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国木田君长舒了口气,拿着抹布的手有点别扭的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
太宰已经安静很久了,此时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
没有太阳,空气闷热而低沉。
在靠窗的扶手椅上,太宰微微垂着头看着置于膝盖上的手。过了一会又举起来,迎面张开五指,然后在指缝中看见了国木田君,下意识的笑了一下。
“弄完啦?”
“嗯,弄完了。”
见他一副很憔悴的样子,国木田君担心起来,走过去撩开刘海摸了摸他的额头。
太宰觉得头发弄得眼睛那边有点痒,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我没事的,国木田君。”
“还是不要先下定义了,太宰。”
国木田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比较着,在发现的确没什么温度之后终于松了口气,但还是去给他倒了杯水。
“很难受的话就去睡一觉吧。”
“可是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啊。”
太宰捧着杯子微微仰着头,这会儿有点困惑的看着他,接着又笑了起来,“国木田君是不是太紧张了。”
“又来了,我跟你说过不要勉强自己的吧。”
国木田君冲着那张苍白的脸摇了摇头,“要是担心会麻烦我的话,我觉得完全不用顾虑。”
“不是因为这种原因,你真的误会啦。”
太宰睁大了眼睛,看上去特别单纯的样子。国木田君语滞,“好吧,”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拖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咱们换个话题吧。”
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像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太宰勉强笑了笑,声音有些飘悠:
“那……聊什么呢……”
“就聊聊你带病也要去见的那个人吧。”
正喝水的太宰被呛得猛的咳嗽起来。
*
中原中也造访侦探社的时候太宰刚好和敦君接委托去了。只要不用写报告他就会非常振奋,不然就会全程蔫了吧唧的提前进入写报告时的“耗弱状态”。
“我有心理阴影了。”
对于被问起报告这种事情,太宰就可怜巴巴的这么说。然后为了摆脱的、他露出央求的姿态去扯敦君的袖子,在一番撒娇之后成功的使敦君揽下了这活。
照太宰所说的,他之前都是凭借一把大镰刀来战斗,“而且我超厉害。”当事人得意兮兮的抬起下巴,双手叉腰——这样的结果就是每次遇到情况都会第一个冲上去,如果说之前用镰刀的时候会不小心伤到自己,那么现在小刀则会尽可能的避免这种情况。
除了他那振奋的样子使人担惊受怕以外其他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除了大家必须不得不开始适应“武斗派太宰”的日常。
这么说倒不是在表示太宰没脑子,相反,他基本上每件委托都做的很好,有勇有谋。
也许真如他所说的,他是个很“勇”(当事人亲口所说)的人,只是这具身体有时候会稍稍的显得有点力不从心,总之两人的身体素质完全不能比——太宰也因此抱怨过一段时间。
他常常失眠,有时候会突然捂着胃蹲下去,疼的脸色惨白。
那还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俗话说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既然这个“自己”目前不在,就不得不需要自己慢慢的去探索了——于是当晚太宰仰脸看着天花板一脸无措。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
在这种时候,他想到了酒。
要是有酒就好了……
酒能催生艺术,也能催眠精神。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晚就以这样的姿态煎熬过去,太宰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欺骗,感觉到了整个世界都在跟自己对着干。
总之就是很不爽,非常不爽。
然后在一天下午,他从便利店出来,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子——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两个多星期了,最近几天一直住在国木田君那,手足无措什么的已经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蒲公英一样缥缈着的感觉。
当然,诚实一点的说,突然将话题引过来只会造成上下文的不连贯。
什么「然后在一天下午」啊什么的,明明上一句还在因为失眠感到不爽。
不过为了引出那个极为重要的角色,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姑且就这么上吧,还请诸位原谅——握紧了拳头的某人如是说。
在那一天的下午,太宰从便利店出来,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子。
没想到逛一下午商店就能花掉一个月生活费的场景可以再次重现,此时此刻的太宰除了心满意足之外还有一种淡淡的怀念。
比起深夜的感伤主义,下午接近黄昏时刻显然怀念主义盛行。
也许是因为太阳西斜、渐渐褪去温度的阳光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如同金子一样的闪烁,淡淡的幸福得以一下子从概念中跳脱,以触手可碰的姿态持续存在着。
他觉得有人在看他,就下意识的偏头看过去,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正站在路对面,然后随着一辆车子过去,他不见了。
太宰可以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那么当然也不可能认识他。可是在那一瞬间,他竟然无比惊讶且敏锐的发现了自己情绪上的一些波动,或者是搁在纸袋子上的手指猝不及防的偏移了一小段距离——
总之,正是这种不同寻常使他带着怀疑主义的度过了又一个失眠的晚上。没错,他又失眠了。
“我真的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要疯了。请救救我,国木田君。”
在这个晚上,大概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的太宰敲响了国木田君的房门。
“——有药吗?”
“不行,你吃的药太多了。”
“那有酒吗?”
“失眠的话那就更不能喝酒了吧。”
“那我怎么办啊,你不要对我见死不救啊!”
“别急别急,我问问与谢野医生。”
一边跟与谢野晶子打电话一边忍不住的想之前的太宰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也就是自己那正儿八经的搭档——不过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吧。
因此竟然一下子感动起来。
真是莫名其妙。
“——所以说,灵魂和身体是分开的吗?”
与谢野晶子意外的没有睡觉,并且提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很好回答的问题。
然后就成功的衍生出了这样的问题:
——到底是灵魂占据主导性还是身体占主导性?
的确,没有灵魂的人只是一具空壳,或者说是一具尸体,然而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推崇第一种说法显然又不是很严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不由头脑做出思考、身体率先做出反应的这种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曾经听说过这样的情况,有人在换了心脏之后本身出现了这颗全新心脏原来主人的一些行为,导致行为大变,生活受到影响。
那么在这个例子里,显然是身体占据上方。
不过争论这种事情似乎没什么意义,中肯一点的说,两者地位一样显然更好,除了给人一种偷懒的感觉——而就目前来说,这位当事人显然就在偷懒。
他在想那个戴帽子的年轻人,因为产生了那种有趣的感觉因此格外想和他认识——是自己去认识。这点应该好好的强调。
不过自己是觉得没多少希望的,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①,一开始就不抱有任何希望,会最大程度减少自己会遇到的伤害。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勤勤恳恳摸索到的、极为重要的处世经验。
不过后来还是又遇到了,也正因为这样,两人由此结识。
说来也巧,那时候他刚把歹徒制服,附近的人已经联系了市警,自己则有些骄傲的朝刚刚赶到的国木田君那走去,也就是在这时候,国木田君大喊——“太宰,看身后!”
“为啥让我滚开?②”
太宰有点懵,这时候就听见身后、东西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的清脆响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的歹徒正捂着手腕一副痛苦样子的弯下了腰,太宰注意到那把匕/首上有红光慢慢的散去了。
不能再明显了,有人帮了自己。
几乎是毫不费力的、他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他一手插在口袋里,钴蓝色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
太宰微微的睁大了眼睛。
“——你没事吧?”
国木田君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起来,太宰没有说话的摇了摇头,这时候市警已经赶到了,歹徒被按着肩膀抓起来,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的散去——他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种紧张。
正是这种紧张使声音颤抖起来,太宰动了动喉结,鼓足勇气的问他,“我是不是认识你?”
“也许吧。”
结果得到了年轻人模棱两可的回答。
钴蓝色的眸子漫不经心的落在国木田君身上,轻轻的勾起了嘴角。他朝他们走过来,这个人,太宰不认识,但国木田君认识。
港黑的重力使,「双黑」之一,不久之前造访了武装侦探社的中原中也。
而对于中也来说,这种感情远比国木田君的立场更加复杂。
该怎么说呢——
总之,在那个接近下午的黄昏,他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太宰,就知道那不是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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