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小说:爱豆家里有道观 作者:言朝暮
    若沧的敦煌彩绘遍布上身, 脸上带着黑脸金刚的面妆。

    在月色温柔辉光笼罩下, 越发的狰狞如恶鬼,浑身散发着金刚力士应有的狂怒暴躁。

    僧人哪怕修行尚浅, 也能从他手持银光闪闪利刃的气势,感受到孰强孰弱。

    他这架势如果不是要杀人,身边蜷缩的弱者也不可能吓得瑟瑟发抖。

    无论如何, 这位盛怒金刚, 已经与地狱罗刹无异了

    僧人闻言,双手合十, 目光坦诚。

    “佛说圣人见其生不忍其死,见杀生必珠泪淘淘。此人虽身负大罪,但罪不至死。施主何必赶尽杀绝, 徒增杀业, 祸及自身。”

    说完,他念了一句佛号, “不如把他交给贫僧,自有他该去之处。”

    若沧听完, 剑锋更利了一些。

    这和尚的话弯弯拐拐,无非是放了顾益。

    许久不见,顾益的气息已经污秽不堪, 不至死却能致人死地

    若沧可以留顾益性命, 但是绝不可能轻松放他再回七世佛身边,继续祸害别人。

    “你是七世佛的人”

    他手稍稍一提,利锋剑刃简直是要让顾益身首异处, “回去告诉他,人别想要回去了,我会处理。”

    若沧对天发誓,绝对把顾益这一身邪祟气运驱散得干干净净,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动心思害人。

    听了这话的顾益眼泪唰唰唰的掉下来,只会复读机似的嚎“我不想死,不想死”

    僧人和顾益一样,闻言大骇

    什么处理怎么处理

    此时,连僧人都怕了。

    他面前的金刚力士,完全不是善茬。

    “施主,一时冲动虽然快意恩仇,但现在是法制社会,你处理了他,报了你的仇,可他死于非命,你也脱不了干系。为何不放下剑刃立地成佛,无论有什么恩怨我们可以慢慢解决,钱财、性命自有因果定论。贫僧哪怕修行尚浅,仍可以为施主排忧解难。施主万万不可杀人,佛曰杀心不除,尘不可出”

    若沧终于感受到孙悟空被唐僧支配的恐惧。

    他才说了一句话,面前的大和尚能说一万句。

    说着说着,还开始“佛曰”说经。

    作为一个信道的,若沧并不排斥听佛教徒讲经说善。

    但是月色朦胧,凉风吹拂,剑下还有一个顾益等他处理。

    僧人突如其来的劝诫,让他着实有点茫然。

    “大师、大师。”若沧抬手阻止他继续讲经,“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僧人眉头紧皱双手合十,总算不念了。

    若沧赶紧问道“你是不是,不认识七世佛”

    好问题,僧人困惑摇头,“不认识。贫僧供奉阿弥陀佛,挂单于云霞寺,不知道施主所指的七世佛是哪位高庙的佛祖。”

    僧人哪怕说这话,眼睛也紧紧盯着剑锋,唯恐若沧下狠手,血溅当场。

    “若是施主与他有仇,可否心平气和的解决我见施主身着金刚彩衣,必然是信佛之人,我佛慈悲,因果报应自有定数,你图一时畅快,死后地狱饱受折磨,与你杀之人相见,又是何苦”

    他又开始了

    若沧觉得可能佛教入门都会考一份讲师资证。

    要不然怎么他从山上到山下,遇到的僧人都这么能说,从来不会因为话多而感到辛苦。

    于是,月光之下,若沧强忍着头顶反光,多看了这位和尚几眼。

    眉目端正,气息沉稳,运势柔和,确实是像长期住庙修行的正经僧人。

    他收了剑,浑身杀气散尽,终于微眯着眼,往旁边挪了挪。

    既远离了顾益一身污秽气运,又避开了蹭亮反射。

    若沧忽然心情就好了。

    然而,顾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脖子边的剑刃离开,亲切的和尚近在眼前。

    他求生欲爆发出来,立马回神过来撒腿就要往僧人那儿跑

    “大师救我”

    那语气、那姿态,绝对是西游记忠实爱好者。

    可惜不出两步,身边的若沧持着剑,反手用剑柄把奔出去的顾益打晕。

    身手干净利落。

    顾益砰的倒下去,面朝地更加干脆。

    若沧翻找了一下,果然在顾益左手腕,发现了琳琅大师的福运琉璃珠。

    他一摘珠子,顾益气运顿时血气冲天,阴损至极。

    若沧皱着眉说“难怪我觉得他气运不对,大奸大恶之中还藏有佛教普度慈光,原来是这串珠子净化之后,还被他戴在手上。”

    僧人目瞪口呆。

    若沧收起剑,单手拎起顾益,感叹道“大师,你别说了。我是道士,我什么都懂。”

    “道士”

    僧人的视线从若沧的金刚着装,再看到他一脸金刚面妆。

    此地正在演出一场名为敦煌飞天的舞蹈,僧人知道他必然是舞蹈团成员之一。

    但是

    僧人的困惑溢于言表,“道士为何会跳敦煌飞天”

    欧执名走遍了摄制棚,走没有发现若沧的身影。

    他正要回后台再问问,只见安全通道下来一个人。

    那人身着金刚力士表演服,脸上浓墨重彩的怒目金刚面妆未卸,单手提着剑,左手提着个人

    “这是什么”

    欧执名当然能认出不卸妆到处跑的若沧,但是认不出他手上的家伙。

    “顾益。”

    若沧一直拖着人,实在是太重,“你家保镖呢,叫来帮我一下忙,把顾益送到杜先生那里去。”

    欧执名抬手打电话,并不问因果缘由。

    电话还没拨出去,视野里就多了一片土黄色。

    “慧弥大师”

    慧弥从楼梯间走来,见了欧执名一愣。

    他双手合十,说道“欧先生,有缘。”

    这确实是太有缘了,欧执名没想到在三才观见过慧弥之后,还能在摄制棚再见。

    若沧把昏迷的顾益藏在安全通道墙角,叮嘱欧执名看守一下,提着剑就去后台与舞蹈团道别。

    狭窄冷清的安全通道,只剩下欧执名和慧弥,他着实有一点介意。

    因为,慧弥太能说了。

    欧执名与他论道只用说一句,慧弥能洋洋洒洒说佛说十五分钟不歇气。

    当时在三才观,如果不是慧弥能说,欧执名才不会免为其难收下那副万字佛书法,求个耳根清净。

    其实慧弥沉冷静下来,不失为一位庄严肃穆的僧人。

    欧执名深思许久,对若沧的好奇战胜了挑战唐僧的恐惧。

    他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慧弥阿弥陀佛道“云霞寺主持说,这是琳琅大师最后的表演,让我来庇佑一二,为大师善行诵经。”

    欧执名想了想,摄制棚观众席不大,他怎么对明亮的慧弥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不得不再问“不知大师在哪儿诵经”

    欧执名原想着天台。

    谁知慧弥坦然回答“摄影棚外,月朗星稀,正是诵经祈福绝佳之地。”

    欧执名

    这可能就是得道高僧,年底入冬寒风瑟瑟,他以为只有若沧不怕冷的光着膀子到处跑,没想到还有一个慧弥,身着单薄僧衣,坐外面吹风诵经。

    修行者的虔诚与强大,远超欧执名想象。

    脑海中剧本进度条又前进了0001,完善了佛教中人的独特形象。

    若沧回到后台,舞蹈团成员已经在收拾物品。

    周帆在清点舞蹈团的道具。

    他见若沧回来穿衣服,忧愁的说道“老师状态不对,看起来有点累了,刚才我们把她先送了回去,叫医生给她看看。”

    这样的结果,若沧早有预料。

    一场敦煌飞天完成了她三十多年夙愿,飞天而去那一瞬间,若沧都能见极强极烈的气运熊熊燃烧。

    绚烂一瞬之后,便是油尽灯枯。

    若沧知道琳琅大师会有事,仍旧选择安慰,“演这么一出舞剧,肯定会累。今晚让大师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去看她。她不会有事的。”

    下山接触的人越多,他说的谎话也越多。

    但见周帆脸色疲惫,听他一句不会有事的安慰,骤然又露出了欣然的神情。

    周帆说“我晚上好好搜集一下网上的评价,明天去看老师的时候,一起给她带去。”

    离开后台,若沧的神情遗憾且凝重。

    一边是大师竭尽一生执念,完成的超度亡魂之舞。

    一边是顾益这种眼瞎心黑的人,信奉歪门邪道,助纣为虐。

    人命平等可贵。

    然而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竟然与佛祖和恶鬼的差距一样大。

    他脸上的浓妆仍是没有卸掉,回到安全通道的时候,神情依然宛如煞神。

    若沧视线如刀扫过顾益,说道“欧执名你先回家吧,我处理好他再回来。”

    “不,我跟你一起去杜先生那儿。”欧执名不仅为了取材,看若沧做法事也成为了习惯。

    这么大一个顾益在面前,他确实好奇,若沧会怎么处理。

    慧弥见他们默契决定了昏迷之人的去处,立刻问道“你们所说的杜先生,可是三才观观主的友人,杜有因道长”

    “是。”若沧听慧弥说话,“我们道教中人不会随意杀生,杜先生也是城里有名有姓的道士。大师你放心回去,我们能够保证这个人性命安全。”

    有杜先生名声担保,慧弥心下宽慰一些。

    他转头看向顾益,此人面目猥琐,精神萎顿,必然做过许多恶事,连面相都盖不住阴森。

    此人有罪,但佛法仁慈,必然觉得极恶之徒能够向善。

    慧弥点点头,说道“既然有杜先生为他驱邪祈福,那我也就能放心回去给主持复命了。”

    “驱邪祈福”若沧听完,神情严肃,狰狞一笑,“不,我要他恶有恶报。”

    慧弥是真的有点怕若沧的。

    初见面时金刚怒目,持剑一身杀气。

    此时遮挡了一身敦煌彩绘,仍是笑如罗刹恶鬼,要昏迷的人恶有恶报。

    毕竟是云霞寺主持让他来护着敦煌飞天的场子,哪怕是误入的精神病人,也应当属于佛法庇佑的范围。

    因此,慧弥说道“不知道道教友人如何让他恶有恶报,可否让我一同前往,观摩杜先生做法”

    若沧还没表态,欧执名眉头一皱,头痛欲裂仿佛回忆起万千佛法佛曰万字。

    自家道教干什么都行,来一位喜欢念经的和尚万万不可。

    欧执名果断严肃阻止,“不行大师,佛、道终究有别。我们去杜先生的道场,不方便佛教人士踏足。”

    义正言辞,比传度授箓的道士还要正经。

    好似杜先生有什么严规矩,佛教的人去了必然会吃闭门羹。

    慧弥挂单云霞寺不久,对杜先生也只是耳闻。

    现在有车的人直接拒绝,他又不知道杜先生道场地址,顿时哑然。

    他微微皱眉,视线犹豫扫过顾益。

    道教、佛教本该互相尊重,如果他强行前往,似乎冒犯了别人道家的领地。

    他犹豫挣扎片刻,即使不信凶神恶煞的若沧,也愿意信收过他万字佛书法的欧执名。

    “那便拜托两位了。”慧弥双手合十,唱道佛号,“阿弥陀佛。”

    等保镖来车,若沧轻松的把顾益扔到后排。

    车辆启动,若沧长舒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收慧弥的万字佛书法了。”

    不收,他真的会说个不停。

    杜先生的道场,设在市中心一栋七层旧楼。

    内里中空挑高,占地宽敞,交通便利,若沧无论在任何地方传唤,他都可以准备好东西火速前往。

    欧执名第一次在道观外的地方,见到小型道观。

    杜先生将这栋旧楼,装修得与道观没有区别,宽敞的道场地面,印刻着巨大无比的星辰法阵。

    若沧去洗澡,杜先生吩咐徒弟们把顾益弄进去,布置道场。

    他见欧执名低头端详地面的星辰法阵,便笑着介绍道“这是我派的北斗南辰度厄法阵,能驱百邪除万鬼,以天枢宫度厄星君之名,荡涤世间邪祟怨鬼,留清风正气。”

    欧执名觉得,每次都能学到很多知识。

    他说“杜先生和若沧的门派,总是有很多东西我在道教典籍上翻找不到。”

    杜先生笑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我们山野小门派,口口相传的阵法符箓,自然与正一、全真这样文字传承下来的大隐门派不同。”

    这话说得谦虚,神情语气里却有遮掩不住的骄傲。

    欧执名感受得到杜先生对自家门派的敬佩,便也因为若沧,心生向往。

    他说“拍关度的时候,我一定要请若沧带我去一趟你们门派看看。能够培养出你们两位优秀道长的山野道观,肯定有很多独到之处。”

    杜先生笑而不答,他捻着胡须沉吟片刻。

    他踱步在地上度厄法阵之上,悠然说道“我们门派,讲究机缘。有缘能见道观屹立山腰,无缘踏破铁鞋也只能见到苍松翠柏。欧先生,还是莫要强求为好。”

    这番话说得蹊跷又神秘。

    仿佛道观长脚会跑,欧执名如果没有缘分,去了也是白去。

    他还没能诚心问问这位老道长什么意思,徒弟便跑来说道“师父,那人醒了,闹着要见你”

    顾益向来不是善茬。

    当他闭着眼经历了一阵浑浑噩噩的休养生息,骨子里那股高贵冷艳明星之首的脾气就冒了出来

    “把你们这儿负责的人给我叫出来不然等我出去,绝对叫警察把你们这些邪教徒都抓起来,关个十天半个月”

    他睡饱了,也想通了。

    顾益害怕提剑的罗刹鬼索命,可不怕活生生的道士

    什么佛教道教,在法律面前统统邪教

    顾益胆子大,城市里无非就那么几个道观。

    他不信自己一个大活人,还这么有名气,能被一群道士给困住

    周围崖柏香气萦绕,他大吵大闹吓跑了小道士,终于等来了熟人。

    杜先生有大量娱乐圈有头有脸的信众,肯定不怕他的警察威胁。

    于是,顾益换了一个策略,端起了一身傲慢。

    “哟,杜谦杜先生。”他就算被绑在木椅子上,也改不了眼神里的轻蔑。

    “我可是七世佛门下的弟子,你把我抓过来,也不怕得罪阿弥法师吗”

    治道当然要靠佛教。

    顾益的思路没错,只可惜杜先生是真的不怕。

    杜先生抚着长须,踱步过去,低声说道“顾益,你气运污秽,沾染了邪门法术,早就自身难保,竟然还在信七世佛吗”

    他嗤笑一声,回道“你以为我会怕你的胡言乱语不信佛,难道信你”

    七世佛与杜先生向来势不两立。

    私底下找过杜先生的商人、明星,都会被七世佛无情的开除教籍。

    顾益就算心里怀疑七世佛不愿再庇佑他,但是在杜先生面前,他更不愿意认输。

    因为,这是若沧投靠的人

    他如果信了杜先生,那才是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顾益的愤怒溢于言表,被绑在椅子上,还有精神视线挑衅。

    杜先生皱着眉端详他的气运,觉得难怪若沧会把他给带过来。

    这人眉目颓靡,气运阴沉,大势已去,性命堪忧。

    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他竟然能看出气运之中夹杂的血色,想来顾益与七世佛混久了,已经沾染上了别的什么东西。

    “顾益,不管你心里信我,还是不信,今晚我们都会给你做一场法事。”

    杜先生毕竟慈悲,见他怒目而视,仍旧宽慰道“放心,我们不伤你性命。”

    “我看你也不敢”顾益在七世佛面前当孙子,在杜先生面前绝对要当霸王

    他骄傲自满的呵斥道“我要是死了,七世佛立刻就会知道是你干的,别说你要给我偿命,你这破道观里的人,一个都跑不了死后也会下十八层地狱,受扒皮抽筋之苦”

    不愧是抄过许多经书的人,顾益抬出死后报应、十八层地狱,倒是理直气壮。

    然而,一声悠闲清冽的声音清晰传来,“那可不一定。”

    顾益跟见鬼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进入视野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宽松恣意的深蓝色道袍,短发柔顺半湿,还随着他走进来的动作,顺着发梢滴下来几滴水渍。

    是他最讨厌最嫉恨的若沧。

    若沧微笑着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要下地狱也是你先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觉得七世佛不会为你报仇。”

    “他可能迫不及待的想等你死,然后借你的阴魂,再造一个运势强盛的傀儡。”

    说完,若沧抬手揉了揉自己仍旧湿润的头发,看向杜先生,抱怨似的问道“你这儿吹风机坏了啊。”

    杜先生哈哈笑道“我马上叫弟子去买。”

    两个人十分熟稔,顾益一腔怒火和威胁反倒是被晾在了一边。

    他咬牙切齿的恶狠狠喊道“若沧别以为你傍上了杜先生,就能取代我了”

    “取代你”若沧的困惑写在脸上,捏着湿润的发梢,“我是取代你拍烂片,还是取代你在家停工等通知学哥帮我推掉的工作,比你接过的工作还多,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顾益最在乎的就是自己在娱乐圈的地位。

    最介意的就是自己停工的项目。

    若沧轻描淡写一句话,简直碾碎他膨胀的自尊心。

    顾益怒火冲天,大声骂道“你这个靠爬床卖的贱人你以为勾引到欧执名就了不起了吗,我告诉你,欧执名玩腻你了,你只会成为圈里没人要的货色”

    欧执名真的冤,他拿着备用吹风走进道场,就听到这么一句污蔑。

    怎么有些人自己干这事儿,就要编造别人也这么干。

    顾益爬床成了圈内周知的笑话,居然还有脸造谣造到他身上。

    他抬眼一看,顾益青筋暴露,眼球突出,配上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拍照发给媒体营销号,必然十分精彩。

    欧执名瞬间连多看一眼都怕晚上做噩梦,直接拿了吹风机给若沧。

    “这把是好的,我试过了。”

    “待会用。”若沧皱着眉,摇了摇手,还略带嫌弃欧执名不会看情况的意思。

    两个人相处得随意,哪里是若沧爬床欧执名。

    看起来倒像欧执名爬床若沧。

    顾益刚才骂得痛快,见了欧执名本人,顿时哑声了。

    欧皇玄学,他亲历过。

    滚楼梯崴了脚,被甲方起诉,出行车祸,高空落物

    细数起来,这些倒霉报应,应该是他最初拜入七世佛门下的源头。

    骂了若沧无所谓,一个小明星、小玩物,他背靠七世佛能够轻易碾压。

    骂了欧执名,那就是得罪了业内名导,玄学先锋,他可能会当街惨死,找不到缘由

    顾益噤若寒蝉,眼神里写满忐忑。

    若沧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小人,绝对是捏准了道教仁慈,不会拿他怎么样,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若沧慢慢走过去,视线沉寂的看他,“现在知道怕了”

    顾益瞬间瞪眼怒视,恶狠狠的看向若沧,“呸,你也就仗着杜谦和欧执名”

    若沧冷笑一声。

    表情阴森如鬼魅,恶意弥漫全身,居高临下的靠近他,“顾益,你发抖求饶叫我别杀你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

    顾益愣了片刻,脑海飞速回忆,想起了自己哭到精神错乱的一幕。

    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拿着剑的罗刹鬼

    他想明白一切,火气喷薄而出,“若沧是你”

    “是我。”

    若沧点点头,随手拿过旁边的桃木剑,双指压在剑刃边沿。

    “金刚力士是我,索命厉鬼是我。不过,既然你都哭着喊着求我别杀你了,我当然要满足你的要求。”

    顾益才不管什么要求不要求,顿时破口大骂,言语粗俗不堪,和他网上到处立的温润如玉形象截然不同。

    若沧知道营销号收钱办事,顾益绝对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品高洁的人。

    但他没想到顾益竟然骂功如此深厚。

    在顾益不喘气的骂声中,若沧桃木剑往他脖颈一搁,笑道“顾影帝你不怕我们有录像,帮你发到网上去”

    死穴戳得顾益面无血色。

    他骂的时候有多猖狂,现在就有多害怕。

    周围复古的道观道场,还弥散着烛火香气,给了他错觉。

    他一时之间竟然忘了看,他们有没有直播有没有录像有没有录音

    “放心吧。”若沧见他血色褪尽,牙齿又开始发颤,安慰道,“我做法事,不喜欢有人录像。”

    他声音极致温柔,表情却森然冷冽。

    “顾益,我念在当初我们一起录过节目的份上,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全国人民一直认证的优雅变态秦潇然,冷漠变态宋凄,杀人变态金刚力士,都在若沧这场出尘绝艳的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说“你可以选,自己坦白做过的错事从此改邪归正,或者我强迫你说出所有的错事,强迫你改邪归正。”

    顾益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的最后机会,他仍旧畏惧着周围可能有摄像,咬牙切齿声音低沉的骂道“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跟杜先生学了几天道术,就敢来装神弄鬼了”

    若沧嘴角的笑意仍在。

    他修道,善度人,但是顾益气运阴损已经有了人命孽债的影子。

    作为一个有正义感的道士,他没有采用把顾益倒吊在城楼上示众三天暴晒的方法驱除污秽之气,已经是他仁至义尽。

    若沧收起桃木剑,感叹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稍稍走了歪路的好人。”

    铺天盖地的营销,不择手段的上位,夜晚耗费精力讨好某些有权有势的人。

    看起来可悲可怜,也不过是利益驱使,没有伤及人命。

    若沧觉得他能救,可救,只要斩断一身烂宿孽债,早晚能够回归正途。

    现在,一切不一样了。

    若沧拿过案台上的毛笔与朱砂碟盏,垂眸便能想起那时候的顾益。

    意气风发,前途坎坷却有生机。

    有人真心实意的追捧喜爱,也有人为他恪尽职守的规划未来。

    可惜,沾了血,借了运,毁了别人的机缘命势,那就得原原本本的还回来

    若沧曾经因为许满辉干净如稚子的灵魂,发誓再也不在活人身上落符。

    如今看来,誓言总是拿来打破的,干干净净做人,总比污糟肮脏害人更好。

    他扬声说道“有因,诵经。”

    一句话指挥起到场数位弟子拨弦敲鼓,声声阵阵吵闹不堪,奏响了道教独特的音律。

    杜先生浑厚的声音唱诵道“大道无为,清净一真。六道众生,皆因妄成”

    整个道场仿佛运转起了巨大的仪式,比顾益躲在摄制棚听到的音乐,看到的舞蹈更叫他心生害怕。

    周围燃烧起来的崖柏香气味,瞬间把他拉回了恐怖的敦煌舞梦境。

    以至于若沧拿着毛笔伸到他眼前时,顾益声音的轻微颤抖。

    “你、你做什么”

    若沧持着笔,笑容阴森,“做你最害怕的事,最愧疚的事,最无奈的事,最伤感的事。”

    一点冰凉黏腻朱砂墨,散发着清香,压下了顾益所有挣扎惶恐与愤怒。

    他瞪着眼睛,失去了声音,无法控制四肢,只能感受到毛笔在脸上划过痕迹,听到耳边高昂激扬的诵经声和锣鼓弦乐响。

    顾益眼前沉入黑暗,又深觉这黑暗满是暗红血色。

    一切诵经和乐器声都远离了他的灵魂。

    唯独躯壳传来了振聋发聩的一句话

    “然后,你会拨乱反正,改过自新。”

    若沧在杜先生的吟唱与弟子们的锣鼓拨弦里写符。

    他以顾益身体为纸,落下的那些赤红的纹路,混杂着崖柏清香,没由来的让欧执名觉得无比熟悉。

    这是他笔下的一幕分镜

    不

    这是他的一个梦境

    在狭窄的房间里,一个眉目俊朗,举止不羁的道士,在恶鬼附体的病患身上恣意挥符,招来天地正气,驱散恶鬼

    梦境重现,欧执名远远看着都心绪巨震。

    困惑与震惊交织在一起,如果不是周围庄严肃穆的外人,他必然想冲上去拉住若沧问个清楚。

    他眼里的若沧,已经是他朝思暮想的关度无疑。

    唯一的遗憾,恐怕是若沧半长头发湿润,没有得偿他愿的扎起道士发髻。

    本该因为若沧入梦感到惶恐的欧执名,想着想着,思绪飞到了电影上。

    这布景、这配乐、这伴唱,完美的展现了他对道教法事的一切想象。

    而且,亲手落符的若沧,正是他满意的男主角

    法事时间不长,若沧用赤红秘篆写满顾益那张大脸,都要不了一篇经文的时间。

    他持笔背手,站在原地,亲眼见到顾益气运里的污秽色泽,融入了符箓之中。

    若沧写的不是用在许满辉身上驱邪除祟的符。

    而是杜先生吟诵的阴律善书。

    这样的符箓落在顾益身上,不仅会和许满辉一样坦白自己犯下的恶行,还会说出自己最害怕的下场。

    不起心念,便无业相。

    自取灭亡,方得功德圆满,

    法事结束,若沧捏了捏发尖微润的水痕。

    他走到欧执名身边,拿起吹风机。

    欧执名看了看从脸到手全是血红一片的顾益,不禁问道“他会怎么样”

    若沧瞥了顾益一眼,心里生不起半点同情。

    “坦白恶行,从此以后想尽一切办法弥补罪孽,自己行善,劝人向善。然后,挑选他最害怕最畏惧的方式,寥度残生。”

    欧执名举例子,“第二个许满辉”

    “比许满辉还可怕。”若沧视线平静无波,“如果他真的染上了人命,罪可致死,那么他是真的会弥补全部过错,自我了断。”

    说完,若沧拿起吹风往外走,“我吹个头。”

    许满辉有多可怕,欧执名见识过。

    那个、混世二少,至今还在孜孜不倦的做善事,像个永动机,似乎不会停下来。

    比许满辉还可怕,欧执名想象不到。

    他跟着若沧走出道场,见若沧随地找了个插口,就开始呜呜呜的冲得短毛乱飞。

    若沧吹头发的样子,太不讲究了。

    欧执名伸手就过去,帮他把飞起来的短发压住,教育他,“有点明星自觉好不好”

    “怎么不自觉了”

    若沧在吹风呜呜呜的巨响里,反驳得理直气壮,“吹干再梳不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

    欧执名给他压住短毛,手指梳理。

    一人吹风,一人帮忙,终于没让若沧一头柔顺的头发炸成黑毛狮王。

    吹得柔顺干燥的半长头发,让欧执名充满了成就感。

    他甚至找弟子要根木簪子,要给若沧挽上。

    只可惜,木簪长,头发短。

    若沧的头发还没有成功长到杜先生那种优势长度,一挽木簪就能扎起来。

    欧执名深表遗憾,若沧嫌嫌弃弃。

    “怎么你像没见过道士似的。”

    欧执名说“道士我见得多了,但是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道袍。”

    若沧长身玉立,道袍宽大。

    自带仙风道骨,出尘脱俗。

    这种高级配置,没有一个道士的发髻,始终是欧执名心里维纳斯的断臂。

    美则美,但残缺啊。

    若沧不懂艺术家的心思,他归还了吹风机就往道场走。

    等他们回来,道场里燃烧的崖柏香终于燃尽。

    绑在椅子上的顾益双目紧闭。

    欧执名出声问道“杜先生,顾益已经说完了”

    杜先生抚须说道“不,还未曾开始。”

    “罪孽过重,清算也要时间。”

    若沧十分理解。

    当初许满辉沉默了四分之一柱香,把自己借了五十块钱没还的事情都理出来了。

    顾益这种层次的作恶,怕是要多花一点时间仔细想想,不能有所遗漏。

    一香燃尽,又点一香。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晚怕是要在顾益的自我清算里熬过去的时候,顾益讷讷开口。

    “我把张旻哲推下了楼梯。”

    顾益一开口,满室寂静

    连怀着看戏心态的欧执名,听完这句话神情都变得沉重。

    他气息变化过于明显,若沧不得不问“张旻哲是谁”

    “张旻哲”欧执名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都变得低沉,“他是我以前合作过的一个演员,前几个月拍戏的时候出了意外。”

    他凝视着顾益,继续说道“剧组的人说,张旻哲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撞到了脑袋。”

    “现在,人还在医院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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