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哥, 你怎么还没下班。”

    梁喆进来的时候没敲门, 他和景詹打小一起长大,感情不比亲兄弟浅。

    景詹刚回国,进公司不久,办公室还在中层。梁喆当时也被安排在盛邦学习,是这的常客, 进出自如。

    梁喆的视线落在景詹手中的银色面具。

    “姨母跟我妈今天想看话剧, 我订好票了, 你什么时候可以走”

    “晚上有个应酬, 你们去吧。”景詹将面具放下。

    梁喆却笑着将那副面具拿起,在手里把玩“哥,你在想那天那个女孩”

    景詹目光扫向他。

    他一向情绪不显,看不出神色。

    “那天看到你们跳舞了。看起来很漂亮。虽然没露脸, 看背影应该是个美人。”梁喆的表情意味深长。

    景詹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看背影识女人了。”

    “哥,你喜欢她吗”梁喆问,“怎么不找她”

    景詹没答,像对他的问题不感兴趣。

    因为跳了一支舞就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 到处找人,不是他会做的事。

    “我帮你找吧。”梁喆拿着面具在手中抛了拋, 笑着朝外走,“难得你对一个女孩有意思。”

    景詹看着他走出办公室, 也没阻止。

    没找到。

    这是梁喆后来给景詹的答复。

    “伍哥说, 没听说过这个人, 不是他请的。那天来的人很多, 还有附近学校的,估计是跟朋友一起来的。”

    景詹没太往心里去。

    他从一开始就不曾把自己放在找人的位置上。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梁喆不常出现在他面前,不知在忙什么。

    景詹再次见到景念桐,是在一次饭局。

    梁喆攒的局,叫了不少他的朋友,郑重地说要介绍女朋友给大家认识。

    景詹和他的那些朋友不熟,因为他三催四请,加上这个“由头”,才肯赏脸出席。

    主人翁到的最晚,景詹坐在包厢里,和一帮入不了他法眼的纨绔不入。

    虽然他是梁喆的兄长,感情不错,冷冰冰的气质却很难接近。

    他是景家长子,又优秀得令人望尘莫及,大家都忌惮,有人上前搭了两句话,被他锐利的眼神瞟过就觉得自惭形秽,灰溜溜不敢再上前。

    梁喆推开门进来,景詹才发觉有段日子没见他了。

    梁喆的头发剪短了,比之前干练许多。

    景詹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落向他身后进来的人。

    那天景念桐穿了一条红裙子,肤白胜雪,腰纤如柳。

    她总是钟爱红裙,最艳丽最夺目的颜色,她驾驭得刚刚好。

    她那时候年纪尚轻,还有些年轻的朝气,美丽也是青春靓丽的,一颦一笑都让人挪不开眼。

    梁喆的一帮兄弟眼睛都直了,争先恐后与她打招呼,惊艳之色藏不住。

    梁喆将她护得紧,挡开一只只倾慕的手。

    最后,梁喆带她来到景詹面前,正色,互相介绍“哥,这是我女朋友,桐桐。”

    景詹的眼神深邃,不显山不露水,看向二人时深色极淡,冰化开也不会比他的眼睛更冷。

    景念桐看着他,目光是和看其他人时不同的,有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打量。

    “你好。”她说。

    景詹对上她的目光,又毫无波动地收回,没给反应。

    “什么时候交往的。”他问。

    梁喆回答“刚刚在一起不久。”

    景詹没再说话。

    梁喆将景念桐带到另一边坐。

    饭桌上热闹极了,每个人都很热情兴奋,除了坐在另一端,全程脸色漠然的景詹。

    景詹从洗手间出来,刚好碰上景念桐。

    地上被前一任使用的客人弄了水,她脚下一滑。

    景詹顺手扶了一把,掌心落在她腰侧。

    景念桐站直,低声向他道谢。

    景詹收回手,离开洗手间。

    景念桐面前的“梁喆”,和景詹有许多相似之处。

    从一丝不苟的西装,到简短利落的短发。

    从淡漠的待人方式,到常用的皮革调香水。

    跳舞时一见钟情的气息,在景念桐眼前蒙上了一层滤镜,也给梁喆铺了一条捷径。

    他追求她的过程并不困难。

    在包厢里见到景詹,景念桐开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如果说,梁喆是用“一起跳舞的男人”的身份追到她,景詹显然比他更像那个男人。

    她没搞清楚是哪里出现问题。

    梁喆很少带她见景詹,但难以避免地会碰到面。

    景詹极少和她说话,论起高冷,梁喆显然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景念桐曾在梁喆不在场时,问过他一句“景总会跳舞吗。”

    是在某个朋友家的宴会上,自助餐台前,她站在景詹旁边,手里拿着食物夹子。

    梁喆站在不远处与朋友说话,景詹抬眸,对上他望过来的视线。

    “你会吗。”景詹反问。

    “我会啊。”景念桐心不在焉地去夹一块点心,没夹起来。景詹将点心放到她盘子里。

    “你呢”她又问。

    她偏头看向景詹,景詹也低头,目光与她相对。

    如果梁喆再晚几秒过来,景念桐也许能听到答案。

    有一次去找梁喆,景念桐在电梯里碰到景詹。

    她打了个招呼,景詹极淡地点了下头。

    安静的电梯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人说话,于是气味更加明显。

    景念桐忽然转头,莫名其妙问了一句“tcan eather”

    景詹偏头看她。

    景念桐勾着一丝笑“梁喆也喜欢用这个香水。”

    to ford 的tcan eather。

    那次跳舞时,闻过的味道。

    有些事景詹显然看得比她透,但也从未说过什么。

    只是不咸不淡的两个字“是吗。”

    “你们兄弟俩,你问我吗。”景念桐的话像有深意,又像没有。

    电梯到了,她抬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曾有过意乱情迷的一刻。

    梁喆生日那晚,叫了朋友在他家里喝酒。

    酒过几巡,醉的醉倒的倒,景念桐去厨房煮醒酒茶,听到景詹的脚步声。

    他的脚步声跟那群人都不太一样,有一种同龄人没有的沉稳。

    景念桐头没回,泡了两杯,等他走过来,递给他一杯。

    “随便弄的,尝尝”

    景詹接过了杯子,低头看着杯中褐色的茶水,不知在想什么。

    景念桐捧着茶杯看他。

    景詹忽然抬起眼,直直对上她。

    他衣服端正,只有些微的褶皱。身上有一点酒味,眼神十分清明,看起来清醒得马上去开个会不是问题。

    于是景念桐没料到他接下来的动作。

    冷不丁被他扣住下颌,他的唇覆上来时,带着被酒精熏灼的热气。

    景念桐愣了下。

    然后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景詹的出现,让梁喆身上属于那支舞的影子,越来越淡。

    淡到快要消失的时候,景远谦出事了。

    景远谦在公司直接被警察带走,不允许探视。

    景念桐和方桐急得团团转,在浩浩荡荡的指责声中,坚定不移地相信景远谦没有做过制假贩假的事。

    接下案子的代理律师说证据确凿,只能认罪,争取减刑。

    景念桐和方桐绝不同意,但想要救景远谦,至少要先了解真相。她们想尽所有办法,见不到人,也传不了话。

    梁喆在这时帮了她一个大忙,带她进看守所,见了景远谦一面。

    之后为了帮她,东奔西走。

    景念桐当时并不知道,梁喆之所以能带她进去,是因为景詹出面。

    她受了梁喆这个恩,酝酿到嘴边的“分手”,无法再提。

    当年的制假贩假案轰动全城,耗时许久,生生耗到家里所有的财产被没收,景念桐和方桐从豪华别墅搬到廉价租房。

    这个漫长的过程里,梁喆和景詹究竟谁是真谁是假,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如何给景远谦翻案,重要的是照顾身体突然变差的方桐。

    她最后到底还是在挣扎中败给现实。

    又在穷途末路时发现梁喆劈腿。

    倒也没多少难过。

    只是从头到尾都让人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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