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执名震惊得灵魂随风而颤。
师父的模样, 他记得清清楚楚,却从未见过师父年纪轻轻如此冷漠的神情。
在他眼里,师父和若沧极像。
那一身澄澈淡雅的气质, 还有温柔的视线和笑容, 即使师徒二人没有血缘关系,如出一辙的优雅。
欧执名甚至觉得若沧再过二十年,也该是师父这般从容淡然的样子。
然而,现在的师父
太年轻, 太无情。
眉目凝结冰霜,连声音都如利刃似的寒冷。
欧执名克制不住升起敬畏, 猜想着, 可能是因为吐血那人是坏事做尽的弥达斯。
弥达斯吐血吐得气息粗重,确实是将死模样。
他视线都显得死气沉沉,虚弱的出声道“间褀, 你杀了我吧。”
“你并不想死, 何必说这种话。”间褀的声音一贯冷漠,“也怪我出现在你面前, 让你觉得有机会作恶,你命短福浅, 如果行善积德,或许还能多活几日”
“多活几日我也要杀了那些假仁假义啊”弥达斯骤然疼痛的捂住嘴, 又是疯狂的咳血。
忽然, 欧执名听到一声笑。
清清浅浅, 好像什么小动物发出的细微声音。
可他清楚认为, 那就是笑
没等欧执名寻找到笑声源头,刚才还撑着力气,说自己还要杀人的弥达斯变得痛苦不堪。
他备受折磨的样子,连冷漠的间褀都看不下去。
欧执名见师父微微皱眉,似乎烦恼怎么处理眼前这个身患重伤的将死之人。
正当他思考之际,骤然响起噼啪断裂巨响,欧执名还没意识到什么情况,之间师父迅速伸手,揽过瘫在地上的弥达斯,后撤数米。
再回头,原地房梁砖瓦坍塌下来,把弥达斯方才瘫坐的地方埋了个严严实实
就算弥达斯该死,间褀也不会见死不救。
重物砸地扬起尘土,他刚把弥达斯随手往树边一放,就听见了清晰的咿咿呀呀声音。
似乎有个小婴孩儿,对他的行为表示不满。
间褀听到了,欧执名也听到了。
之前清浅笑声,变成了婴孩儿般牙牙响动。
欧执名缥缈的灵魂,在咿咿呀呀的声音里凝实,甚至能够穿透层层残垣,感受到一股极具吸引力的气息。
间褀戒备的往里走,欧执名的魂魄已经早一步到了婴孩儿身边。
那是个缠在破碎黄布里的胖崽子,皮肤白皙,头发细软。
人魂近身,他不再咿咿呀呀发表意见,跟睡着了似的,抿着嘴,动了动手腕儿。
欧执名见了孩子,便目不转睛。
他立刻想起了师父所说的若沧于天地炽盛灵气中诞生,但他没想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灵气盎然之所,还
还亲眼见到这么小只的若沧
欧执名视线逡巡在若沧藕节般白嫩的躯干,这么一个小朋友,在漆黑污糟的大战现场酣然入睡,也不知道是他魂魄入梦,还是时空斗转,给了一睹为快的机会。
他盯着若沧胖嘟嘟的小脸,心想,难怪三岁的若沧能生得粉雕玉琢,刚诞生就这么可爱,难怪林老师非要给若沧穿花裙子。
他正想着,婴孩儿眼珠转了转,“唔。”
哼声显然不满。
欧执名
他还没搞明白这是若沧听到了还是怎么的,师父骤然警觉的伸手,抱起了孩子。
间褀快步走出残破墙壁房间,然后快速伸手在依靠树边的弥达斯身上,点了奇经八脉,用弥达斯的鲜血,在弥达斯的脸颊脖颈画下了复杂的秘篆曲线
弥达斯是愣的。
欧执名却有所觉察。
几乎在师父伸手抱起孩子那刻,周围风向突然异动,席卷着令人不快的邪祟气息,肃飒而来
他是飘散的魂魄,五感融入风水气运之中,对些微变化极为敏感。
却无法助师父一臂之力。
只能守在一旁,见师父费劲的抱住小若沧,还要动手给弥达斯画符。
终于一阵潦草符箓画完,师父很不温柔的扯掉弥达斯外套,温温柔柔的裹住婴孩儿。
然后,将若沧放在弥达斯怀里
欧执名要是魂魄有眼睛,现在都要变成眼刀戳死弥达斯了
他还没抱到的小若沧,就这么被师父送进了一个坏人手上
欧执名在心里发出强烈谴责。
师父无可奈何,视线冷漠警告道“我已固住你魂魄,若你敢动恶念,就会骨髓尽碎坐地而死,看好孩子”
说完就转身走远,如遭大难一般,拿过烧得焦炙的木棍,于地面画起法阵来
欧执名气得不行,他要有手,肯定要把若沧沧给抢回来
这必定是有师父都难以轻松应对的家伙来找事,他为了孩子安全,不得不将若沧托付给弥达斯守着。
夜色寒冷,若沧又是个全无自保能力的婴孩儿。
师父只能做这样的选择,可欧执名快要气死了
原来弥达斯就是这么得了机会,偷藏了若沧的鳞。
而这时候,师父还根本不知道,若沧有鳞
时间仓促,欧执名连生气都没生满半分钟。
师父的法阵落于半路,就听见车辆轰鸣,疾驰而来,一道刺眼光亮照出周围黢黑烧灼的废墟。
欧执名顾不得生气,转头去看师父情况。
只见简单阵法尚未画完,师父便站定阵中,声音一贯冷漠,持着炭黑木棍唤了声,“应佛陀。”
来人穿着欧执名眼熟的橙黄僧衣。
那一身扮相,与七世佛何其相似,可那张脸瘦弱无比,甚至有些贼眉鼠眼。
这应佛陀实属邪佛无疑。
“小道长跑什么”应佛陀的声音暗含奸笑,“你砸了我的祭坛,毁了我设计好的成佛大典,总要赔偿我吧。”
师父眉峰蹙起,答道“我不过是取回祖师爷印,你们转世佛堂的事情与我并不相干。”
“你说不相干就不相干那可由不得你”
应佛陀手一挥,随车来的十几个僧衣弟子,膀大腰圆像极了社会打手,直接冲了上来。
欧执名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是听这短暂的对话,也差不多明白了。
什么转世佛堂,什么应佛陀。
恐怕就是七世佛上一位六世佛与师父的瓜葛
道教与佛教互不相关,师父就算砸了对方祭坛,捣毁了这群家伙的阴谋,也不过是守得了一时,守不过一世。
换一个首领,自然有这么相同一群目的不纯的家伙聚集在一起,重建他们的势力。
师父的武力,不用欧执名一个散魂担心。
几棍子过去,打手也被逼退三四步,不敢贸然靠近。
“你们这群废物”应佛陀骂声响亮,表情狰狞,“把旁边那个人先抓起来,要挟他”
出谋划策还没实行,欧执名就听到了孩子的笑声。
啊啊、呼呼,不成腔调,微微弱弱仿佛小动物的响动,证明了他之前听到了笑声不是错觉。
若沧在笑。
他裹着弥达斯的外套,舞着短胖小手,发出了快乐的笑声。
欧执名诧异看向若沧,那不过是眼睛没睁开的婴孩儿,但跟听懂了应佛陀的话似的,用笑回应
就在笑声响起的时候,妄图按照应佛陀要求动手的僧衣弟子,都被间褀打退。
而邪佛还没再出点儿高招,突然痛得脸色苍白,遏制不住“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前方还在混战,匪首先行跪下。
别说他带来的僧衣弟子,就是间褀也视线凝重,唯恐这种什么新的诡计。
可惜,应佛陀没法诡计起来,他捂着疼痛的肚子,大喝道“你你用了什么下作手段”
间褀手持木棍说道“你自己作恶多端,还怪旁人下作么。”
“嘿嘿。”
欧执名听到婴孩儿附和似的快乐笑声。
他无奈的盯着弥达斯怀抱里,闭着眼的小若沧,粉红嘴唇裂开笑意,显然这位小朋友动的手脚。
欧执名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师父总对当年的事情,讳莫如深,只不过略微讲了讲。
因为说出来都没人信,这么一个刚诞生的小不点儿,已经会惩恶了
应佛陀一开始只是疼。
到后来蜷缩在地上,又是嚎叫,又是打滚儿,过于惨烈,连僧衣弟子都顾不上抓人了。
反正也抓不住。
浩浩荡荡一场寻仇,变成了叫仇人看笑话。
欧执名远远见到应佛陀脸色发紫发青的样子,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能够缓和的痛楚。
不一会儿,响起了警车的声音。
应佛陀一众人也不敢多作停留,带了人就跑,独留间褀、弥达斯。
还有一个婴孩儿和残魂。
“警察来了。”间褀扔掉木棍,终于可以重新抱起小婴孩儿。
他居高临下凝视被自己符箓定住的弥达斯,终是不忍的说道“你魂魄被我定于体内,往后的日子怕是浑浑噩噩,半梦半醒,但好歹是活着。好自为之。”
间褀正要走,弥达斯挣扎着说道“他是你所说的主善恶赏罚的神”
师父闻言脚步一顿,回答道“世间神明万千,已然飞升上界无可回转。人间善恶赏罚归于法律定论。哪里有什么神,他只是个孩子。”
说完,再也不和弥达斯纠缠,趁着警车灯光扫来之前,带着婴孩儿走了。
欧执名一腔困惑,绑在小小的若沧身上。
他身为魂魄,见不到气运与风水。
只能凭借感官,察觉周围气息变化。
时不时,还有些魂魄消散般,无法聚拢思维的恍神。
等欧执名从恍惚间回神,已经身在绿皮火车上,感受到车行缓慢的轰隆踉跄,视线一聚,就见到师父抱着若沧,坐在椅子上。
“孩子他妈呢”带着口音的邻座大妈,热情的探问。
间褀声音冷漠道“这是我弟,我们妈难产死了。”
“哎哟,可怜哦。”大妈总算能够找到感慨的话题,开始长吁短叹你们兄弟不容易,你爸又在做什么。
欧执名就听着师父跟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掰扯。
忽然觉得,师兄不愧是师父的首席大弟子。
信口雌黄的本领,学到了十成十。
欧执名努力掐算若沧和师父的年龄差。
这时候的师父,约莫二十出头,可看起来年纪轻轻,说是十八十九,带个刚出生的小弟弟,也不算违和。
也许邻座是普通人。
师父的回应变得温柔许多,漫天编谎,还骗了大妈的同情心,帮他去给小若沧热回来一奶瓶的奶。
大妈耐心叮嘱,奶粉应该什么温度,一次喂多少。
间褀认真学习,拿过来给若沧喂了喝。
欧执名哭笑不得的看着闭眼小霸王喝奶,跟个普通小婴孩儿一样,喝得狼吞虎咽。
和之前嘻嘻嘿嘿,惩治恶徒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喝了。”师父轻轻把奶嘴给他抽出来。
“嗫。”若沧居然还懂得回应,意犹未尽咂咂嘴。
欧执名看得失笑。
也不知道他们是真能沟通,还是小若沧单方面的异于常孩。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小偷”
绿皮火车拥挤的座位里,人群吵闹窜动起来。
没等欧执名看清状况,就听到耳边若沧发出短短一声笑。
咿咿呀呀的,甚是快乐。
有人痛叫,“我的手我的手”
有人捉贼,“我的钱包”
车上混乱起来,喊着要报警,还穿来了啧啧议论。
“那个小偷还没跑出两步,就自己把偷的钱包扔出来了。”
“他一直捂着手,是偷的钱包上有什么钉子把他手划了吧。”
“活该哦谁叫他要偷”
周围都在因为小偷当场被抓,拍手称快。
然而,师父略微皱眉,伸手捉开若沧含着的手指,严肃道“下次不许如此。”
欧执名诧异的看向师父。
在外人眼里,师父那句话宛如教导孩童,不要吃手手。
可欧执名却觉得,是师父在对若沧说
不能这样光天化日,随性惩治坏人
小若沧听了这话,并不乐意。
他咂咂嘴,打了个呵欠,以示不满。
惩治小偷,大快人心。
本该是一件好事,得了师父一句提醒,欧执名才觉得,不太一般。
他深知若沧脾气。
若沧绝不是惩恶为乐的孩子,而是心怀慈悲之心的正义道士。
如果见人偷盗、作恶,若沧更愿作恶者改邪归正。
绝不是以惩恶为乐。
这稚嫩婴孩儿乐于惩恶的状态,令欧执名对师父肃然起敬。
果然只有严厉的师父,才能教导出他喜欢的单纯可爱若沧沧。
欧执名作为一缕幽魂,竟然产生了一丝兴奋。
能够看到这么一个小朋友,茁壮成长为清丽脱俗的若沧,简直是难得的人生经历。
恐怕这真的只是师父的记忆罢了。
才有他如此安然妥帖的围观现场。
有了窥视师父记忆的认知,欧执名便坦然许多。
他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就好好安心的看看自家若沧,如何从一位惩恶为乐小霸王,长成一位明理懂事小道长。
欧执名嘿嘿一笑,那肯定少不了抄书背诵和板子
思及此处,他看向若沧的视线,都透着父亲般的慈祥。
小婴孩儿躺在柔软被子里睡觉。
似乎感受到慈祥视线似的,转了转眼珠。
可惜,一连两三天,欧执名都随着师父走入了安宁镇眼熟的山涧道路,都没能看看他家小朋友的眼睛,是不是澄澈清明婴儿蓝。
小若沧呼呼的在师父怀抱里睡觉。
欧执名终于能够魂魄踏上去往道观的路。
这些陌生的树木灌丛,即使沿着清粼粼的溪水,欧执名也无法找出半点儿熟悉的影子。
没有他和若沧深夜悄悄走过的树林。
也没有他见过的破落土地庙。
二十多年前的山路,与他和若沧故地重游的山道截然不同。
当半山腰的青瓦墙垣出现,欧执名才恍然领悟就到了
泰安观虽然名里有个观。
外围的石墙,与农家院落并无两样,唯独远远露出的一片飞檐翘角令欧执名愣了愣。
再往里走,终于见到了一座宽敞宏伟的道观,位于平坦宽敞的石砖广场之后。
师父抱着若沧,刚进石砖广场,迎面来了个穿着t恤的精瘦中年人,他恭恭敬敬揖礼,才道“师祖,怎么有个孩子”
欧执名一听就知道这是杜先生。
哪怕他没有长须胡子,眉目里也是熟悉的温和,声音仍是宁静慈祥。
师父难得笑了笑,道“这是我在山下捡来的孩子,以后,他便是我的徒弟,若爻的师弟,你的师叔了。”
年约四十好几的杜先生,没能升级做个师叔师父,反而多了个小师叔。
他哑然一笑,凑过去看了看小若沧,全然没有多余挣扎,就跟孩子打了个招呼。
“那师侄有因,见过师叔啦。”
修道之人心性随和,欧执名能从杜先生坦然从容的情绪里,感受到他大彻大悟的淡然。
不知怎么的,欧执名随着师父进入泰安观,就觉得五感敏锐许多。
他之前只能察觉到风。
待久了,还能察觉到气味。
特别是室内案台燃起香烛,供奉着度厄星君神像与师门先祖牌位的正殿,欧执名刚进去,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清香。
傍晚,师兄从下山回来,还没吃上晚饭,师门多了个孩子,他多了个师弟。
年轻的若爻约摸十七八,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样子。
他皱着眉伸手去揪若沧脸颊,声音还在变声期,沙哑道“师父,这孩子不会是你跟别人”
间褀一个温和眼刀,若爻自己闭嘴。
然后,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的若爻,承担起师兄重担,抱过孩子,跟随师父跪在了香案蒲团前。
师父带着门下徒子徒孙,恭恭敬敬给星君先祖上香。
“弟子领命下山,已除师门所言余孽,然而祖师爷印损毁,灵气荡然无存,无功有愧。”
他声音清冽,将三炷香插入香炉,拜了拜,再道“弟子此行,有缘寻得一婴孩。此子诞于灵气炽盛之所,与安宁山脉气运相连,今日收为我泰安门下二十三代弟子,望祖师爷准允。”
说完,欧执名见师父直身跪立于香案前,双手背于身后,略微掐指。
室内寂静,杜先生垂眸,若爻则是盯着师父的手。
片刻,师父扬手举过头顶,再拜了拜星君、牌位。
他站起来,出声道“五行临水,心思澄澈,单名为沧。”
“若沧”师兄又伸手去戳一直闭着眼睛的小婴孩儿脸颊。
“啊。”若沧奶声奶气一声,还偏偏头,躲开师兄作乱的手指。
就这么简单的仪式,若沧变成了泰安派的弟子。
没等他们走出正殿,收拾吃饭,杜先生探头去看,忽然一喜,笑道“师叔睁眼了”
若沧一双眼睛,微微隙开一条缝,在正殿柔和傍晚暮光里,终于睁了眼。
那双圆润的眼睛,透着新生儿的幽蓝,如同阳光下澄澈无波的海水,转了转,就皱着小短眉,往远离师兄的地方偏偏头。
三个大男人外加一缕魂,都被一个几天大的小婴孩儿逗得心情愉快。
可这若沧谁也不看,睁了眼就偏偏头,四下打量似的,端详了这座道观正殿,然后,眼睛直愣愣的看向
欧执名。
若沧的视线定在一处,师父、师兄、杜先生也跟着去看是什么吸引了刚睁眼的孩童。
瞬间,欧执名所处方向,聚焦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就算没有躯体,都感受到呼吸一窒。
仿佛这不是久远记忆,而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但这怎么可能是现实
欧执名迎接着四双眼睛的探视,无法动弹。
而罪魁若沧还没心没肺的笑开嘴角,眼睛连续几次眨,都固执的盯在欧执名身上。
杜先生百思不得其解,“师叔是看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谁知道。”若爻声音沙哑,“都说小孩儿眼睛干净,山脉与他有缘,看到什么都有可能。”
都是道士,对若沧的状态并不诧异。
师父接过若沧,循着若沧视线,穿透欧执名魂魄,远眺广场,暮色金光,云层艳丽。
他抱着孩子往外走,说道“许是若沧觉得外面风景好,想出去看看吧。”
师父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杜先生和若爻跟着走出去,开始准备晚饭。
师父带着若沧,循着石砖广场,走了一遍泰安观,给他眼前换换景色。
可只有欧执名知道,无论师父把若沧抱着去看什么景色,这小家伙一直盯着他,就是不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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