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半碗,但陈彦好歹能吃上饭了。
饭桌上,陈彦夹菜还是习惯什么好菜优先自己吃,半点不谦让。
看得陈母心头直冒火,但顾虑到儿子刚才的态度,她又不能骂儿媳,只能气狠狠的帮方轻云从陈彦筷子底下抢菜。
继被亲娘打骂之后陈彦又体验了一把被亲娘抢菜的滋味,陈彦看着自己那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的陈母,心情十分复杂。
没想到自己与云娘换了身份,从儿子变成儿媳之后,在陈母这里的待遇竟然相差这么多!
吃完饭后,陈母指使陈彦:“云娘,你去把碗洗了吧!”
陈彦下意识看向方轻云,希望她为自己说句话。
方轻云淡淡的道:“洗碗这点小事,娘做得,你为何做不得?”
陈彦哑口无言,昔日陈母指使云娘干活时,他就是这么对云娘说的,如今方轻云将这句话重新还给了他。
陈母见方轻云同意自己的做法,立马就有了底气,拍了一下桌子,瞪着陈彦说:“还不快去洗碗刷锅!愣着做什么?还等我这个老婆子帮你洗啊,饭是我做的,你坐着等现成的吃,现在吃完饭让你洗个碗怎么了?”
陈彦从来没洗过碗,陈家以前再怎么穷得揭不开锅,陈母也不会让儿子进厨房干活的。
现在被陈母逼着进厨房洗碗刷锅,还真是他人生头一遭,整个人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方云娘’,他还是起身端起脏盘子脏碗走进了厨房。
在不涉及到伤害云娘身体的时候,方轻云还是很乐意看见陈彦憋屈的被陈母指使去干活的,总要让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陈彦亲身体验一下云娘以前过的什么日子,见识一下他那个慈爱的亲娘是怎么磋磨儿媳妇的,不然怎么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呢!
方轻云坐在饭桌前没动,竖起耳朵听厨房的动静,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厨房里传来碗碟摔碎的声响,陈母立马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冲向厨房。
方轻云也跟了过去。
“方云娘!你是不是故意气我的?叫你洗个碗你都能砸一地的碎片!你故意把碗砸碎的吧?”
陈母看着厨房地面上的碗碟碎片,气得浑身发抖,抄起一把扫帚就想往陈彦身上抽,但看见方轻云出现在门口,她又忍了下来,只是插着腰对陈彦破口大骂。
陈彦自认为自己是个斯文有礼的读书人,但被陈母问候祖宗十八代,他也有些忍不住火冒三丈了:“娘,你这话就过分了!不就是摔两个碗吗?那么多嫁妆银子还不够我买两个碗的吗?你拿了钱就翻脸不认人,太过分了!”
本来听着陈母的谩骂听得直皱眉打算出言阻止的方轻云有些诧异的看向陈彦,难道陈彦这是穿成‘方云娘’后自我代入云娘的身份了?不然怎么会站在云娘的立场说出这番话来?
方轻云忍不住勾唇一笑,果然之前这对母子能母慈子孝,是因为巴掌没打到自己身上。
对陈彦来说,陈母磋磨云娘关他什么事?对陈母来说,只要她儿子好好的,儿媳妇死不死无所谓。两人都没拿方云娘当人看。
现在方轻云跟陈彦灵魂互换后,陈彦成了‘方云娘’,陈母与陈彦就是直接发生冲突,陈彦显然没有他标榜的那样孝顺,这么快就忍不了了。
陈彦跟陈母吵了起来,只是从来没吵过架的陈彦怎么吵得过能在村子里与其他泼妇对骂的陈母,很快就败下阵来,只能翻来覆去的拿陈母动用了云娘的嫁妆银子说话:“你拿了我的钱,你不能这么对我!”
然而在陈母心中,云娘的嫁妆全都是属于她儿子的,气在头上的时候她就脱口而出:“你嫁给我儿,这钱就是我儿子的!”
要是陈彦还是陈彦的时候,就算表面上不认同陈母这话,心底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毕竟出家从夫,云娘嫁给他,她的嫁妆当然该给他这个夫君用。
但现在陈彦却有自己的东西被陈母强行霸占的愤怒:“你要不要脸?从来还没有听说过有哪家这么冠冕堂皇的占据儿媳妇嫁妆的!就算休了云娘,嫁妆也是可以带走的!”
方轻云越听越觉得可笑,若是只看表面,那就是陈母与‘方云娘’婆媳俩争论云娘嫁妆归属问题,但一想到‘方云娘’身体里其实是陈母的亲生儿子陈彦,她就忍不住想哈哈大笑。
果然屁股决定脑袋,说什么为你设身处地的想想,这种话就是哄骗人的,只有像她和陈彦这样灵魂互换,身份互换才叫真正的‘设身处地’。
当陈彦穿成‘方云娘’时,他才会真正的为云娘着想,维护云娘的利益,因为这也相当于是维护他自己的利益。
方轻云见陈母被陈彦激怒到忍不住要动手了,她才出面劝阻:“行了,别吵了,不嫌丢人吗?娘,你以后也别打云娘嫁妆的主意了,要是传出去,说我一个童生强占妻子嫁妆,我还要不要名声了?”
陈彦眼睛一亮,心里暗自安慰自己,没错,并不是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云娘,而是因为他身为童生为人正直,不愿意占用妻子嫁妆。
方轻云现在的身份是‘陈彦’,在陈母面前说话格外好使,她说算了,陈母自然就只能算了。不过从陈母看向陈彦那恶狠狠的目光,就知道她肯定是心底记恨上了,打算秋后算账。
因为方轻云的维护,接下来的一个下午,陈母倒是没再骂陈彦了,但她可不是会吃亏的人,很快又给陈彦派了新的活计:“你去把彦儿的衣服洗了!你身为彦儿妻子,洗自己夫君衣服总是应该的吧?”
陈彦这个倒是能接受,反正是洗他自己的衣服。
于是他就端起木盆里的衣服往村子里洗衣服的河边走去,以前他路过河边时总能看见许多村妇在河边洗衣。
他刚走到河边,就看见已经有三四个村妇在那里洗衣服了,陈彦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那些女人洗衣时吃力又狼狈的模样,有些犹豫。
这时一位与云娘关系不错的妇女唤了他一声:“云娘!快过来,这边有位置。”
陈彦看了看自己端着的木盆里那眼熟的衣服,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咬咬牙,他还是走了过去。
那个唤他的妇女他认得,是邻居家儿媳妇小李氏,陈彦走到小李氏身旁的位置,觉得挨着小李氏有点近了,男女有别,他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一段距离。
小李氏见陈彦居然挪远了,担心他掉下河里,连忙提醒说:“云娘你小心点儿,那边可没有石台落脚,小心脚底打滑掉进河里。”
“我知道了。”陈彦又挪回来一点,还是小心与小李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蹲在洗衣服的石台上,动作生疏又笨拙的将木盆里的衣服拿出来浸湿清洗。
也得亏方云娘本来嫁过来的时间不长,她在洗衣服方面也是生手,因此小李氏看见陈彦错误频出的动作后,也只是心里嘀咕一下,果然是城里的大小姐,教她这么多次还是不会洗衣服,这次又跟新手似的。
然后小李氏还是出言指点了陈彦几句,陈彦完全没想到,洗个衣服居然还有那么多讲究,哪些衣服不能用力搓洗,哪些衣服不能捶打,哪些衣服要分开洗,一件衣服用多少胰子才最省……
听得陈彦一脸茫然,这比他读书背书都要麻烦。
小李氏看他那秀美的脸上露出茫然苦恼的表情,想到陈母对云娘这个城里小姐的苛待,也不禁心生怜惜,刚想说帮他洗了,但她看到盆里的衣服都是男人的,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她再怎么想帮方云娘也不能帮忙洗一个外男的衣服。
最后这盆衣服,陈彦最终只是在河水里漂了一遍就拧干带回去了。
陈彦的这些衣服除了过了水变得皱巴巴的,完全没有洗干净,连袖子上留下的墨印都还在上面。
第一次陈彦对自己写字时不小心把墨印弄到衣服上感到后悔,换做以前他只会觉得这是自己用功读书练字的表现,至于洗衣服这种麻烦事,交给老娘和妻子就可以了。
陈彦苦着一张脸端着木盆往陈家走去,方云娘在娘家就没干过什么重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无缚鸡之力,一盆子衣裳浸了水后变沉了,以方云娘这具身体的力气根本就端不动。
陈彦只能走两步就放下木盆歇息一会儿,等他回到陈家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看见方轻云正站在门口,面色有些焦急,见到他回来就隐含怒意的说:“你怎么才回来?马上就要天黑了!”
陈彦心里有些感动,娘子还是很关心他的啊,见他这么久没回来还急得站在门口等他。
然而感动的陈彦却没想到,以往他出门回来晚的时候,方云娘一样是在门口等他,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出门在外回来晚了点又如何?这女人真是管太宽!
方轻云看了一眼陈彦手里的装着衣服的木盆,她接过来转身就走,陈彦虽然也是个文弱书生,但到底比方云娘一个柔弱女子的体力好,她端起装满湿衣裳的木盆时觉得沉,却还端得动。
陈母看见这一幕,就想教训儿媳妇几句,却被方轻云说了两句:“娘,适可而止了!云娘她已经尽力了!”
陈彦感动得眼泪汪汪的,这时,太阳落山了。
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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