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陪伴黑夜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不论是时间还是正在做的事。抬起头的时候在云层中发现了一闪一闪的小亮点,街上没有多少人,深夜,这是黑暗世界运转的时间。
安吾慢慢的走在街道上,直到在看到一块亮色的招牌时脸色才稍微柔和了一点。
「lupin」
如果要见面的话,只要来这里就可以了。
因为设在地下,房间里没有窗户。在这安静得有如獾巢一般的酒吧里,吧台和凳子、靠墙摆放的空瓶、沉默寡言的常客们和穿着深红色马甲的调酒师井然有序地汇聚于此。地下的狭小空间被塞得这样满满当当,过道上的人们也只得摩肩接踵。店里的一切都十分古老,给人一种存在本身都被刻印在了这片空间里的印象①。
这个地方像被施加了神秘的魔法,来自港黑的高层干部、情报员以及从不杀人的底层成员,这三个一看就不可能在一起的人,竟然会在这老鼠出动的夜色中默契的聚在这里,抛下立场、年龄及身份的差距,喝着酒的互相倾听对方的话语。
安吾推开门,还没走下楼梯的时候就听到太宰一贯叽叽喳喳的声音,他在说什么?哦,在说硬豆腐,接下来又听到了织田作的声音。
“……下次做给我尝尝。”
“织田作先生……刚刚那可是该吐槽的地方啊。②”
原本低着头一边说话一边戳冰球的少年抬头看过来,一只眼睛藏在绷带下面,另一只眼睛里充满了想说什么的诉求——又受伤了。到这个时候,当时到底说了什么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太宰笑着抬起手,“哎呀安吾!好久不见了呀,你看着还挺精神的嘛。”
“——您相信平行世界嘛,安吾先生?”
在很久很久之后,一天下午,拿着本杂志偷闲的辻村深月突然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诶?”
“就是有很多很多个世界,而咱们的世界只是其中一个……”
安吾明白她的意思了。
平行世界,如同薛定谔的猫一样的存在。
古井无波的心情突然的、小小的波动了一下。像被丢下了一颗小石子,即使石子迅速的沉没下去,但那一瞬间产生的涟漪却还在慢慢的扩散着。
“该去工作了,辻村。”
掩饰一样的说出了这样的话,深月“哦”了一声的将杂志放下去了。
太宰把杂志拿起来,默默的把「云雀」又看了一遍,盯着作者的名字喝了口牛奶。
从员工宿舍回去之后他就打电话问安吾什么时候有空回来一趟,在得到今晚就可以回来之后兴高采烈的拉着国木田君跑了一趟超市,大包小包的回了安吾家。
然后在国木田君无语的目光中卖弄一样的用铁丝开了门,因为心想着要让安吾一回来就吃到热乎乎的饭、所以休息都没休息一下的就在国木田君的监督下开始尝试——本人特地买了双份食材。
“这个盐一会稍微放多一点,有点淡。”
国木田君一边吃一边提建议,太宰很认真的拿着小本子记下来。吃完饭之后国木田君就回去了,太宰恶趣味上头的扮作贤惠妻子无微不至的给他整理衣服并且嘱托他路上小心,还不知道从哪掏出来块手帕的装作抹眼泪。
啊,胃久违的好像疼起来了。
在国木田君走后,吃的饱饱的太宰磨里磨蹭的去了厨房。要知道刚来这的时候连电磁炉都不会用,现在都可以挑战一下有点难度的菜了。
已经七月的尾声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记得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四月的某一天呢。
莫名其妙的被国木田君骂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被迫见了一大帮子人,然后莫名其妙的听着那些人的叽叽喳喳,当时的自己可真是气死了。
现在想想,好像是在深夜的桥上遇见安吾的。
那个时候,自己是真的想跳下去的。
也许图书馆的事情只是一场梦,重新见到安吾和织田作则是一个相当美好的梦。想想吧,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炼金术师吗?也许就连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自己的的确确的早就已经死了,和小幸③一起跳玉川上水了,那之后那之后的事情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那么现在自己的臆想出了问题,在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催眠之下,很容易的就有了用死来打破困境的想法。
有时候常常会感到敏感脆弱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了的状况,明明灵魂已经忍不住的开始哭泣了,骨头都在咯吱咯吱的哀嚎了——在呻/吟着“好痛呀,好痛呀,放过我吧”这样的没有骨气的话,然而越是这样,越是有一种自虐般的快意。
「我真的受不了了,可是还不想死,请救救我。」
开玩笑的时候这样的话多少遍都可以说出来,甚至用来嘲笑别人。然而当自己也遇到了这种事情的时候,却下意识的把自己当做勇士,咬紧牙关的承受着,甚至在别人痛苦的时候照旧将自己当做笑料以此愉悦他人。
酒是麻/醉/剂,凝聚起来的笑声是笔、混着血,写一封长长的信,寄给自己。
——自己即是死神。
当自己认为已经丧失了做人的资格的时候,看见的所有的一切,就都被覆盖上一层浅浅的暖色调滤镜了。
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
当垂着头看着月光下的河面时,其实心里一片平静。而由于太过平静,因此极细微的动作就可以轻易的掀起波澜。
“……太宰?”
当时被这样轻轻的呼唤了一声,突然间就失去了去死的想法。
几乎一下子就松了口气。“还有人认得我”——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太好了,还可以听到自己的名字,所以说自己是不是还在被关心着呢?自己其实并没有被讨厌吧——然而紧接着,又无法抑制的升起一种胆怯。
——真的是在喊我吗?真的是在担心我吗?
心似乎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特别想哭,觉得特别特别难受。这样的话还不如什么都别说呢,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跳下去呢,如果早点跳下去的话就用不着再遇到这种事情了吧,真的是最讨厌做别人的替身了,最讨厌最讨厌了,干脆一点的把所谓的弥补什么的都收起来吧,讨厌,真是太讨厌了,为什么都要这么欺负我啊???
——在那一瞬间就感觉自己像个在外面被欺负又不敢告诉爸妈,只能一个人抱怨的软弱小孩。
然后自己好像就真的哭出来了,在听到“坂口安吾”这个名字之后。
啊,名字简直是世界上最短的咒语,可以让人在一瞬间认清自己,也可以在一瞬使人跌落谷底。
奇怪的是,放在当时简直想一直哭下去的事情,在现在却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种好玩。
完完全全就是笑话的素材啊,太宰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这么想,手里还攥着那本杂志。
锅里熬着汤,慢慢的可以闻到香味了,在这泛着浅淡颜色的暖色调滤镜中,愈发的觉得当时各种恐惧以及茫然的自己像个默剧演员,于是就对着窗台上新插的花轻轻的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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