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没有看她, 双目盯着幸运盒子机, 目光带着几分专注，脸上还有几分迷茫。
武小小怔怔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后，秦渊才发现她还站在原地，终于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冷淡道：“让让？”
武小小像机器人一样僵着身子，往旁边让了两步——秦渊看着她的眼神, 完全是看陌生人的眼神——麻木冷淡, 没有爱恨。
不是吧？失忆？这么狗血？
武小小查了一下秦渊对她的好感度——嗯。
0%.
非常稳定, 一点波动都没有。
武小小不应该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或者二者兼有。
秦渊摸出手机扫码，然后蹲下, 拿起幸运盒子。
武小小这下确认了——秦渊真的失忆了！以前的秦渊怎么可能会玩幸运盒子这种东西！
秦渊拆开来, 里面居然是一瓶香水，香奈儿的。
武小小酸了，这人手气……他怎么不去买彩票？
可是, 秦渊却是微微皱眉，将盒子盖了回去, 放在地上, 然后站起来, 又扫了一个，拆开，一只小黄鸭；再扫, 再拆……
他动作有些缓慢，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的感觉，又带着几分冷艳和高贵，武小小在旁边看得有些发呆。
在拆了三个后，秦渊将里面所有的盒子都买下了，一个个拿出来，摆好，直摆到了武小小脚边。
他缓缓抬头，像是才发现武小小还在这里的样子，他又缓慢地站了起来，没有看她，而是垂着眼盯着她手中的小王子，慢吞吞道：“和你换。”过了一会儿，又默默补了一句，“可以吗？”
武小小唇张了张，有些结巴地看着他，“和、和我换？”
“对，全部。”他抬手，指了指她手中的小王子，“换这个。”
武小小的眼泪莫名其妙地就涌了出来。
秦渊微微歪头，他感觉眼前的小女孩可能是个智障（没有冒犯的意思）——她以为他要抢她的玩具，所以吓哭了。
秦渊正想说“算了”，就见小女孩抬起手，将手里的小王子递给了他，可是同时，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却一直在流泪。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双流泪的眼，秦渊的心里很不舒服。
秦渊的目光落在武小小手上的医院腕带上——她也是医院的病人。
秦渊心想——可能小女孩得了容易流眼泪的病，一哭止不住的那种。
秦渊心中忽而闪过一丝很熟悉的感觉——在他的印象中，有个人也很爱哭，像个小哭包一样，一哭就止不住，但他记不起来是谁了。
秦渊伸手，接过了小王子。
小王子身上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
秦渊向来很讨厌这种感觉——带着别人体温的东西，他拿在手中会感觉很粘腻，但这回似乎有些例外，他竟然感觉……有点温暖。
他拿到手，垂眸看了一眼，心中浮起一丝情愫，但转瞬即逝。
他站在原地，沉思许久，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能作罢。
他知道，他醒来后忘了好多东西，像是对自己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自醒来那一刻起，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伴随着他，如影随形，他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想下地走一走。
这一路从病房缓缓走来，他都盯着路面在看，仿佛这样就能捡到他丢掉的那东西似的。
直到走到这里，他看见了这个女孩子手中的小王子，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怎么都抓不住。
而现在他抓住小王子了，却又感觉抓空了。
半晌，秦渊看了眼前的武小小一眼，低声说了句“谢谢”，带着困惑走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武小小的眼泪忽然掉得很凶，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个才是真正的秦渊——她记忆中的秦渊，虽然待人接物有些冷漠高傲，但始终对人保持着疏离和客气，而不是后来那个偏执到病态的、残忍又冷酷的秦渊。
在她的记忆中——秦渊看什么东西都带着一种淡淡的漫不经心，但是在看到她时，眼里会带着笑，那种温暖中又带着淡淡的欢喜的笑。
假如……假如他没有经历过那些爱恨，假如仇恨没有腐蚀过他的心，那他应该就是现在这样子。
他的能力其实比秦辞更优秀。
他要是没那么爱她，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恨她。
他可以放得下她，有一个灿烂的人生，明亮如太阳，而不是像后来那样，如同只野兽一样苟延残喘在黑暗的仇恨深渊中。
武小小忽然泣不成声，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
泪眼朦胧中，眼前又出现了一个人。
武小小眨了眨眼，眼泪落下，才看清眼前的人——还是秦渊。
他左手拿着一包纸巾，刚刚在自动售货机买的，他本来应该将纸巾递给她的，但鬼使神差的，他抬起拿着小王子的右手，迟疑地伸出食指，轻轻刮了一下武小小眼下的泪珠。
一颗细碎的泪珠凝在他指尖，像颗露珠一样，倒映着他们两个人的脸，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再无旁的。
武小小怔了一下，连忙自己擦干了眼泪。
秦渊想了想，说了句“抱歉”，虽然脸上一点歉意都没有。
一直远远随着秦渊的护工忍不住推着轮椅上前来，“秦先生，您要回病房了，不能出来太久的。”
秦渊像好一会儿才将他的话听进去，思索了一会儿，他缓缓坐回轮椅，手肘撑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撑着头，微微蹙眉的模样，给人一种忧郁王子的感觉。
武小小不敢再和他待下去了，正想回去，然而一转身，就看到了西宅的老管家——陈叔，他匆匆地赶了过来。
陈叔看见小小，惊讶了一下，随口问了一句，“小小，你怎么在这儿？”没等她回答，又跑到秦渊身边蹲下，苦口婆心道，“我说大少啊，你刚刚手术完怎么能下楼呢！”又站了起来，对护工道，“怎么能让病人下楼！你是怎么看护的！”
——好忙的样子。
护工有些委屈，又不敢说话。
秦渊盯着武小小看了一眼，“陈叔，你……认识她？”
陈叔惊讶道：“是啊，小小啊，大少，你不认识她了吗？”
秦渊默了片刻，“我应该认识她？”
陈叔目瞪口呆。
秦渊从陈叔的反应中看出来了——他应该认识她，还不算陌生的那种，可是……她为什么不说？还假装不认识他？
武小小生怕秦渊想起什么来，连忙道：“大少，是这样的，我妈妈以前在西宅的后厨上过班，我小时候是在西宅长大的，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不过……后来您去留学了，我们……已经有差不多十年没见过面了，您不记得我，是正常的。”武小小说完，还冲他讨好地笑了一下，仿佛很希望他相信似的。
陈叔也讪讪笑了一下，心中生疑，大少和小小十年没见过面了？不能吧？大少不是回来过几次吗？
秦渊半天没说话，就在武小小以为秦渊想起了什么的时候，秦渊才“哦”了一声，一脸平静，仿佛才刚刚将她的解释听进去似的。
陈叔道：“大少，咱们要回病房了。”
秦渊好像没听到一样。
陈叔又催促了一次，秦渊才道：“你们去电梯口等我。”
“大少啊……”
秦渊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带着不悦，陈叔立马噤了声，和护工两人走去了电梯口等他，陈叔一边走还一边不放心地回首。
武小小小小地郁闷了一下，他将护工和陈叔都支使开了，等下不会叫她推他回去吧？
武小小正想撤，秦渊就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武小小下意识地摸了下小腹，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我……我过来产检。”
秦渊思索了片刻，不是很明白，“产检是什么？”
“就是……我怀了宝宝，过来检查一下。”
秦渊这回脸上终于有了第一个表情——惊讶，他脱口而出，“你结婚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她还没有结婚。
是啊，她年纪看起来那么小，满二十岁了吗？手上也干干净净的，连个戒指都没有。
武小小讪讪道：“没有。”
额，听起来怎么有种未婚妈妈的感觉？好吧，她就是求婚妈妈。
秦渊有些恍惚地“哦”了一声，盯着她的肚子看。
武小小心虚，感觉秦渊像是有了心灵感应，能感应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似的！
武小小悄悄查询了一下，发现秦渊对她的好感——已经涨到了5%!
魂淡啊！你怎么能看上一个怀孕的女人呢！醒醒啊！秦大少！
秦渊捏了捏手中的小王子，看着她，“这个……你要吗？”
“哦，不用了！”武小小连忙摆手，“送给你好了，我、我不是很喜欢的。”
秦渊“哦”了一声，看了满地还没拆开的幸运盒子一眼，“那……这些给你？”
“不用不用！”
“至少收下一个，我和你换。”
武小小不敢再拒绝，拿了他拆开的第二个幸运盒子——一只小黄鸭，“那、那我拿这个哦，谢谢。”
武小小发现，秦渊看着她手里的小黄鸭，唇角勾起了一个很浅的弧度，以她少年时对他的理解——这是他心情愉悦的表现。
武小小黑人问号脸，她怎么就愉悦到他了呢？
武小小正郁闷着，就眼睁睁地看着秦渊对她的好感度缓缓上升——10%——15%——20%……
武小小要疯了！
是因为她拿了小黄鸭的缘故吗！那她不要了！
武小小连忙蹲下，“我后悔了！换一个！”
她非常果断地换成了他拆开的第一个包裹——香奈儿香水！
对！她就是这么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女人！
然而，秦渊却弯唇低低笑了起来，好感度持续攀升——25%——30%……
我日！秦渊到底喜欢她什么啊！她改还不行吗！
“等等！”武小小忽然道，“我怀孕了！是你男朋友的弟弟的！”
秦渊笑容凝固，微微歪头，没明白她的意思。
他男朋友？
他是个直男，就算他现在很多东西想不起来，这点也是毋庸置疑的。
武小小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口误了，连忙纠正，“不不不！是你弟弟的男朋友的！”
这会儿秦渊听明白了，但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消化这句话——他弟出柜了？
他弟？
秦渊陷入了沉思中，话说，他从来没怀疑过秦辞性取向的问题。
武小小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办，她现在紧张得说不出话！
好半天，武小小才咬牙切齿道：“我、怀、孕、了！”
然后……然后怎么说来着？
她现在脑子乱得像团被喵星人玩过的毛线球一样，都没法组织语言了！
武小小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理清了逻辑关系，一字一句道：“我男朋友是你弟弟。”
所以，请你对我死心吧！
武小小话落音，就看到秦渊眼里的笑意慢慢褪去，化作一片冰寒。
看着秦渊对她的好感骤然下降，武小小松了一口气，然而……好感度退到了10%，就不动了。
半晌，秦渊轻声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武小小小心翼翼地了点了点头。
好感度降到了2%。
秦渊“哦”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道：“他和你求婚了，你没答应？”
以他对秦辞的理解，秦辞这人……等一下，秦辞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他感觉自己的记忆空白了一块，填补不上。
武小小被他问倒了，秦辞和她求过婚吗？没有吧？他只是问过她一句——做他女朋友或者结婚，这种不算求婚吧？
武小小还没回答，秦渊又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拍拖的？”
武小小不敢吭声。
一会儿后，秦渊轻轻叹了口气，以手撑头，似乎有些苦恼的样子，“抱歉，我很没礼貌。”他轻声道，“我刚动完手术，医生说因为手术的关系，最近三五天我的逻辑思维会有些紊乱。”
“哦……没、没事的，你好好休息。”不知道为什么，武小小对上他总感觉十分紧张，“我、我肚子不是很舒服，我先回去了。”
对！她要撤了！千万不要叫她推他去电梯那里啊！她也是个病人呐！
秦渊问道：“你要坐我的轮椅吗？”
“不！”武小小激动道，“我不要做你的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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