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长乐

    皇宫,长乐殿。

    空荡荡的宫殿里陈设简单,跟太子东宫完全无法相比,因为李陵的入住,才在皇帝的授意下多了一些属于皇子的身份象征物。长乐殿里只有李陵一个皇子居住,它的另一个主人荣华夫人萧氏在这里只居住了一年。

    李陵对长乐殿已经很满足,这里虽然朴素,但与冷宫相比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虞开国皇帝年号开元,姓李,真正的名号除了李家的一些长辈已经无人知晓。不过皇帝登基之后为自己起了一个名字,李元澍,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别号小字,不过皇帝都没怎么用过。

    大虞立国之后,李元澍先后四次远征漠北,打退鲜卑人五百余里,周围的其他异邦都畏惧臣服,或是进献金银珠宝牛羊牲畜,或是送来美女祈求联姻。李陵的生母萧美人便是开元四年入宫的鲜卑部落首领的女儿。

    萧氏初入宫时颇为受宠,李元澍为了稳固与鲜卑的关系甚至允许萧美人怀有身孕。然而好景不长,大虞与鲜卑还是开战了,并且这一战大虞取得了历史性的胜利,至少二十年鲜卑人都无法恢复元气。

    李元澍并不是一个贪恋美色之人,即便萧美人艳冠后宫,还是很快被皇帝冷落。加上那时候杨家已经初现峥嵘,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势力都极大,杨太后加上杨皇后,足以让萧美人吃尽苦头。

    李陵就是在这样一个生母受尽欺凌的环境里长大的。

    祁王死了之后,皇帝的儿子只剩下太子李景还有什么都不是的李陵,李元澍忽然惊醒,皇家的血脉居然冷落到了这样的地步,若是李陵再一死,只剩太子孤悬,这于皇帝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所以开元帝迅速将李陵和萧美人从冷宫里弄了出来,一个封宁王一个封荣华夫人,搬到较为冷僻的长乐殿居住。

    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只可惜,萧氏在搬入长乐殿一年,就去世了。

    时明时暗的烛光在桌案上闪烁,映着李陵轮廓清晰的一张俊脸。灯下看美人,往往能有不同凡响的效果,李陵琥珀色的瞳孔看起来有些妖异的风情,就连萧北都有一瞬失神。

    李陵正看着最近亲卫们呈上的徐国公府里的情况,看着看着表情变了。

    萧北站在一旁,十分忐忑。

    “那个袁于令还真去徐国公府了?”李陵眉头紧皱。

    “是,他已被徐家二小姐聘为西席。”

    李陵的表情更加难看,像是对萧北抱怨又像是自言自语:“……他脸皮也太厚了,明明知道徐国公府只有两个小姐还去当什么西席,瓜田李下的,不怕招人口舌。”

    萧北表情微动,心想宁王殿下你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吧,人家是光明正大当先生,你是凿地道偷香窃玉……当然这种想法萧北无论如何都不敢表现出来。

    “殿下……还有一些消息,跟徐大姑娘的安危无关,但属下认为还是需要向殿下您汇报。”

    李陵放下信函说道:“但说无妨。”

    萧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把从萧南那里听到的事情全都倒了出来,说着说着李陵勃然大怒,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他就是阿沅一直喜欢的那个画家叫什么……什么凫公?!他们还一直论画从中午到晚上,相谈甚欢还他娘的几次大笑?!”

    萧北诚实的点了点头。

    李陵听了萧北的汇报很不是滋味,徐沅芷喜欢什么他自然知道,但李陵从来都把这些当成徐沅芷自己的一个爱好,并未过多干涉也不强迫自己去迎合她的喜好,所以徐沅芷基本都不会和李陵谈论什么绘画书法写诗之类的事情。

    而且这么多年徐沅芷身边除了自己从未出现过其他的男人,这让李陵渐渐失去了危机感,又或者说,是袁于令的出现让李陵产生了危机感。从徐沅芷二十二岁开始算起,她的生命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能吸引她目光的男子,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也不存在第三个男人。

    现在袁于令的出现让李陵十分不适应,他不禁在脑海里设想出第二种可能,如果当年徐沅芷没有与他相知相许,或许这个袁于令也会是阿沅喜欢的类型。

    想到这里,李陵的表情更难看了。

    宁王殿下穿衣打扮一番之后,对着镜子一连观察了好长时间,才终于说道:“我现在就去徐国公府,你去跟萧南说一声。”

    “是,殿下。”

    李陵在皇宫里无人经过的小道上行走,忽然想起了过去的一些旧事,眼底仿佛带着寒霜。

    徐沅芷是见过萧氏的,她在冷宫和萧美人有一面之缘。等李陵搬进长乐殿之后,时常给徐沅芷写信,说以后若是有机会,就让她和母妃再见一面。鲜卑女子坚韧爽快,母亲见了徐姐姐肯定会觉得十分投缘。

    李陵和徐沅芷的姻缘千难万难,成婚更不知是何年何月,这也是李陵想让徐沅芷先见见自己娘亲的一点隐秘心思。

    然而李陵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的生母萧氏,已经被杨太后害死。

    清冷的月光下,李陵顺着无人知道的一处宫墙缺口走了出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徐沅芷还没睡,这几日她颇有些心绪不宁,仿佛有什么祸事要发生。

    荷珠煮了一些安神茶,正在茶里加糖,墙角的地砖却传来响声。

    荷珠惊恐地望着徐沅芷,徐沅芷示意她别害怕,自己走到墙角踩住了那块砖,轻轻用脚尖点了两下,砖下也传来了相应的敲击声。

    荷珠震惊地看着自家小姐的这一番举动,又看见地砖缓缓掀开,走出了一个大活人。

    居然是宁王殿下。

    荷珠这才安下心来,难怪小姐不让自己翻墙去接应宁王殿下了,原来小姐挖了地道来会情郎啊。徐沅芷也不跟荷珠解释太多,只是让她去门口守着,若有旁人经过便敲门示警,荷珠听话的出去了。

    徐沅芷上下打量着李陵,赞叹了两声。

    “你平常从来不注意穿衣打扮的,今儿个是怎么了,穿的这么……骚气。”

    李陵嗤笑一声,摊开了双手,仿佛要一个拥抱一般说道:“你再仔细看看。”

    徐沅芷抿着嘴唇轻笑,只见李陵穿了一件玉色圆领大袖衫,材质是素雅的布绢,但衣领袖口都有暗纹丝缎装饰,腰间有一条墨色玉带,垂着相应颜色的丝绦络穗,典雅中不失精致。

    徐沅芷这才想起,这是那一日在布庄李陵换过之后,自己说了一声好看的衣裳。

    “啧啧,真是不错……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徐沅芷偷笑。

    李陵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以后离那个什么袁于令远一点,上次御街的事情就十分可疑,他不早不晚刚好就在那一日去了茶馆,但是他平时根本不是喜欢热闹的人!还有那匹疯马,仵作虽然没看出什么,但是他把马肉切碎了去喂狗,狗吃了之后兴奋了足足三日没有睡觉。”

    李陵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跟徐沅芷说自己调查的情况。

    徐沅芷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那马是被人下了药?”

    李陵皱眉说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让牲畜发狂的药是有的,但牲畜吃了之后都能在胃里留下痕迹,可是仵作在马胃里什么都没发现,而且马身上也没有任何外伤。”

    徐沅芷也大惑不解,说道:“那日徐湘兰想推我到马蹄之下,没有推动,但是我能看到驾车人已经勒住了缰绳,马蹄也快要落下。只是徐湘兰一个转身,背对那匹马之后,马就开始发狂,你说是不是她在马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李陵缓缓说道:“如果真的是她,我们必须拿到证据,我们两个一直在臆测她有系统,只有见到真凭实据,才能动手。”

    徐沅芷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我们要不要趁机搜一下她的暖阁?如果系统帮了她,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系统提供的都是现实世界里不存在的道具,只要我们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什么没见过的东西,而且证明能害人,就可以把她抓起来审问了。”

    “你说得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明日你就让萧北亲自去搜,他对隐匿东西很有经验。”

    李陵说完了正事,就安静下来仔细端详徐沅芷,看她脸色红润,神情平静,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于是干咳了一声,试探着说道:“阿沅啊,你前几日是不是和那个袁于令论画来着?他是不是……和你特别投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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