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花成年后,宇治就不好跟她两人单独住在偏远的地方了,考虑到爱花的婚嫁问题和以后的住宿,头一回养孩子的宇治几乎焦头烂额,跑了几天精挑细选到一处合适的待转让房子,二楼可以用来住宿,一楼挂个牌匾就是商屋。宇治用正经营生多年攒下来的金钱准备了两大箱财物,藏在他在屋里现挖的暗格里,外面就放了一些廉价的次品首饰伪装。
宇治爸爸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考虑了个遍,在屋里还准备了一打紫藤花香薰。
刚过完最开心的女孩节,美美的睡了一觉后,就被告知你将要开启独立生活,但是不要担心,爸爸会在暗处守护着你的爱花如遭晴天雷劈,她下意识的抓住宇治的袖子茫然问:
“你为什么要藏起来啊?”
宇治说考虑到爱花的婚嫁问题,新住址选在靠近京都的闹市里,他死的早,相貌看起来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样子,而且昼伏夜出,很容易被人发现不对。
“那我们为什么要搬到闹市区?”
宇治回答,考虑到你年龄也不小了,迟早要嫁人,提前来适应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婚嫁人选。
“等等等等!”爱花终于发现了不对,她几乎尖叫着打断了宇治的好爸爸演讲,咆哮道,“我才不嫁人!”
“欸?”这下意外的换成了宇治,要知道弥在这个年纪,就决定了要嫁给他,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就习惯了彼此,宇治也没有机会跟别的女性有太多牵连,外出谈生意也是跟店老板直接谈,以前去花街什么的地方卖伞,基本都是弥出马,所以宇治一去花街就各种不自在,也没了解过各家待嫁女性的心理活动。
“你、你、你不想嫁人,”宇治眨巴眨巴眼,结结巴巴的问到,“那小孩呢?”
“不要。”
宇治几乎要窒息了,他没法看到孙子女出生的样子了是不是。
“那你以后呢,”宇治忍不住想象起小女儿年纪渐大,孤影行只的自己拄着拐往楼上走的身影,“你老了谁来照顾你?”
“父亲不是活很久吗?”爱花不解,“我们不能一直住在山里吗?”
的确,人类的寿命比起鬼来讲,不过是弹指一瞬,但——
“不行,爱花,”宇治往后退了一步,“你是人,要回到人群去,一直待在我身边的话,我看不到你的将来。”
“但是,”爱花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被宇治摇头的动作止住了。
“爱花,你不是我的所有物,也不是我养的宠物,所有的孩子都会在长大后离开巢穴,我不想你离开我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谁说的,家里的扫除,缝纫,做饭一直是我负责,”爱花叉起腰,凶巴巴的反驳,“父亲才是那个一直宅在家里不肯出门的人!”
“所以你更要离开我,爱花,你什么都能自己做到,你已经不需要躲在我身后,一个人也可以生活了。”你一直待在鬼身边的话,早晚会发生不幸的事情,你会被人类那边排斥,当做叛徒处刑,鬼这边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因为人类只是鬼的食物,你必须要一个人生活。宇治咽下了这些沉重的事实,即使他不说,依照爱花的聪慧也很快会想明白宇治如此行事坚决的理由。
“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活着,每一年都会给你寄一封信来,我会一直在远处注视着你的,不管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只要你幸福就足够了。”
“……我想要过跟父亲一起生活的生活。”
“除了这个。”
“父亲,你永远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是吗?”爱花的确很聪明,她马上就从宇治透露出的一言只语间获悉了事实。
“是的,”宇治知道此刻不是宠爱孩子的时刻,尽管爱花的眼泪让他的胸口为之一刺,但他还是狠了心,用不含任何委婉的话语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要忘记我的存在,对谁也不能说起,如果有人问,就说你小时候的记忆不太清楚,多说多错……”
“混蛋,”爱花低着头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把眼泪憋回去,“父亲是个混蛋,蠢驴,大白痴,我最讨厌你了!”
骂完最后一个单词,爱花抬起脸来放声大哭,但她的前方早就空无一人了,爱花呜呜的哽咽着原地蹲下抱住自己——
“对不起,别丢下我一个人,别让我骂你的那句话成为这辈子我对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父亲。”
离着不远的房屋后面的阴影里,宇治强忍着冲回去的心情,女孩呜呜的泣声在他耳边循环,他想起初见爱花的时候,那时候爱花只有他膝盖高,抱起来小小一团,带着养了几年后,怎么也不长肉,一直是瘦瘦小小可怜巴巴的一小团。直到过了十岁以后,身高肉眼可见的抽条了,但还是存不住肉,宇治到山下买了很多果脯肉干回来投喂,什么容易长胖喂什么,连他自己腰粗了两圈,小姑娘的脸才看着没那么尖了,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爱花是他此生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
“我希望你能在人类那边获得幸福,爱花。”
京都外围一条商业街的商屋换了新主人,这事本来没什么稀奇,商人本来就是或赚或损,买卖做不下去,把铺子转让给别人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是赚不了几个钱的茶水铺子。但新老板是个身量不大的少女,长的明艳大方,笑容像摄进了所有的日光一样温暖,多方人马打听过一番后确定这位老板还没订婚,男未婚女未嫁,各路狂蜂乱蝶都像嗅着蜜了一样往新开的这家茶水屋里飞。
只是少年慕艾,碰到漂亮女子情难自禁,青年们除了坐进屋里点壶茶水喝,要盘茶点心之外,也没做太让老板为难的事情。
“老板,来份甜水!”这是路过看着这里热闹凑过来的路人。
“就来了,”爱花趁空里点了紫藤花的香薰,柔和绵甜的香气里,她从水缸里舀了甜水给客人送过去。店里有些忙,她没太多时间想东想西,这样刚好。
另一边,宇治回了他们曾经的住处,出于他的意料,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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