不碍事的地方,全程没敢睁眼,腾出位置让唐靖西坐下,然后尽职尽责地开始翻找线索。
唐靖西沉默不语地看他忙活,静了许久,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认为正副机长铭牌上的提示有什么含义”
闻言,余乐从座位后面冒出头,琢磨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就跟外面的旅客差不多,他们两个人没有在迫降时遇难,侥幸活了下来,但同时也被困在了飞机里。等到食物耗尽,机长被饥饿折磨得丧失人性,就动了吃掉同伴的念头。”
说完见唐靖西没有反应,余乐想了想,又补充“当然,这些都是从我看到的提示内容推断出来的,跟师兄的肯定不一样。”
“我的正好和你相反。”唐靖西缓缓说道,“变成恶鬼残食同伴的人是副机长,机长反而是受害者。”
话闭,两人各自沉默,余乐继续翻找线索,忽而“咦”了一声。
“怎么了”唐靖西起身过去。
余乐趴在地板上,手指指着驾驶位的底座说“这里有一张纸,被粘住了”他伸手去撕,表情登时变得十分嫌弃,“还是口香糖粘的,都干了。”
等余乐撕下了那张纸,唐靖西再伸手把人拉起来,打亮手机屏幕一起查看上面的内容。
纸张从中对折,质地柔韧,纸面洁白,不像是放了八年的物件。唐靖西捏住纸面揉了揉,说“我知道种纸,是飞机发生空难时空乘人员发给乘客写遗书用的。”
“原来如此。”余乐道,“那这是机长的遗书”
“明显不是。”边说,唐靖西边把纸面展开。
那上面用第一人称的口吻写道我们从空中迫降,死里逃生,却又被困于海面,无路可走。熟睡过后,我又听到了那种歌声,他在引诱着活人沉溺,向死而生。
唐靖西“是给我们的提示。”
“说真的我一直不喜欢密室逃生游戏。”余乐皱着眉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纸面上的字,“这些话掰开揉碎以后每个字我都能认识,连到一起也能读明白,但就是领悟不了深意,大概是我阅读理解太差了。”
唐靖西侧目看向他,久久没有说话。
余乐被看得不自在,弱弱地说“师兄,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你有话要说,要不就直说了吧,你总这么看我怪渗人的。”
“我只是觉得不合理。”唐靖西声音轻缓,言语间悄然带上股不言而喻的深意,“同样是在驾驶室发现的线索,为什么这次我们看到的内容就一样了”
余乐愣住。
唐靖西继续说“这张遗书纸和铭牌到底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其中一样要让我们看到不同的提示密室开发者这样设计的目的又是什么会不会是他想要掩盖某些秘密”
“我”余乐似乎被这一连串的发问弄懵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啊”
“本来我也是,但看到遗书纸以后我就想明白了。”唐靖西解释道,“其实原因很简单。”
“正副机长的铭牌是对人的暗示,提醒我们要当心身边的同伴,避免被披着皮囊的恶鬼所伤。”
此话一出,余乐吓得脸色煞白,喉结滚动,十分不安地做了个吞咽动作,眼珠自上而下打量了师兄一遍。
唐靖西无甚在意,只是轻描淡写地继续道
“而遗书纸则是对密室出口的提示
「我们从天空迫降,死里逃生」,这里的生不是真的生,只能算暂时逃过一劫,所以天空不是出口。
「却又被困于海面,无路可走」,说明海面依然没有生路,也不是密室的出口。
「熟睡以后,我又听到了那种歌声,他在引诱着活人沉溺,向死而生」,这里很明显是指海妖,而海妖栖息在被海水淹透的货舱,倒是能和沉溺对上。
「向死而生」这个词用得比较特殊,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有关死亡概念的讨论,他认为人类只要没有亡故,那就是向着死的方向活着。
我推测我们就是这片埋骨之地里没有亡故的人,而底舱就是向死而生的方向。”
一番推论过后,余乐简直叹为观止,惊喜得瞪大眼睛,末了又觉出不对劲儿来“所以铭牌和遗书纸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啊”
唐靖西缓了口气,心平气和地看向他“一个对人,一个对密室,那个需要被隐瞒的秘密与密室无关,所以我们才能在遗书纸上看见一模一样的内容。”
“可是”余乐原本还要再问,眸光却突然被唐靖西身后的东西吸引了去。他呆若木鸡地半张着嘴,瞳孔深入的喜色早已退了个一干二净,逐渐被漫起的惊惧所取代。
也正在此时,唐靖西听见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接驳声。
“师兄”余乐撑不住了,泪奔着大吼,“活、活了快跑”说完,他一把拉住唐靖西的胳膊,回身踹开舱门,毫不迟疑地冲了出去。
两人身后,属于正副机长的两具骸骨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关节咔咔作响,不消片刻,两颗枯黄的头骨以完全同步的角度扭转过来,像双生子那样齐齐看向敞开的舱门。
“妈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外面的亡灵骷髅四处游荡,余乐吱哇乱叫,眼泪鼻涕横飞。本来跑在前面,直到跟第一具打上照面,骷髅灵活的下颌骨咯咯打颤,他吓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当即惨叫一声,娴熟脚软,呲溜一下躲进了唐靖西身后。
“师兄救我”
唐靖西干脆是被生拉硬扯出来的,本身还没怎么醒过闷儿,然而当危险近在眼前,他身体的反应彻底快过大脑,下意识起手一抡,“呼啦”一声爆响,钢棍正中颅骨,这一下势大力沉,直接打得天灵盖儿粉碎,骨头渣子横飞出去。
眼下两人已经出了驾驶舱,直面午夜苏醒的数百具亡灵骸骨,退无可退,只能放手一搏地往前跑。
唐靖西回手一扯余乐避开爬行过来的半截骷髅,回身同时劈手砍翻第二具,然后带着他发足狂奔,片刻不敢耽搁,径直穿过鬼影幢幢的经济舱,来到水面边缘。
余乐跑到断气,险些把肺吐出来。
唐靖西环顾四周,注意到这里的亡灵稀稀落落,明显比前面要少得多。
“它们可能怕水。”
说完,唐靖西果断拉着余乐蹚进水中。余乐非常抗拒,走了没多远就不想再继续下去。
“我不会游泳啊会淹死的”
他们身后,亡灵如影随形,层层叠叠地聚集在水面边缘。
两人身处齐腰深的黑水之中,进退两难,唐靖西把余乐拉到身边,沉声正色道“那也不能回去”
这时,幽暗的水面倏而浮起一串气泡,一道庞大的黑影自水体深处快速游曳靠近。下一刻水花爆起,黑影破水而出,海妖健硕的身形犹如蛟龙出水,目标明确,朝两人攻击过来。
唐靖西寻声回头,眼神旋即一暗,视线与海妖凌空相遇。余乐比他反应更快,第一时间伸手格挡开唐靖西,将人护在了身后。
电光石火间,一声闷响,血浆飞溅。
堪称恐怖地力道击中背心,贯穿而过,再从胸口透出。余乐吃痛得躬身痉挛,低下头,似是难以置信地盯着胸前冒出来的一截钢管。
“师兄,你”
他扭过苍白的脸,回头看向唐靖西。
那个人却说“谁是你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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