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澍听见这话愣了半晌, 徐沅芷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一番话,就是不给李元澍搁置的机会, 皇帝只好让徐沅芷起身, 把事情说清楚。
“小女在承恩公府未满一年,却发现承恩公府结党营私,不仅将小女的嫁妆送往东宫,还私下替太子敛财。小女出身徐国公府, 不忘父亲的教诲, 忠于陛下, 实在不敢以身试法, 这才逃出承恩公府。”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尤其是陆老夫人和杨皇后,眼神简直能把徐沅芷射穿。
大虞严禁皇子与朝臣私下联络, 也严禁结党营私, 一旦这种事被人发现,轻则贬官革职, 重则按照谋反罪论处。
李元澍表情十分严肃,说道:“你不要胡言乱语。”
徐沅芷从怀里掏出信和账本,义正言辞地说道:“小女没有胡言,自从小女发现承恩公府的不轨行为,便一直在搜集证据, 现在汇成奏折一封还有账本一册,陛下可以派人一一证实。”
见徐沅芷如此言之凿凿,李元澍不得不让人把东西呈上来。
陆老夫人眼睁睁看着太监把账本和奏折奉上, 忽然冲出来跪倒在皇帝面前,连忙喊冤。
“陛下,承恩公府绝无结党营私之事,望陛下明察!”
陆老夫人十分自信,他们和东宫以及杨家联络的时候绝对没有留下证据,也不存在什么账本之类,徐沅芷就算察觉了什么也不会有证据。
但是陆老夫人不知道,徐沅芷和李陵是重生的,他们根本不需要寻找证据,只需要按照时间回忆一下太子做过的违法事情,一件件写出来就可以了。至于查证,那是皇帝的事。
就在李元澍斟酌着如何开口的时候,徐沅芷忽然说道:“陛下,小女揭发之事绝对属实,陛下可以一一查证,但小女绝无参与其中,望陛下准许小女与承恩公和离!”
徐沅芷一再逼迫,皇帝也只好直面此事。
“啊……对,既然你揭发承恩公府结党营私,那便不适宜待在承恩公府了。你且在家住着,等朕查明事情真相,再决定如何处置。”
李元澍不想在李陵的生辰宴上处理这种事情,所以让人把陆老夫人还有乐平郡主带下去,不咸不淡的安排人去调查,继续宴会。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已经生气了。奏折和账本就放在皇帝面前的桌案上,一动不动。
杨皇后在一旁说道:“陛下,景儿绝无结党营私之事,您一定不能听信承恩公夫人胡言。”
李元澍冷冷看了杨皇后一眼说道:“她现在已经不是承恩公夫人了。”
距离皇帝和皇后较近的李陵听到这话,给徐沅芷递了一个眼神,徐沅芷心领神会便知道此事已成。
李元澍对杨家所做之事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只是一直隐而不发,毕竟李家的江山将来还要传给太子,只要杨家不太出格,没有威胁到皇权的统治,李元澍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这层窗户纸被徐沅芷捅破,李元澍尴尬之余也生出对徐沅芷的些许感慨来。
当初徐国公也是如此公忠体国,行事端正,不然李元澍也不会将盐铁如此重要的生意交给徐国公府来经营,如今看来徐家人真是朝廷中的一股清流了,虽然耿直了些,但至少是忠心的。
如今徐国公府俨然是大虞第一商户,徐国公将徐家的大半产业交由徐沅芷打理,这样的人的确不适合跟杨家扯上关系,应该由皇帝多加安抚才对。
“你……”李元澍想了一下称呼,“阿沅你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杨皇后死死盯着徐沅芷从末席走到皇帝身边,然后由太监搬了一把椅子坐下。李元澍仔细端详着徐沅芷的长相,越发觉得与徐国公相似,眼神也越发柔和
李陵听着皇帝叫徐沅芷“阿沅”心里不太舒服,但徐沅芷却心想果然这两个人还是父子。
“唉,看来朕给你赐婚是赐错了,当初你的婚事还是太子给朕提了一句才定下的。”
杨皇后听见皇帝又提到太子,心惊胆战地说道:“太子也是无心之失,谁能料到陆家竟然如此不安分。”言下之意是把太子从陆家的事情里摘出去。
但是皇帝并没有理会杨皇后的解释,反而看着徐沅芷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给你找一户好人家,有朕作保,无人敢嫌弃你是二嫁。”
徐沅芷万没料到皇帝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在她和李陵的计划里和离成功这事便完了,结果现在皇帝居然还要给自己指婚。
李陵也有些慌神,偷偷看了徐沅芷一眼,脸上的神情似乎跃跃欲试。
徐沅芷赶紧皱眉给李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二人无声交流之时,大殿的门口忽然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看来父皇与我心有灵犀,此前承恩公府的确与我有联系,不过是为了徐大姑娘的事情,如今父皇想为徐大姑娘另寻亲事,我倒是能推荐一个人选,也算是弥补我之前荐错人的过失。”
徐沅芷回头,却看见太子李景缓缓走来,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全不受自己揭发他结党营私的影响。徐沅芷不信李景没有得到紫阳殿的消息,李景现在貌似轻松的举动,其实就是在掩饰。
“太子殿下想要推荐什么人?小女已经嫁过一次,若是再嫁定然不能草草了事。”徐沅芷淡淡说道。
“徐大姑娘放宽心,这次的人选是徐大姑娘最亲近的人挑选出来的,一定能让你满意。”
“哦?不知太子殿下从何处找来与小女亲近之人,小女倒是很想见一见。”
徐沅芷在皇帝的面前与太子对话,看似寻常的话语之下暗潮涌动,就连杨皇后都感受到了二人对话间隐隐的寒意。
李景露出一个浅笑,然而眼底却带着寒冰,略微一让,从身后露出一个低着头身材单薄的女子。
“这位徐大姑娘应该认识,她是本宫新纳的太子选侍,此次正是她陪本宫进宫赴宴。”
徐沅芷定睛一看,只见女子缓缓抬头,竟露出了徐湘兰的脸。
徐沅芷怔住了,徐湘兰貌似随意的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浅笑着说道:“姐姐好。”
原来这么多日一直找不到徐湘兰的人影,是因为她投奔了李景,以徐湘兰的能力,全天下能藏住她且能支持她和自己作对的也就只有东宫了。
此刻在宫宴上遇见徐湘兰,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徐沅芷没想到,李景竟会给她选侍的身份。
东宫的姬妾理应有品级并且上宗册,只是太子妃太过跋扈,东宫的女子大多出不了头,也无法获得一个名分。太子妃之下还应设选侍,才人,淑女等,选侍便是除了太子妃东宫里品级最高的姬妾。
皇帝在一旁问道:“景儿,这便是你新纳的选侍?朕看着仿佛眉眼间与阿沅有些相似。”
“回父皇,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本宫也才知道原来徐选侍正是徐大姑娘的妹妹,她对本宫说徐大姑娘这么多年一直心仪一人,当初是本宫错点鸳鸯谱了。”
李元澍这下也来了兴致,他多年不曾过问小儿女之间的情爱之事,现在徐沅芷有自己的倾心之人,能让二人结成连理也是好事一桩。
“不知这人是谁?”李元澍问道。
李景脸上露出一个在徐沅芷看来神秘中带着十足恶意的笑,缓缓说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今日生辰的宁王殿下啊。”
众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在了李陵身上,李元澍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满脸错愕。
李陵如今才刚刚十七 ,而徐沅芷已经二十有三,一个是尚未成婚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一个是已经成婚且刚刚和离的少妇,怎么看都不合适。尤其其中一人还是皇子,徐沅芷竟对一个如此年轻的皇子起了这种心思?!
李元澍十分难堪,瞪着李景说道:“胡说八道,这种事岂能随意说出口,你皇弟如今才十七岁,岂能与承恩公夫人有什么联系?!”
刚刚还称呼徐沅芷为“阿沅”,转眼间就又变成了承恩公夫人,徐沅芷相信李元澍不会出尔反尔,但是很显然皇帝对她的看法一下就转变了。
“回父皇,这也是徐选侍悄悄告诉我的,不过若是徐大姑娘对皇弟无意,此刻还是解释清楚的好,不然以后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无论对皇弟还是徐大姑娘,都很不利。”
徐沅芷听着李景的一番说辞,心头的火噌噌往上冒,李景显然是被徐湘兰指点了一番。
“太子殿下若是真心为宁王殿下着想,便不该大庭广众将此事宣之于口,太子殿下此言岂非有意让宁王殿下难堪?”徐沅芷反唇相讥。
然而徐湘兰似乎是预料到徐沅芷会这样说,笑了笑说道:“是啊,所以姐姐还是尽快解释清楚,说明自己并非心仪宁王殿下,如此陛下也可安心。”
徐沅芷一下被噎住了,原来徐湘兰的图谋在这里,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认下自己心仪李陵,招来皇帝的厌恶,一个是说明自己对李陵无意,从此只要皇帝还活着就不能和李陵扯上任何关系。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沅芷身上,李陵在皇宫中这么多年如同透明,也没有结识什么文武百官,所以在场众人都是杨皇后邀请,全是些徐沅芷不认识的名不见经传的朝廷命妇。
这些人全都用一种看热闹的表情偷瞄徐沅芷,仿佛想从她的脸蛋和身段看出些什么不检点的地方,那种带着热切却又低劣的目光令人感到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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