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这话问的纯属废话,他想干的是什么,刚才的“去洗澡”已经表达得很明确。

    景詹没答,抬腿迈了进来。

    哗啦的声响,水面波动。水迅速沿着黑色西裤向上攀爬,打湿之后颜色更深,裹贴在腿上。

    侵略感如同实质,让空间一下子变局促。

    景念桐蜷缩腿,被他捉住脚踝。

    她往回挣了一下,没挣开,骨节分明的大手,钳制她毫不费力。挣扎间蹬起的水花溅起到他手上。

    景念桐瞥向他手腕,七位数的腕表就这么打湿了水,他眼睛眨都不眨。

    “哪来的脾气。”景詹单手捏着她踝骨。

    堂堂人气第一的女明星,有点脾气怎么了?

    景念桐眉梢微挑,冲他笑:“你可能不知道,我挺红的。”

    “是吗。”景詹的眼神掠过,嗓音淡,目光更淡。

    “我看挺白。”

    “……”

    景念桐承认自己该死地有被这句话奉承到。

    女明星的保养是仅次于拍戏的第二事业,景念桐更是十分注重自己的形象。

    上万的美容霜当身体乳,人民币滋养出来的皮肤,怎么可能差?

    她的皮肤是公认的好,不仅白,且细腻,用凝脂形容也不为过。

    空气的透明被热气染白,瓷砖是白的,浴缸也是白的。

    但她更白。

    雪一样的颜色。

    景念桐暂时分心欣赏了一下自己吹弹可破的皮肤。

    “别以为夸我一句,哄我一下就行了。我今天很累,不想做。”

    “那就别说话,省点力气。”

    景詹耐性告罄,伸臂将她捞起,轻易将她的抗拒化解在男性的力量压制下。

    “……”

    -

    景詹的耐性大约已经在之前的三个半小时里耗尽,景念桐有点难受,结束时膝盖已经红了。

    她在浴缸里躺了会儿,活动了一下脚腕,找回离家出走的知觉,套上睡裙出来。

    刚走出浴室,就连打了三个喷嚏,着凉了。

    很好,小满小心翼翼呵护了一天,功亏一篑。

    卧室的白色窗帘透进天光。

    天已经快亮了。

    景念桐坐到镜前打着最后一点精神做保养。膝盖一片红里隐隐发青,在原本雪白的底子下分外明显,像完璧上的瑕疵。

    可以预见,到明天就会发展成为一片青乌,没个三五天消不掉。

    如果她没记错,下周二她有一个杂志封面的拍摄,这片淤青要是下不去……

    卧室双开门连着起居室,景詹从外面进来。

    景念桐累极困极,又被这淤青搞得气儿不大顺,斜着眼儿扫了那么一下,反手从搁香水的架子角落,取出一支红玫瑰香,往空气中喷了七八十来下,豪放得跟喷消毒水似的。

    清新纯粹的玫瑰花味道如鲜花绽放,以张牙舞爪的速度占领空气。

    景詹蹙眉。

    他对玫瑰花过敏,极其讨厌玫瑰花的味道。

    景念桐对他视而不见,若无其事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陷进柔软的床垫。

    墨蓝色的床单,黑色的卷发,衬得她愈发白了,被子下起伏的线条都极美。

    景詹深深看她一眼,放下已经掀起的被角。

    “我去客房睡。”

    -

    衣帽间连着主卧,空间极大,一半男士,一半女士。景詹的衣物都放在这里,一早从客房进来更衣。

    景念桐睡眠浅,挨到枕头好不容易睡着,又被窸窣的声音吵醒。

    头有点痛,昏昏沉沉分不清时间,窗帘缝隙溜进来的光依稀能判断,天已经大亮。

    景詹换了身深灰色竖条纹的西装,正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打领带。

    “几点了?”

    景念桐的声音又轻又沙,隐约有点鼻音,听着像是没睡醒。她昨晚发烧了,头昏昏沉沉的。

    “九点半。”

    景詹走到床畔拿起遗落在床头柜的手机。

    “你继续睡。”

    景念桐睡眠一直不好,醒了就睡不着,老毛病了。

    但这狗男人衣冠楚楚,和昨天一样英俊而淡漠的脸,看不出缺乏睡眠的痕迹。

    他带上门离开,脚步声下楼。

    景念桐又阖着眼挣扎了十五分钟,回笼觉计划彻底宣告失败,掀被下床,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耀进来。

    雨后放晴,今天天气不错。

    景念桐从景詹的酒柜里选了瓶最稀有的红酒,醒好倒了一杯,边喝边晃进衣帽间。

    景詹不喜杂乱,在他的龟毛要求之下,家里每一个角落都保持纤尘不染,衣帽间柜格分门别类,外套、衬衫按照类型分区收纳,整齐得堪比商场展柜。

    景念桐取下一件他的白色衬衫,拿口红在领子上左一笔、右一笔,画出了一颗小心心。

    挂回去换了一件,又画了一只四不像的乌龟。

    绘画活动没能持续太久,这个狗男人即便常年西装,且西装都是一成不变的黑白灰色调,衣服并不比她的少,光纯色没有花样的衬衫就有几十上百件。

    景念桐霍霍完一排,累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拿出手机,倚在珠光宝气的首饰柜上,慢慢悠悠在拨号界面按下一串数字。

    ——拨通。

    -

    上午十点半,盛邦24楼会议室。

    天放晴后空气质量不错,高空窗明几净,阳光从百叶窗帘中倾洒而入。

    衣着光鲜的中高层围坐会议桌,开展会议,旗下盛新新能源汽车分公司的总经理小王正在作年度汇报。

    “截至12月15日,本年度营业总收入为165,125.78万元,同比增减幅度为负38.65%……利润总额为负235,856.7万元,同比增减幅度,负305.09%……”

    这个数字一出,几位高管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凝重神色。

    景家家族关系简单清晰,没那些杂七杂八的家产纷争,在座的便是唯一的继承人——实践证明,也是一个青出于蓝的继承人。

    今年集团净利润激增3.8倍,在总体情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这个分公司能赔本赔成这样,简直是老鼠屎,凭一己之力拖集团后腿。

    景詹的视线落在ppt展示的报表,对着高额亏损数字微微皱眉。

    “这次是一个项目出了意外,VEV200这个车型本来是今年的重点项目,但是我被厂商耍了,车出了问题,不得已召回了15万辆……”

    小王总正在努力甩锅,严肃而安静的氛围中,一道尖锐的女声突兀响起:

    “我不听我不听!”

    效果无异于原子.弹,一群人冷不丁受惊,低头记笔记的猛地抬起头,茫然四顾,面面相觑。

    小王心里暗骂是哪个蠢货在这种重要会议上玩手机,还外放出来。清清嗓子准备继续:“c……”

    一个音还没吐完整,被另一道声音覆盖。

    “亲爱的你听我解释!”男声。

    “我不听我不听!”女声。

    “……”

    “……”

    这一次,大家终于找到了铃声的来源,齐齐将目光投过去。

    一直坐在后方的林嘉明起身,走到景詹身后,低声提醒:“是您的手机。”

    景詹自然也注意到了,桌面上亮起的手机屏幕。

    来电显示:天下第一美。

    “……”

    景詹在一众复杂的注视下直接将电话挂断,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继续。”

    也亏得在座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没有人笑出声来,但脸色也都很精彩就是了。

    谁都知道这位位高权重、难以接近的执行总裁行事严谨,最不喜开会时有人电话响,之前有个主管就是因为家里有事电话响了两次,直接被赶出会议室,让他“解决完了再进来”。

    没想到他自己也会犯这种错,还用这么品味独特的手机铃声。

    别说,配合着小王总那些不忍卒听的汇报,还挺应景。

    林嘉明默默坐回去,眼观鼻鼻观心。

    作为总助,他很清楚,景詹的手机常年静音。

    从昨晚到现在,有机会碰到他手机的,只有一个人。

    -

    气儿撒得差不多了,景念桐这才满意地收手。

    喝光杯子里剩余的酒,趿着拖鞋回到卧室,重新裹进被子里,借着酒劲补觉。

    这是景念桐出道的第七年。

    也是她跟景詹的第七年。

    景念桐自认,作为一个情人,她还是蛮称职的。

    除去赶通告的不可抗因素,他召之即来、他挥之即去;永远保持最好最美的状态,让他享受一个美丽绝伦、毫无瑕疵的情人。

    毕竟论皮肤和身材保养,谁能超越女明星呢?

    但,美人有美人的脾气。

    简而言之,她喜欢作。

    而景詹对她的作一向纵容,或者说是冷漠。

    陷入睡眠的前一秒,景念桐混混沌沌地想,除非盛邦集团破产,否则,这个世界上应该没什么能引起他情绪的波动。

    -

    各个部门及分公司的汇报结束,景詹微抬了下手指,林嘉明将一份文件送到小王总面前。

    “从明天开始,盛新副总经理高胜升任总经理,人事变更通知会在一小时之后下达。辛苦各位,散会吧。”

    景詹系上西装第一颗纽扣,起身。

    正计划着待会儿找个地方喝几杯的小王总瞳孔一瞬瞪大,咻地一下站起来:“你要撤我的职?”

    本就是靠着集团副董的爹才挡上这个总经理,挂着职位混了几年,仗着有人撑腰,赔了20个亿也没放在心上。

    又自恃比景詹年长个两岁,在他面前惯以兄长自居。

    “VEV200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相信我,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景詹第一次正眼看向他。

    “如此低级的错误,如果能犯两次,那你应该去检查一下智商。”

    小王总被他这么落面子,压着不爽:“我爸为盛邦贡献了一辈子,景叔叔都得给他三分面子,你凭什么敢动我?你们姓景的就是这么忘恩负义的?等我爸回来,我让他亲自跟景叔叔说。”

    “我不认为三十几岁遇到事情只会哭闹找家长的人,有能力管理一个公司。”景詹冷淡肃然的态度让人倍感压力,一片寂静里,他凉凉的嗓音格外扎心。

    “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不是幼稚园,没断奶,就回去断干净了再出来。”

    王副董是盛邦的老人,景擎宇顾念着交情,一直纵容公司养着这么一个二世祖。景詹接手集团,放任他两年已经仁至义尽。

    “你!”小王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景詹说完便转身离开,林嘉明上前为他拉开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

    他的背影消失前,留下最后一句不留情面的指令:

    “给你半天时间做完交接。六点会有人去清理你的办公室,如果你本人还在,一并清理出去。

    -

    大概是酒精起了作用,景念桐睡到下午才醒,小满过来替她收拾行李。

    餐厅有准备好的早餐,种类丰盛,光粥就有三种选择,分别照顾到她和景詹的口味,不过早就凉了。

    小满帮她加热,景念桐挑挑剔剔吃了几口。

    “吃完记得把退烧药吃——算了,你喝酒了还是别吃药了。”小满暴躁地说,“早知道就不让你回来了,一回来就折腾发烧,发烧了你还喝酒,我真是服了你们,一个一个心里没点数!”

    “不怪我,”景念桐喝着粥悠悠说,“你去骂景詹。”

    小满黑着脸冷哼一声:“我哪有那胆子。对了,刘总上午通知我,让你今天去公司一趟,向虹那边砸了钱没拿到奖,告状告到他那儿去了,可能要找我们麻烦。”

    景念桐算了下航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的空余。

    “嗯。”

    “要不让大牛哥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你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昨晚……”都搞到发烧了,也不知道有多激烈。

    小满轻嘲的语气,“……应该挺累的吧。”

    景念桐抬头,拈着勺子在空气中一晃:“不累啊,他十分钟就完事了。”

    小满差点呛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开始胡言乱语。

    “……挺好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刚说完这句就听到门口的动静,她蹲在行李箱旁边一回头,看到走进来的男人,顿时脊背一凉。

    “景、景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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