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太宰先生。”
敦站在窗口朝他打招呼,手里拿着个喷壶,窗台上的绿萝叶子在清晨微热的阳光下泛着一种健康的、柔嫩的颜色。
轮班制休假在昨天已经结束,今天又回到了正轨。这些天里太宰不是被良太郎拉着闲谈就是去幸子那帮忙,安吾家和国木田君家则是一天一天的隔着住——但在这种过分热情之后反而生出一种惴惴不安的情绪。
可要是想着好好融入这里的话,这又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就算是碰到棉花也会受伤,那就提前准备好绷带什么的吧,总之绝对不愿低头认输。
他这份热爱生活的心态就连国木田君也感受到了,虽然他看上去像个粗神经,可本人却意外的敏锐沉稳。当然说起这话的时候是露出了一种相当困惑的姿态,像是在故意开玩笑的说:
“淋了雨之后就很不对劲,是哪里不舒服吗太宰?”
“我就说呢。”而太宰则有些大惊小怪的样子,“我就说我怎么一副要开花的样子。”
“开花?”
“没错,我要开花了。”
太宰伸出手,做出一个开花的慢动作,一下子把国木田君逗笑了。
“什么呀,人怎么会开花啊。”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坚持正经姿态,太宰觉得有点吃不消。
“人怎么就不会开花了?我们不会经常在形容一个人笑的很好看的时候就说他的脸上开出了一朵花吗?或者是心情,那种看见花开的雀跃心情……”
结果就滔滔不绝的说了十分钟。
回去安吾家的那天晚上,原本是情不自禁的陷入了苍白的忧郁漩涡来着,可是《旅愁》唱到一半忘词了,琢磨了半天都想不出来,后面竟然还唱串了。因为这事委屈的差点哭出来。
然后就想啊想,想啊想,赤着脚的在这黑夜中思考。
人大概是一种很会欺骗自己的生物吧。
这说的挺有道理,要不然可怎么在这么艰难的世道上活下来啊。
走在人生的旅途上,拎着太多行李,无疑是阴郁的源头。①
因为突然想到的这句话而雀跃不已,结果下一刻就跌跌撞撞的差点绊倒在三级阶上的第二级上。
国木田君轻轻的“哎呀”了一声。
没什么源头的“哎呀”了一声,但在太宰眼中这就像催促讲下去的引子。途中国木田君甚至还掏出手账本在上面记录下了自己觉得有道理的句子。
太宰立刻打定主意要在什么时候把这本子偷过来翻翻看里面到底记了什么。
尽管是这样,真正想说的话还是因为惴惴不安什么的藏在了心里。
说真的,因为被太过温柔的对待而产生了负担,继而恳请不要那么温柔的要求,说出去也太忘恩负义了吧。
这种傻话,太宰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因此只好继续憋在心里。
最近他也开始节制自己的用钱了,虽说之前用钱的时候完全没感觉到什么负罪感,只是像个孩子一样的觉得这必须是原主给自己的精神补偿。
反正他那边肯定比自己这边快乐,在心里默默画圈圈的同时也恳切的希望他不要本着新人初来乍到的精神和川端和解。
和他一起看戏遛小鸟什么的,喜滋滋的讨论中午吃什么什么的,太宰光是想想就要吐了,恨不得再写一篇《致川端康成》。
开头一定要这么说。
“本人庄严宣布不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付任何责任。”
嗯,嗯,接下来稍微的示个弱,就可以开始堪称重头戏的抨击了。
然后川端这个人一定会气的要死,这时候一定会恨极了自己前辈的身份吧。
最近真的认为,要把一天的义务,当作一辈子的
义务,严肃地努力实践,不可以敷衍了事②。
就连出委托的时候都积极了很多,摆正心态之后感觉做什么都容易了,以前一直畏惧的和别人打交道什么的到现在竟然产生了姑且就这么试试的想法。
姑且就这么试试。
带着报告去见中也的时候,他正一脚踩在一张废纸上,另一只手上夹着支吸到一半的香烟。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中也对他说的是,他叫立原道造,于是太宰每一次看见他都会高高兴兴的喊他一声“道造老师”。
谎言这种东西需要谎言填补,继而产生一种永无止境的感觉,不管怎么说都糟糕透了。
“道造老师——”
又来了,又来了,中也将烟掐灭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又弯下腰将那张不知道谁丢在这的废纸捡起来,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行数字,他面无表情的揉成团,径直丢了进去,轻轻的落在那半支烟上 。
“呦,太宰。”
他朝他打了个招呼,看上去稍微的高兴了一点。
昨晚上在港黑大楼里见到货真价实的立原道造时,莫名其妙的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看的正主莫名其妙,等他走后连忙小声问梶井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能是你鼻子上的创可贴影响了他老人家今晚的兴致。”
梶井大大咧咧的说,一边把玩着一只纺锤形的美丽生物。立原道造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个纺锤形的美丽生物,因为不确定到底是炸弹还是柠檬,最终还是决定稍微的离远一点。
于是他们的这个对话,就是在之间距离了三人之远的情况下所发生的。
立原道造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嘛?”
梶井一副“我看就是这样”的样子,说,“你这个创可贴看上去太丑了。”
话题在这戛然而止。
立原道造尴尬出声,“啊,竟然是这样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当然也不会把创可贴真的揭下来。眼看着谈话的这段时间里梶井离他的距离又近了一点,立原不着痕迹的快走了两步,比起创可贴,其实他还是更在意那个纺锤形的美丽生物。
总之,梶井是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当然,太宰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毕竟他可是坦然到连这条街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也可以轻轻松松大笑起来的呀。
对于太宰来说,这位道造老师真是个相当厉害的人,要是有个「报告赏」准能入围。
而且脾气好,在指导他之余还会为他修改,时间久了彻底的熟悉了,太宰有时候会撒娇的提出一些有些过分的要求——当然是以「道造老师」开头。
中也真是恨死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约莫就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当太宰拿着那份被修改之后的报告回去的时候,果不其然的得到了国木田君的高度赞扬。
“干得好,简直可以作为模板了,阿敦你来看看。”
国木田君招手喊人,太宰表面上得意的笑着,然而心脏却忍不住的揪紧了。
谎言这种东西需要谎言填补,继而产生一种永无止境的感觉,不管怎么说都糟糕透了。
——这时候,太宰竟然心有灵犀的和中也产生了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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