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太小

    李陵被这个“滚”字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徐沅芷说道:“……你怎么又生气了?”

    这个“又”字真可谓是精髓中的精髓,不说则已,一说惊人。

    徐沅芷一拍桌子,茶盏抖了一下掉在了桌子底下,啪的一声脆响。

    李陵心头一颤,分明惧内的感觉又回来了,可是面子上一动不动,一点看不出,坚持要和自己心爱的皇后先梅开二度。

    徐沅芷气哼哼地说道:“我生什么气你都不知道?!你居然还好意思问?”

    李陵皱眉说道:“那我不问怎么知道你生的什么气。”

    好的,徐沅芷更气了。

    然而李陵一点自觉都没有,以为徐沅芷不说话就是气消了,所以心痒痒的走了过去。

    少年半跪在床沿边上,欺身上前,用脸蹭了蹭徐沅芷的肩膀。徐沅芷一回头,正看见李陵白皙惊艳的一张脸,还有微微向上看去猫儿似的一双琥珀眼。

    “你靠太近了,赶紧远着点儿!”

    李陵对于自己年轻时候的外貌杀伤力有多大十分清楚,并没有离开,反倒是越靠越近。一手撑在徐沅芷的枕边,缓缓俯下。

    “……真的不想试试?”

    徐沅芷脸一红,看着李陵漂亮的眼睛,嘴角的笑容却浅浅淡淡,情绪也模糊不清。如果眼前的李陵真是前世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便好了,那时候,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还没有发生。

    这正是徐沅芷最无力的地方,明知这个男人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并且时常觉得在感情上自己吃了亏。但是半辈子下来皇后也当了恩宠也受了,再闹显得矫情,时不时的纠结之下就是得过且过的一辈子。

    李陵隐隐一笑,眸中闪过暗色,握住徐沅芷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正要动作的时候,徐沅芷却忽然用力把人推开了,然后满脸通红的扇了扇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些热。

    “……还是等等吧,你现在太小了。”

    徐沅芷窘迫地抠了抠自己的掌心,企图清醒一点。

    李陵无奈地说道:“我十六了,可以成婚了,是你觉得我年纪小。而且我自己看过了……没有问题。”

    徐沅芷脸更红了,但还是扶着李陵的肩膀,认真地说道:“……不是那方面的问题,是我心里过不了那一关,你真的看起来很显小,你现在还没有我高呢。”

    李陵一愣,不信邪的站直了,跟徐沅芷比比究竟谁高。结果发现两个人还真一样高,若是徐沅芷的头发扎地高耸一些,就超过自己了。

    少年肩膀一塌,失魂落魄地坐回椅子上,觉得自信心受到了打击,徐沅芷掩饰性的撩了撩略显凌乱的头发。她还不想和李陵发生那种关系,至少现在不想。用这样的理由,应该可以打击他一下吧。

    “我真没想到自己这时候这么矮。”

    徐沅芷偷偷一笑说道:“我是不长个儿了,你还要长呢。”

    李陵沉默了一会儿,遗憾暂且放下,目光又回到徐沅芷的身上。因为刚刚撩过头发,徐沅芷腮边的碎发放到了耳后,露出了下颌角的一处伤痕。

    李陵目光一冷,凑近看了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刚刚和承恩公打架的时候被指甲刮到的吧,不碍事。”

    李陵的目光更冷了,嗓音里仿佛带着寒霜,缓缓说道:“从前只是听说你在这儿过得不好,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李陵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脸色忽然一变,“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伤?赶紧脱了我看看!”

    徐沅芷也不再拒绝,脱掉上半身的衣裳之后,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后背,白皙的皮肤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全是棍棒留下的痕迹。

    李陵愤怒到了极点,一件件又把衣服给徐沅芷穿回去,轻轻系好了衣带。

    “难怪你刚刚不愿意,是怕我看见这个?我真是小看了陆家。”

    徐沅芷默默不语,既然李陵能这样认为,那就最好不过。

    徐沅芷知道,李陵最见不得自己在意的人受苦,尤其是这种皮肉之苦。

    当年在冷宫,李陵的生母萧美人经常被太后责罚,少不了挨棍棒。萧美人为了保护李陵,自己忍气吞声,从不在孩子面前叫苦。但李陵把这些全看在眼里,所以一看到棍棒打出来的伤痕,就格外生气。

    砰的一声,李陵把房门踹开,脸如寒冰地站在陆茂才面前,徐沅芷怕出事,急忙跟了出去。

    “承恩公虐待妻子,不堪为人夫,来人,打。”

    李陵一句话都不想跟陆茂才多说,侍卫们都是李陵的亲卫,二话不说就要动手。徐沅芷拉着李陵不断劝说,却阻挡不了李陵想要打死这厮的心。

    陆茂才不服气,在院门口大喊大叫:“我是承恩公,身上有爵位!谁敢动手?!就算你是皇子,也不能如此肆意行事!改日陛下知道了,必会重重责罚你!”

    李陵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让人赶紧打,亲卫们得令立即动手,一时间院子上下都沸腾起来。承恩公的哭喊声,陆老夫人的求饶声,贵妾魏氏的哭声,上上下下闹成一团。

    李陵打完了还不解气,随便找了个奴仆问徐大姑娘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仆人一五一十说了。李陵冷冷看了陆老夫人一眼,仿佛透过这个年老妇人的脸看着与之容貌相似的杨太后。

    陆老夫人被这冷冷的眼神看的浑身寒战。

    李陵亲自拿过棍棒,在陆茂才的身上狠狠打了几十下,承恩公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李陵缓缓弯腰,精致冷厉的脸对准了陆茂才,更衬得承恩公形容狼狈,面目不堪。李陵冷笑一声说道:“……我的女人,你也敢动?”

    这句话只有陆茂才和李陵两个人能听见,承恩公口角带着血,气的浑身发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当初太子有意让陆茂才把徐沅芷娶了,一是为了打击一下李陵的气焰,二是为了通过陆家一步步吞掉徐国公府的家产。

    然而人的劣根性就是得陇望蜀,陆茂才得了嫁妆之后还不满足,还要用刻薄的辱骂和拳脚来证明自己对徐沅芷的占有,甚至在外面还颇有些几分沾沾自喜,毕竟自己霸占的是皇子的女人。

    然而现在铁一样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徐沅芷,是谁的就该是谁的。

    再怎样高官厚禄,也争不过皇家人。

    徐沅芷有些着急,拉着李陵悄悄说道:“你今日打了他,准备怎么收场?我如今还没和离,你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李陵拍了拍徐沅芷的手背,小声说道:“我敢做自然就能收场。这么多年了,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徐沅芷这才没了话,发现周围有人在看,赶紧把手抽了出来,当做没有摸手这回事。

    陆老夫人看见李陵和徐沅芷之间的虽然细微却足见亲密的互动,下垂的嘴角勾出一抹愤怒的冷笑,又看了看自己被打成一滩烂泥的儿子,扶着自己的拐杖走到李陵面前。

    “老身参见殿下。”行礼之时李陵迟迟不让陆老夫人起身,就这样停了足足半晌,李陵才叫起,陆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陆老夫人怨愤地看着李陵,缓缓说道:“我陆家是陛下亲封的承恩公,也是一等公爵,古训刑不上大夫,殿下说打便打,能否给老身一个理由?若是殿下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老身便要将今日之事完完整整上达天听,以待陛下圣裁。”

    李陵脸上的表情如同寒冬的冰雪,静静看着陆老夫人,粉色的嘴唇缓缓张开:“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告诉父皇吧。”

    “什么?”

    陆老夫人愣住了。

    “你去告诉父皇。”

    李陵又重复了一遍,脸上带着无所谓的浅笑,徐沅芷看着都觉得欠兮兮的,更何况是陆老夫人。

    “看来殿下是有恃无恐,老身倒要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陆老夫人无可奈何,只好用拐杖一连锤了好几次地面,带着二房媳妇乐平郡主还有战战兢兢的魏氏走了,一腔怒火化作写奏折时的添油加醋。

    徐沅芷挑了挑眉说道:“这就偃旗息鼓了?”

    “让他们去写奏折,反正今日之事父皇早晚也会知道。”

    陆茂才被下人架走,浑身瘫软,脸上都是伤痕,想骂李陵几句却没有力气。

    皇子还在院子里,自然无人敢再封院,饿了两顿正餐,徐沅芷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李陵痛心地看着徐沅芷清瘦的身子,说道:“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我的女人,不能吃陆家一口饭!

    徐沅芷被李陵带出了承恩公府,回头看看过去觉得冷寂又难熬的深宅大院,颇有些唏嘘。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还从未如此大摇大摆地从这里走出来过,陆家一个敢阻拦的人都没有。

    等上了马车,徐沅芷才回过神来,担忧地问道:“刚刚你在陆家如此嚣张,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李陵笑了笑,也坐进马车里,先从小匣子里拿了一些点心给徐沅芷垫饥,说道:“你和我的事情,父皇心里有数。现如今他心目中储君的最佳人选还是太子,无论我做什么,只要不是危及国家的大事,都不会受到重罚,更何况今日之事只是意气之争。父皇多疑,若我虚怀若谷,毫无破绽,反倒不好。”

    徐沅芷点了点头,知道李陵自己心中有数。

    “对了!差点忘记一件重要的事。”徐沅芷忽然说道,“几日之前,我做了一个梦。”

    “梦?”

    李陵有些疑惑,徐沅芷一向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刚刚在房间里不许他赌咒发誓,现在又提起做梦,让李陵微微讶异。

    徐沅芷把自己梦里见到的东西一五一十跟李陵说了,李陵的面色从讶然到若有所思,半晌才缓缓说道:“难怪当初我觉得有些事不对劲,如此一来就能说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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