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小说:温柔纵我 作者:乔其紗
    商场对面的公交站只有伶仃几个人。

    地上,座位上都是水,温芷怕食品湿了,也不好再把购物袋放下。幸而头顶的玻璃罩能帮她挡住大半的雨水,她收了伞,安安静静地等车,顺便欣赏着家乡的风景。

    整座城市都浸泡在水雾中,快捷酒店的霓虹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感,星巴克的绿色招牌雾蒙蒙的,高级的写字楼里,一扇扇亮着灯的窗口像是一盏盏灯,将这座钢筋水泥森林串联在一起。

    中国所有的大城市都是相似的,有一瞬间,温芷疑心自己回到A城——那座她和“竹马”一起念过大学,又决定留下打拼的南方都市。

    “到了吗?”

    手机震动,微信上跳出曾喻文的信息。

    温芷没回,她又看了看路口的红绿灯,也是怪了,刚才一辆车接一辆车的来,此刻却久等不来。

    好不容易来一辆,也是不路过她家的线路。

    手腕被塑料袋勒得发疼,她打开App查了半天,还真是那么巧,刚才打电话工夫几辆一下子都过了,下一趟却要十多分钟才来。

    温芷活动下手腕,滴滴上排队也要十几分钟后。

    她有些累了,又活动活动酸痛的手腕,皱起眉。

    “老同学——”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嘀嘀两声,一辆红色法拉利停在路口。

    在整个儿打了灰蒙蒙滤镜的城市中,这车显得招摇,且骚包。

    流线型的车身,车窗缓缓降下。

    探出一张棱角分明的男人脸来。

    在野马红的车身映衬下却不显得丝毫女气,男人寸头硬朗嚣张,贴着青皮,单眼皮微微眯起,随之动作眉头微皱,抬出浅浅纹路。

    指间还夹着雪茄,一股玩世不恭的放荡与痞气。

    太打眼了。

    温芷注意到对面几个女白领都跟着看来,好几个还理了理头发,窃窃私语。

    她天性不喜欢引人注目,一直都是,退了一步,礼貌道:

    “有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男人偏过头,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好笑,嘴角勾起,弹了弹烟灰,“上车,我送你。”

    “谢谢。不用了,我坐公交就行。”她手指慢慢收紧袋子。

    “上车。”他收了三分笑,语气透出不容置疑。

    见她还没动,他回头斜一眼路口,两指将粗长的雪茄送到唇边,腮帮鼓起,缓缓地吸了一口,吐出灰白烟雾。

    “这是公交车停车道,老同学第一天见面,就想我罚款?”

    温芷乌黑沉静的眼眸在雨中同他对视几秒,知道这么多年,他就是这个牛脾气,她往前走去。

    红色后背箱打开,里面摆了一箱德国啤酒,应该是他刚才买的。

    她将购物袋放置进去,然后走到副驾驶,收伞,拉开车门。

    望着车内极奢华的内饰,翻毛的运动订制座椅,以及无处不在的法拉利家族logo,她身上必不可少有些湿,犹豫了一下。

    “没事,上来。”他嗓音沉,骨节敲打着方向盘,已有些不耐。

    温芷没再顾虑,坐上车,关上车门。

    顾呈睇她一眼,确定她系好安全带,单手握住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下。

    法拉利488是标准超跑,引擎嗡嗡嗡发出慑人的几声后,快速往前驶去。

    车速快,不过极稳。

    “还住天海家园?”上马路后,他问。

    “嗯。”温芷意外他还记得,点了点头,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揪住包带。

    “那不远。”却没再问别的了。

    车内很暗,雨水将外面的路灯也打得灰蒙蒙的,只有各类仪表盘透出的幽光,以及众多按钮的荧光。

    空间有些逼仄。

    温芷能闻到他身上很淡的味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熟悉的是高中时常闻到的烟草味,以及少年独属的气息。

    陌生的是,里面带了男性香水味,是醇厚高级的雪松,混杂着一丝充满掠夺感的皮革调。

    这时不时告诉她。

    身侧不再是当初的青涩少年,而是一个富有,成熟,又对女人充满致命吸引力的英俊男人。

    路不远,但下雨天的缘故,每个红绿灯都必不可少有些堵。

    这条路下去就是了。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显示着99秒,久没动。

    有些漫长。

    男人松开方向盘,斜倚在座椅上。

    “我听说你要结婚了?”他忽问,声音听上去带着些许的深沉。

    温芷愣了一下,“…嗯。”

    “和谁?”顾呈:“曾喻文?”

    温芷:“曾喻文。”

    两人异口同声道,只是一个疑问句,一个肯定。

    车内静了两秒。

    顾呈嗤笑一声,“也是,不和他和谁。你看我这破记性。”

    温芷也浅浅笑了笑。

    “我说你们俩真挺牛逼。”

    顾呈伸手捋了把头发,“那诗怎么念来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什么的,是吧?”

    “你还会背这首诗?”温芷惊讶。

    “昂,就会背这一首。”他淡道。

    这话有点怪,温芷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他。

    他刚好也在看她,短密眼睫投下一层浅浅阴影,眼睛显得有些深。

    他看了她两秒,才轻缓地改口,“这一句。”

    可是这三个字刻意的解释,让刚才听上去更没有口误的意思。

    温芷默了两秒,手指头暗暗绞紧了,看见99秒只剩下3秒。她昂了昂下巴。

    顾呈也看见了,下颌线绷紧,发动起车子。

    一路再无话了。

    下雨的缘故,车子一直开进小区里,停在楼下。

    “谢谢你。”

    温芷打开车门,撑开伞面,从车上下来。

    “真的麻烦你了,你快回去吧。”

    顾呈也下来了,撑一把纯黑的伞,将后备箱里的购物袋递给她。

    “谢谢。”

    温芷再次道谢,赶紧接过东西,朝他招了招手,转身往楼道回去。

    “温芷。”

    指间刚刚拉开单元门,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温芷脚步一顿,转过头。

    “你婚礼我就不去了。”

    男人并没有上车,手里还执着那把黑伞,伞面很大,遮挡住他半张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嗯,没关系的。”

    温芷温和道。

    “那么——”

    他将伞面上抬一些,漆黑的眼眸最后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挂着一个微笑,低沉的声音也有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祝你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他又定定地重复一遍,声音浸泡在雨水里,听上去有些许暗沉沙哑。

    然后他收了伞,指骨握紧瘦长的伞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干脆利落地拉开车门。

    坐了上去。

    紧接着,法拉利一声轰鸣,耀眼的红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温芷停了一会,垂下浓密的眼睫,收回目光,转身上楼。

    没成想她一抬腿,差点踩空了。

    她扶着扶手站稳,让自己回过神。

    手里的雨伞还在滴滴答答淌着水。

    几滴雨水落在了她裸露的胳膊上,透出涔涔的冷意。

    **

    回到家后,温芷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才想起给曾喻文回电话。

    听见她终于到家,曾喻文也长舒了一口气,又叮嘱她一定要洗个热水澡,最好喝碗姜汤,千万别感冒了。

    温芷嗯嗯应下,挂断电话,她又呆呆地看了会屏幕上的通话记录,用力搓了搓额头,去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这才算真正地回过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

    想来想去,也可能是看见老同学真的太突然了。

    顾呈高中毕业后就出了国,那时候不流行微信,q/q也都是好朋友才加,温宁自然不可能有他q/q。

    同学聚会他也没来过,他们那一批少爷小姐的圈子也和她有壁,基本是没再联系。

    没想到会这么碰见。

    而他还记得她。

    还有最后顾呈那句真诚祝福,以及眼底的那一丝感慨。

    让她有些感动的同时,竟也跟着感慨起来。

    时间太快了。

    温芷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看着熟悉的书桌,床铺,台灯,一切都还保持着她上大学前的样子。

    书桌上方还贴有高考倒计时100天的时间表。

    她读大学只有寒假回来,也一直没摘下,父母自然也没有给她摘下。

    她伸手摸了摸,最后的那一天也打上了叉。

    是啊,太快了。

    昨天好像还在穿着校服打打闹闹念书呢,明天居然就要结婚了。

    青春终将远去。

    也难怪顾呈会感慨了。

    温芷揉了揉也有些酸涩的眼睛,叹了口气,没再让自己多想。

    就在这时,门外刚刚好传来父母喊她吃饭的声音,“吃饭了宝贝——”

    “来了来了。”

    温芷想到回来只能陪父母这么一两天,赶紧将家居服下摆理了理,推开了卧室门。

    **

    次日清晨。

    温芷在家里用了早饭,才和母亲叶霞一同前往品牌婚纱馆。

    她内心觉得实在没有必要特意回来试穿,当时尺寸已经量得很细,但是母亲觉得结婚是人生大事,万一等到十一她穿上真有什么问题,那改都来不及了。

    趁现在还有时间,细节处可以再修改。

    温芷是独生子女,父母都是国企普通员工,虽然不是很富裕,但都很宠这一个宝贝女儿。

    曾家和他们家家庭条件其实也差不多,算不上多有钱,只是曾父和温建国是大学同学,又是是看着温芷长大的,很喜欢温芷,这个婚纱是他们特意出钱订的,欧洲品牌,价格不菲。

    这次试婚纱,曾母也来了。

    温芷很快换好。

    她一出来,两位母亲都眼前一亮。

    温芷生得很好,天生冷白皮,巴掌大的鹅蛋脸,内双杏眼,鼻梁秀挺,嘴唇小巧,唇型圆润丰厚。

    她是属于标准的淡颜美人,还有点古典味道。

    乍一看不扎眼,也没任何攻击性,再加上平日里工作忙,打扮也很素净,两位妈妈又是从小看到她,也看惯了。

    突然换上洁白的鱼尾纱,纤细玲珑的腰肢,干净的直角肩,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美得清丽脱俗,不可方物。

    “我们家文文真是好福气啊。”曾母挽住亲家母的手,笑得像花一样,一再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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