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徐霖跟在先锋将军身边,骑马回城。入京时,华昭女扮男装,站在酒楼上,从浩浩荡荡的莽夫中一眼看见了英气逼人的徐霖。
数日后,她托人约了徐霖入公主府相见。风过水榭,吹起她轻舞的面纱,明眸如水,肌肤胜雪,让他惊为天人。
其实,谢姿的长相不在华昭之下。只是一来,他见谢姿次数多了,而公主是初见。谢姿见他时多是家常打扮,而公主却是盛妆等他前来;
再者,他虽然喜欢谢家的钱,但是从心底里还是有点看不起商家女的,而公主身份尊贵,且不说长得好不好,至少身份的光环就足够耀眼。
徐霖说:“得公主青睐,徐霖不胜惶恐。我一介武夫,实在配不上公主花容月貌,金枝玉叶。况且,我已有婚约。常言道,糟糠之妻不下堂,我既然回京,又怎能背信弃义?”
他这话说得当真有水平,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对公主容貌的赞赏,自己的未婚妻倒成了糟糠。
华昭听了,满心为他不平。他这般人才,怎能被市井女子辱没?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若非被道义捆绑,跟了她,自当前途不可限量。
那一番谈话后,华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
此时,徐霖悄悄地从苏绵身上移开眼,体贴地为华昭公主扶椅入座。
姜华昭坐下,换了她偷偷地打量起苏绵,初见夫君的前任,心中暗暗较劲。她只看了一眼,便觉不悦,不为别的,只因对方比她想象中更美了些。
原本,她求了父皇下旨,让谢姿于她婚后十日跟着嫁入徐家,是多少藏了些见不得光的心思。她想看见谢姿失魂落魄的样子,喜欢的男子成了她的驸马,而自己所嫁之人却终日要死不活。
华昭以为今日会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怨妇,没想到,对方举止优雅得体,神色始终淡淡的,根本看不出喜悲。她想了想,又释然,死撑吧?看你能撑多少日子。
她唤了一声,便有人捧着些宫里的点心和异域水果,送到徐勉和齐夫人面前。她笑容谦和:“这些东西不值什么,尝个新鲜罢了。”
苏绵听出来,这分明是在炫耀公主的身份。宫里的点心,旁人哪能随便吃到?更别说异域的水果,有些妃嫔一年也见不上几回。华昭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所以,她能轻描淡写地说,不值什么。
华昭又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眉目低垂,不禁暗暗得意。她一脸单纯善良的微笑:“大嫂,你也尝尝?”
“多谢公主。”苏绵从善如流地拿了块如意糕,咬了一口,细品了品,由衷赞道:“不愧是御厨的手艺,果然是精致美味,唇齿留香。”
一个别人听不见的声音顿时出现,系统在她耳边哼哼唧唧地骂:叛徒,吃人家的嘴软!你倒好,连吃带夸上了。这点上,你还不如原主有骨气。
苏绵轻笑:所以,她被人填了井。我既然来了,好吃好喝都还没享受到,你也不希望,我这么快挂掉吧?
系统噘着嘴(如果他有),委屈地对手指:那怎么办?她是公主,你是平民……
苏绵故意叹气:命运啊,你一定要和它抗争!可争不过,地位太悬殊的时候……那还是该吃就吃吧……
华昭将轻蔑藏进亲热的笑容里:“大嫂喜欢就好。”
华昭早听说她家有钱,那又怎样,有钱能买到宫里的点心和进贡的水果吗?她长得好又如何,到底是小家子气,没什么见识。
苏绵笑笑没说话,第一次打交道,她已经领教了这位公主的手腕。华昭和徐霓不同,公主的身份让华昭在一开始就握着一副好牌,足以左右他人的生死。
苏绵想到原主的归宿,那冰凉幽深的井水,禁不住背脊发寒。要想在女主强势的光环下,好好地活下去,这个得从长计议。
此时,瑜嫂捧出个乌木雕花的托盘,齐夫人从盘中拿出个玉佩,向苏绵说道:“这流云百福玉,乃是当年霁儿得的御赐之物。他昨日特意叮嘱了,叫我今日替他赠予你,你且好生收着。”
齐夫人拎着,玉佩晃悠悠的,于光下可见细腻温润,是块不可多得的好玉。
苏绵怔了半晌,一来没想到这位面都不曾见的大公子会对她如此大方;二来也没想到,他竟会有御赐之物。
如此一来,且不说这玉佩的价值,光说是皇帝赏赐的东西已经足够荣耀。
姜华昭和徐霖的面子当时便有点挂不住,华昭今日是特意来向苏绵显摆的,如今居然反被显摆了一回。
同样是新婚,大公子对夫人出手便是如此贵重的礼物,可徐霖现在的经济状况,从没送过什么像样的东西给华昭。
徐霖更是暗自气闷,他虽说从小和徐霁一样是教养在夫人这边,然而,不是亲生的就永远别想和亲生的儿子真正一样。他一直生活在长兄的阴影里,从小到大,父母只看得到徐霁,如果不是徐霁受了重伤,父亲才想不到要重视他!现在,徐家光耀门楣、传宗接代明明都要指望他了,可那个病殃子,还要凭着旧时功绩压他一头。
齐夫人招了招手,苏绵起身上前,道了谢,接了玉佩。
她将玉佩收好,抬眼时,目光扫过,见府中下人们都恭敬谨慎了几分。有几个丫鬟婆子,是昨晚在旁边听徐霓主仆说是非的,当时是何其嘲弄的嘴脸,这会儿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苏绵突然领会了徐霁的用心,这位大公子虽然身子弱,心思却是常人不及的细腻缜密。
即便没见面,他要送她东西的机会还是有的。他偏要托了齐夫人,在今日这众目睽睽之下送出来,无非是要为她在府中立足撑腰罢了。他是想叫所有人都知道,虽说是奉旨成婚,虽然他洞房时不在,可她是府中的少夫人,是他尊重的合法妻子。他不想因他洞房之夜的缺席,让她在府中被人看不起。
苏绵无心久留,想要告辞出来,华昭却又叫住了她。
“我来时听闻,三姑娘被罚了早饭,还要待在屋里面壁。姨娘为了此事,早起便发了晕眩之症。”
今日府中众人齐全,只少了徐霓和木姨娘。木姨娘出身不好,比不得齐夫人出于官宦人家、书香门第。她从前活得谨小慎微,可如今不同了,徐霖毕竟是她生的,徐霖升了官,娶了公主,她现在也开始时不时地任性一下,不想来便不来,躲在自己院里闹闹脾气。
齐夫人把话接过来:“是我叫她不许吃饭,面壁思过的。木姨娘这眩晕的毛病倒总是说来就来,回回都巧得很。”
徐勉不满地看她一眼,压低嗓音:“当着孩子们面,不能好好说话?”
齐夫人知他维护妾室,面色不虞,她撇开脸,压抑着没还嘴。
华昭仍是对着苏绵说:“三妹妹性子直,纵然言语鲁莽得罪了大嫂,还望大嫂多担待些。我自嫁入谢家,只盼着阖府安宁,若是三妹妹受罚,姨娘又病倒了,我实在心中难安。”
徐霖牵了她的手安抚着轻叹:“你总是这样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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